见赵筠元应下,贺宛似乎有些意外,可很快却又勾了勾唇角道:“贵妃娘娘不愧是做过皇后的人,懂规矩,也愿意守规矩。” 又转头看向陈俞道:“圣上,既然贵妃娘娘都已经应下,您便也同意吧?” 陈俞拉着贺宛的手作势轻拍了几下,颇为无奈地叹气道:“你啊……” 等再看向赵筠元时,眼底也不免有些愧疚,只是到底不曾再说些什么。 *** 先祖宗祠坐落于皇宫的最东边,平日里除了需要祭祀的年节,亦或有什么旁的譬如皇室嫁娶,皇位更替之类,便都是鲜有人至的。 不过即便如此,负责清扫此处的宫人也是向来不敢怠慢的。 赵筠元来时这儿便是已经被清扫干净,甚至地上还提前备好了下跪用的蒲团。 只是她还不曾将那蒲团跪热,就被贺宛身边的玉桑收了去。 赵筠元抬眼看着立于身前的贺宛,颇为无奈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早便想到依着贺宛的性子,定是不会放过这个寻她麻烦的机会,却不曾想过她方才跪下不久,贺宛便来了。 贺宛此时自然是心情极好,她低头看了一眼依旧规矩跪拜于地的赵筠元,道:“真是辛苦贵妃娘娘了,只是若是向先祖谢罪时还要用这些物件为助力,怕是免不了让人疑心娘娘这谢罪之心到底是诚还是不诚,所以臣妾便自作主张替娘娘将它收了起了,娘娘不会责怪臣妾吧?” 从赵筠元献上金印开始,贺宛便一直以“贵妃”二字来称呼赵筠元,仿佛将“迫不及待”四字写在了脸上。 她如此言论,谁人都知她不过是想让赵筠元多受些苦楚罢了,偏偏一开口还说出这样多的理由来,反而让人觉得虚伪。 赵筠元并无心想与她争辩,于她而言,此番陈俞能应下春容玉娇这两桩事,便算是了却了她压在心头的两桩心事了。 在宗祠前跪拜三天三夜之事虽然并不在她的预料中,可也不过是多受些皮肉之苦而已,若是因为这事再生事端,反而坏了原本计划,那实在是有些不值当。 所以此时便也不曾多言,只应道:“是。” 如此,反而令贺宛有些憋屈,她原本准备了许多冷嘲热讽之言,正打算接着这个机会好生羞辱于赵筠元,却不想这赵筠元竟是如此平静,就连她的刻意刁难也都尽数收下,反倒让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再开口了。 不过贺宛到底不甘心就这样算了。 前边她去永祥殿那一回,实实在在地让她失了颜面,如今,她是无论如何也要在赵筠元身上讨回来的。 于是她上下打量了赵筠元几番,又捏起锦帕掩唇笑道:“若是臣妾不曾记错,上回臣妾去永祥殿,贵妃娘娘还极为笃定的与臣妾说,不会将皇后这个位置让出来,怎么如今却愿意让出这个位置来了?难道是永祥殿里的日子实在难熬,贵妃娘娘过不下去了,便想着以退为进,以此来挽回圣上的心?” 虽然赵筠元交出皇后之位时曾求过陈俞两桩事,可依着贺宛的性子,是万万不会相信赵筠元心甘情愿的让出了皇后之位,为的居然只是身边两个婢女的婚嫁之事。 所以她自然以为赵筠元别有所求。 赵筠元见她如此揣测,只答道:“你若是如此想,那便是如此吧。” 不管赵筠元作何解释,贺宛依旧只会相信她所愿意相信的,所以如此说来,不过是白费口舌罢了。 贺宛见她依旧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心头不由升起一股火气,正欲发作,却见身边玉桑使了个眼色,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这儿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而是先祖宗祠。 她执意要让赵筠元受罚这事,已经让陈俞有几分不快,若是再在这先祖宗祠里闹上一番,恐怕更是要雪上加霜。 陈俞虽然向来娇惯着她,可她也该学聪明些,不能总在这些事上边犯蠢。 念及此,贺宛才勉强压下了心头涌上来的那阵火气,思忖片刻,又看向玉桑,开口道:“贵妃娘娘在这儿到底是受罚,若是无人盯着,怕是要被人说……” “若是宛妃想留人盯着,那便留吧。”贺宛的话还不曾说完,就已经被赵筠元打断。 她知晓贺宛心里的盘算,若不让她遂了心意,恐怕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离开的。 既然如此,不如索性应下。 贺宛咬了咬牙,到底是不曾发作,反而挤出些难看的笑容来,转头吩咐道:“既然贵妃娘娘如此识趣,那玉桑,你就留下来好生盯着,若是贵妃娘娘一时疏忽懈怠了,你可一定要记得提醒,旁的事小,可若是让先祖生了误会,以为贵妃娘娘对他们不敬 ,那这事可就大了。” 说话间,还刻意将那“提醒”二字咬得极重,这其中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玉桑会意,自然是垂首应下。 如此,贺宛才算是缓和了脸色,也不曾再向赵筠元行礼,转身便出了宗祠。 贺宛离开之后,那玉桑还当真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盯着,便是赵筠元的跪地姿势有分毫的不对之处,她都要一一指出来,半点也不曾懈怠。 几个时辰过去,赵筠元就这般一直跪着,显然并不好受,可到底无法,若是身边没有玉桑盯着,那她便是坐在一旁休息也无人知晓。 可这玉桑本就是贺宛遣来刻意刁难与她的,又怎会让她好过。 所以她虽然浑身要了命的酸疼,连膝盖也因为长时间硌在坚硬的地板上而疼入骨髓,却也不得不强忍着。 天色渐暗,玉桑禁不住困意,连连打了几个哈欠,赵筠元以为她会很快昏睡过去,可不曾想这玉桑竟也是个性子倔强的,虽然满面困倦,可那双眼睛却依旧瞪得大大的,显然是不打算歇息。 赵筠元见此,也只能继续苦熬着。 原以为这一夜当真就只能这般熬下去,却不想正在这时身后忽地传来动静,赵筠元下意识扭头瞧去,正好瞧见陈意一身黑衣,唇边带着笑意,唤她:“赵姑娘。” 赵筠元下意识低头看去,正好瞧见被敲晕过去的玉桑,她默了默,而后果断从地上爬了起来。 虽然不知陈意为何此时出现,可她早已累得不行,这会儿脑中除了休息之外,再无旁的念头。 见她如此,陈意也并未在意,只是如同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食盒来,问她,“赵姑娘可用过晚膳了?” 赵筠元自然是不曾用过晚膳的,不仅不曾用过晚膳,就连午膳也不曾用上。 如今,见他挽起衣袖,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食盒里面的菜肴一道道的端了出来,赵筠元虽然已经禁不住暗自咽了几口口水,可面上却依旧一副平静模样,并未接他的话,而是开口问道:“广陵王殿下今日怎么来了宗祠?” 现下已近亥时,陈意这个时辰过来,确实有些古怪。 见赵筠元如此询问,陈意神色却并不显慌乱,他将食盒中的菜肴尽数端出,甚至还不紧不慢的从里边端出一壶酒来放在一旁,这才答道:“赵姑娘此言倒是有些奇怪,既是来这宗祠,那自然是祭拜先祖了。” 若不是见他一本正经模样,赵筠元只当他是在与自己开玩笑呢,哪有人大半夜来宗祠祭拜先祖的,还带着食盒? 况且,赵筠元犹记得先帝驾崩时,她遣人去请陈意前来拜祭,陈意说的那一番大逆不道之言,如今,他说来此是为祭拜先祖,赵筠元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只是陈意既然如此说了,那必然是有他的理由,赵筠元也不好再刨根问底。 当然,赵筠元即便是如何揣测,也决计不会相信陈意来此一趟,只是为她而来。 她心下想着,等脱离了如今这具躯体,换了新的身份,她的任务便是协助陈意夺得皇位,偏偏她对于陈意此人了解不多,眼下他既然送上门来,若是能借机对他多些了解,对于新的任务,自然也有不少好处。 思及此处,她便也不再纠结,只学着陈意一般取来蒲团坐下,又顺势接过陈意递来的筷子,道:“殿下既然如此说,那便是如此吧。” 陈意见她没再客气,又拎起酒壶倒了两杯酒水,一杯放到了赵筠元身前。 赵筠元将那块外酥里嫩的香酥鸭尽数吞咽下去,才赶紧摇头道:“殿下见谅,无论如何本宫还正受着罚,这酒是万万沾不得的。” 她酒量一向不好,这也是怕饮多了酒会生出事端来。 “这可不是酒。”陈意将自个身前那杯饮下,然后才道:“这不过是寻常茶水罢了。” 听他如此言说,赵筠元自然意外,倒是从不曾见过有人带了吃食之余还顺带用酒壶装了一壶茶水的,心底有几分不信,可陈意已是将话说到了这份上,于是她迟疑几番,到底是将那杯茶水端起。 温热的茶水贴近唇边,一阵清甜的香气顿时弥散开来,果真是茶水。 赵筠元将那茶水饮下,一抬眸,正好瞧见陈意在看着他,虽然什么话都不曾说,可赵筠元见他眉眼微微扬起,唇边还噙着一抹笑意,总觉得他似乎看穿了自个心头所想,一时之间不免有些窘迫,只得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道:“殿下可还记得,本宫与圣上成婚那日,殿下曾送来一份贺礼,是殿下贴身的玉佩。” 陈意点头,赵筠元见他承认,便又接着问道:“其实本宫心中一直想不明白,殿下为何将此物当作新婚贺礼赠与本宫?” 那玉佩上边刻了一个“广”字,任谁瞧了都知道那是何人的东西,所以赵筠元也一直不敢将此物示于人前,说来,竟是个麻烦的东西。 刚收到这块玉佩时,赵筠元便念着若是有机会,定要亲自去问一问陈意,为何要将此物送作贺礼,只是后头所发生之事颇多,而要见陈意一面,却也并非是件易事,如此,才将此事耽搁了。 如今既然能在宗祠中遇上他,也算机会难得,自然要问上一问了。 陈意闻言,神色一顿,而后才道:“赵姑娘成婚之时,我方才被先帝幽禁,就连私库也尽数被查封,本想着赠与赵姑娘一份像样的贺礼,可奈何手中除却这块玉佩竟是寻不到一样值钱的物件,无奈之下,只得将它送出。” 陈意这一番解释倒是与赵筠元所想全然不同。 她想起夺位之事,心下有几分迟疑,可却还是状似无意道:“原以为殿下将此玉佩赠予本宫,是想告诉本宫,殿下已无心帝位之争,想让本宫不必多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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