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唤做什么姓名?”衣着华贵些的太监瞥了她一眼,“将你父亲名讳也一同报上来。” 赵筠元福身应道:“是。” 而后将阮老爷名讳与阮青竹的名字一同报了上去。 话音落下,那提笔的小太监翻了翻手中名册,很快寻到“阮青竹”这个名字,正欲抬手在那后边划一道斜线,代表人已经到了,那位常大人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甚至伸手按下小太监的动作,又将上下将赵筠元打量了一番道:“你是……阮府的阮青竹?” 赵筠元自知躲不过去,便只得认命答道:“是。” 常大人摇头,“我怎么听说,这阮青竹是个病秧子,一直拿汤药喂着,身量纤细,一瞧便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可我瞧着阮姑娘面色红润,倒不像是身患顽疾之人啊。” 这常大人毕竟是朝中官员,此时语气或许并不太严苛,可只要开了口,便自带一股迫人的气势,寻常人若是被这样逼问,少不了要乱了心神,可赵筠元却只轻笑道:“常大人有所不知,正是因为青竹自幼体弱,所以父亲特意给我寻了教养师父,从小到大,不仅每日养身子的汤药喝着,更是不得不跟着教养师父每日晨起锻炼,一日不得空闲,如此,才将青竹一副柔弱的身体将养起来。”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常大人没挑出错处,便点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有些传闻也是当不得真。” 赵筠元又应道:“是。” 可常大人却又状似无意的开口道:“阮府家教甚严,阮老爷也是个懂规矩的,想来也教过阮姑娘,若是顶替他人身份入宫,依着陈国律法,当算作是欺君之罪,不说是自个,便是家中人,也不免要一同遭罪,说来可不是小事。” 说罢,他目光直直地落在赵筠元的身上,大约是想从她面上瞧出些慌乱迟疑的神色来,这样便能顺势抓住些端倪,可不曾想她竟是避也未曾避开他的目光,平静应道:“这些规矩青竹自然懂得,只是不知常大人此时开口与青竹说这些,是何意呢?” 常大人眸色冷了几分,正欲再开口逼问,一旁那衣着华贵的太监却忽然笑道:“常大人办差如此用心,实在让杂家佩服,只是若是如此,断断没有只盘问这位阮家小姐的道理,便要将这三十余位小姐都尽数盘问一番才是。” 常大人终于从赵筠元身上移开了目光,皮笑肉不笑道:“刘公公说笑了。” 若是当真将这三十余人尽数盘问一番,便是到入夜也未必能了事,常大人自然知道刘公公这话是故意呛他,可偏偏说得和颜悦色,让他也不好发作。 这位刘公公一开口,赵筠元便知这位便是阮府打点过的人了,这位刘公公穿着气度皆是不凡,在宫中地位应当不低,按理来说赵筠元也是管理过后宫之人,这般人物,她没道理不认识,可这会儿却瞧着眼生,想来应当是她离开之后再提拔起来的宫人吧。 不管如何,既然这刘公公为她开了口,那接下来的事儿,应当也就能了了。 果然,刘公公并未再给常大人继续盘问的机会,接着道:“常大人既然知晓此举可笑,又何必再为难一个小姑娘?” 常大人面色沉得厉害,可到底没再多说什么了,刘公公往那小太监的方向瞧了一眼,小太监会意,连忙提笔在阮青竹名字后边添了斜线。 而赵筠元也在这时顺理成章的站在了队伍的最末端。 就这样大约又等了半个时辰,这一批宫人才算是到齐,刘公公确定了人数之后便带着她们往观兰阁方向走去,一路上也与她们简单说了些宫中规矩,又道:“我现在与你们说的这些,很多你们可能都只是听得一知半解,不过也不必担心,等到了观兰阁还有教习姑姑会教导你们宫中规矩,到时候你们有的是时间好生学习,学得好些的,便能去得脸得主子跟前做事,学得差的,无非也就是做些脏活累活罢了,只要安分守己,等到了年岁,都能体体面面的出宫。” 宫人们知道刘公公此言是在提点她们,于是便都行礼道:“多谢刘公公。” 刘公公“嗯”了一声,又继续引着她们往前走,却也正在这时,赵筠元瞧见前边远远来了一架轿辇,那轿辇瞧着华贵,更是用了明黄色做了装饰,可见若不是陈俞,便是贺宛了。 念及此,赵筠元心里倒是并未起什么波澜,毕竟她已是入宫了,既然入了宫,便免不了有遇上他们的时候。 左右现在的赵筠元早不是当初的模样,便是迎面与他们碰上也不用担心他们能瞧出什么来,自然无须忧心。 赵筠元或许一时瞧不出轿辇上那人身份,可刘公公却不可能辨不出来,他只远远一眼便知这是皇后娘娘尊驾,于是连忙转头道:“皇后娘娘尊驾,你们快些随我行礼。” 她们都是今日才入宫的,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听了刘公公的话,一个个皆是手忙脚乱,好在人多,便是行的礼有不规范之处,一眼瞧去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况且贺宛从她们身边经过时,连瞧也不曾瞧她们一眼,只高昂着头从她们边上走过,仿佛一只高傲的孔雀。
第五十二章 等贺宛的轿辇从消失在宫道的转角处, 刘公公方才松了口气,起身带着她们继续往观兰阁方向去了。 观兰阁中,颦秋姑姑已经候在那儿了。 刘公公面上很快带了笑意, 上前与颦秋姑姑寒喧了几句客气话。 接着, 便将人尽数交到了颦秋姑姑手中,“都是些不懂规矩的, 辛苦姑姑了。” 颦秋姑姑道:“公公客气了。” 如此, 刘公公才转身离了观兰阁。 从始至终,这刘公公都没再与赵筠元说过什么, 甚至连目光都不曾再放到她的身上,就好似方才上前为赵筠元解围之人不是他一般。 见他如此,赵筠元的心中也已经明了,毫无疑问, 这刘公公虽然收了阮家的好处, 可却只答应帮她过了入宫这一关, 至于旁的, 正如秦氏所言, 要看她自个的造化了。 颦秋姑姑不是含糊的性子, 刘公公一走, 她便将面上那几分笑意收了起来, 沉声道:“往后一个月, 你们便跟在我身边学规矩, 该教的,我一点也不会吝啬, 只是能不能学会, 就要看你们的本事如何,又能拿出几分心力来学了。” 说着, 她缓缓从这些刚入宫的宫人身前走过,那尖锐的目光好似能将每一个人的心底所想看透,她接着道:“学得好有学得好的去处,学得不好自然也有学得不好得去处,只要不动不该动的歪心思,把该做的事儿做好,总不至于丢了性命还连累了家中人。” 等颦秋姑姑说完,她们又齐齐应了声:“是。5②4久〇8192” 其实这颦秋姑姑所言与刘公公所言都是一样的道理,也是在这宫里头待得久了的人都明白的道理,每每有新人入宫,这些道理总是反复被提及,只是有多少人当真能听得进去就不得而知了。 颦秋姑姑自然也不会指望这三两句话便能让这些新入宫的宫人认清这样的道理,于是颔首道:“今日你们方才入宫,便是要先将你们的住处安排妥当,你们随我过来。” 说罢,便转身进了观兰阁。 宫人们也连忙跟了上去,对于分配居所之事,她们显然是极为热衷的,不过这也正常,毕竟一住就是一个月,任凭是谁也会想选个舒适些的地方。 赵筠元却无心在意这些,只跟在她们后头一道走了进去。 进了里边,颦秋姑姑指着里头的四个房间道:“你们自个进去瞧瞧,九个人一间屋子,瞧着合适的便尽快收拾齐整了,今日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便要开始学宫里头的规矩了。” 宫人们又是欢天喜地的应下,只等颦秋姑姑一点头,便一窝蜂散开,急着选个合心意的住处。 颦秋姑姑大约见惯了这样的景象,倒也并未呵斥,毕竟她们今日方才入宫,等时日长了,就知道要如何在这宫里头做个合格的宫人了。 至于那些实在学不会的,也自会有她们自己的去处,能不能活得长久,就要看她们自己的命数了。 赵筠元混杂在那些宫人当中,被她们推搡着进了最右边的屋子,她也无心挑剔,恰好见这里边还有空余的床榻,便索性将自个带来的东西简单做了收拾。 大约因为一同入宫的都是些年岁相当小姑娘,等用过晚膳,赵筠元便发觉她们一个个的已经熟稔起来,白日里还一句话也说不上,这会儿却已经姐姐妹妹的喊上了。 赵筠元性子冷些,那些人见她独来独往,倒也没有要来攀谈的心思,热脸贴冷屁股的事自然没人喜欢做。 赵筠元也并未在意,她有自己要做的事,也无心将心思分到其他事情上。 入宫的第一夜,除却其他宫人们因着头一回入宫,心情太过激动而一直叽叽喳喳地与身边人说些什么导致她夜里有些没有睡好之外,她过得还算安然。 一夜过后,便要正式开始学习宫中规矩。 颦秋姑姑也比昨日瞧着更是严厉了几分,将她们从站立开始各个动作该当如何都重新教习了一番,一日下来,光是那些动作就要将人折腾得腰酸背痛,实在是折磨人。 到了夜里,大家以为便能松懈下来,谁曾想到,颦秋姑姑却在这时走了进来。 或许是因为白日里这颦秋姑姑实在严苛,这会儿她一进来,里边的宫人们就尽数绷直了腰板,连呼吸的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许多。 颦秋姑姑见她们如此,也不觉得奇怪,只道:“白日里有站,坐,行的规矩要学,夜里也有卧的规矩要学。” 那些个宫人闻言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显然是有些意外。 只是颦秋姑姑也不会顾着她们心里如何想,只拉着一个宫人做了示范,让其余人效仿。 等众人的规矩都大约过了关方才放她们歇下。 而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极沉。 在观兰阁的日子就这样重复的一日日过着,在宫里头生活的时间越长,这些宫人们通晓规矩的同时,也越发清楚自己想得到什么。 她们不再像方才来时那般雀跃,一个个话都变得少了起来,也越发有了宫里头宫人的样子。 眼看一月时间就要过去,她们最为在意的分配宫室之事,也逐渐有了些消息。 这件事远远比初来时的分配居所要重要许多,这几乎囊括了她们所能在意的一切,譬如权势,地位,金钱甚至于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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