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郎皱眉,不悦地看着窦氏。 他还是第一次在说话时,被一妇道人家抢白。若是家里人,他已经出言嘲讽了。但家里人要和唐国公府结亲,他不好得罪对方女眷。 但他决定回去和长辈说一说。唐国公府的规矩实在是不好,一女眷居然出现在外男面前,脸上没有丝毫遮掩。自己都已经出言提醒,让她离开,她居然还不肯走。 家中小娘子嫁给这样的人家,真是可怜。 “我不与妇人争辩。”郑大郎冷冷道,“李三郎,你若友悌,理应替兄文斗。还是说,你们兄弟二人,只有兄长有些本事?” 李玄霸叹气,正想答应,被李世民拦在身后。 李世民嘲讽道:“你们十几个人文斗我和阿玄两人,中途我和阿玄多次喊停你们都不肯。我身体如此强壮都有些撑不住,阿玄身体弱,岂不是被你们生生斗晕过去?你一个及冠的成年人逼迫刚上蒙学的幼童,还很理直气壮了?” 郑大郎不被李世民的“歪理”动摇,平静道:“我的弟弟们的玉佩可还在你手中,明明是你们先辱我郑家,现在倒是用起你们是幼童的借口了?” 李世民道:“我们先辱?是谁把我和阿玄带到这里考校?是谁连自我介绍都没有就先说比一比?是谁十几个人不停地来与我二人争斗,连我喝的水还是阿玄亲自去烧的?是谁小的输了找来大的,连已经及冠的人都找来了?” “这样吧,把今日之事传出去,让人看看是我们唐国公府无理,还是你们荥阳郑氏无理?”李玄霸听着二哥的声音,声音也多了几丝火气,“比背诵比不赢了,还要换成作诗,你丢不丢脸?行,我比。” 李世民回头。 李玄霸道:【二哥,信我。你忘记我能看到后世之事?我不会作诗,我可以背别人的诗。】 李世民脸上的愤怒平静。他先对李玄霸竖起大拇指,然后拍了拍李玄霸的肩膀。 李玄霸向前一步,李世民退后一步。 两人身体交错。 李玄霸瞥了郑大郎一眼:“你随意指一事物,我十步之内成诗。我随意指一事物,你十步之内成诗。比完这场,双方偃旗息鼓,郑兄你看可好?” 郑大郎皱眉:“你还真有自信?” 李玄霸嗤笑:“是你提的,怎么,你倒是没自信了?” 窦氏的指甲抠紧了手心,强忍住带着孩子转头就走的冲动。 既然三郎敢比,她就相信三郎! 郑大郎冷哼一声,随意指向湖中白鹅。 李玄霸笑了。这不巧了吗? 他装模作样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 一步,两步,三步……五步!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哥,这是一个叫骆宾王的神童,七岁的诗歌。我记得他应该比我们小二三十岁。】 李世民眼睛一亮。 这首诗歌有趣!小二三十岁?到时候和阿玄一起去看看那神童长什么模样! 李玄霸吟完诗后,众人俱静。 窦氏脸上紧张的神色消融,化作了一汪春水般的温柔笑容。 李玄霸回头,偏着脑袋道:“我给郑兄选的题也是‘咏鹅’。郑兄,请吧。” 郑家众小郎望向长兄。 就算他们写诗的本事还不到位,也能听出诗歌的好坏。 长兄……能行吗? 郑大郎的脸涨红一片。咏鹅他当然能咏,但没有事先斟酌,他还真没办法吟出更好的诗句。 虽然他可以应付一下,然后强行宣告胜利。但唐国公府的人只要把两人所作《咏鹅》传出去,他的脸可就丢大了。 郑大郎正在思索,要如何找台阶下时,李玄霸笑道:“看来郑兄认为我如此迅速地吟出一首不错的诗,说不定是长辈所写,我正好记着。二哥,你随意指向些事物,我重新来。” 李世民赶紧站到李玄霸身边:“来!” 李玄霸:【指海棠花。】 李世民指着海棠花树道:“阿玄,吟海棠红花!” 李玄霸在众目睽睽之下迈开小短腿。 一步,两步,三步……这次是五步。 “花开满树红,花落万枝空。唯余一朵在,明日定随风。” 郑大郎脸色大变,双手攥紧。 窦氏用手帕捂住嘴,很努力地抑制住笑出声的冲动。 李玄霸:【晚唐诗人陈知玄五岁所作。啊,那时候二哥你的后人都快亡国了。】 李世民先十分兴奋,而后满脸幽怨。 什么叫我的后人都快亡国了?晚唐又是什么?阿玄你不要胡说,哥哥被吓到了! 不敢想不敢想,赶紧忘掉! 李玄霸再次对郑大郎偏着头,道:“怎么,还不信?再来!” 李世民挺起胸膛,准备听从指挥。 李玄霸:【拿一枚铜钱出来,最好是破的。】 李世民有些发愁。我去哪给你找破铜……哎?还真有! 十分碰巧的是,李世民在亭子旁题了字的巨石旁,看到了半枚铜钱露在泥中。 他翻出亭子,捡起地上从树上落下的海棠残枝,把半枚铜钱抛了出来。 “阿玄!这里有枚破旧的开皇铜钱,你能以这枚铜钱作诗?”李世民洋洋得意。看看我这运气! 郑大郎咬牙道:“不必了,我……” “我也想听听贤侄能否再做一首佳作。”一个中年男声从众人背后响起。 李玄霸没有看来人,嗤笑一声,道:“半轮残日掩斋埃,依稀旬有开皇巡。想见清光未破时,买尽人间不平事!” “这下,你们该满意了吧?!” 万籁俱静,只余风吹海棠,红花簌簌。
第12章 借郑家名扬天下 = “好!”中年男人夸赞道,然后用严厉的视线扫视在场的郑家小郎。 郑家大郎接触到那人的视线,赶紧低下头。 郑玄毅跟在父亲郑仁基身后,擦了擦额头上因奔跑而冒出来的汗珠。 郑仁基心中满是怒火。 荥阳郑氏身为“郡望”,在地方上相当有实力。 不仅在荥阳,郑氏几乎每个支脉的小房都有人出仕地方官,从县令到太守不等。 但郑氏在朝堂中,已经好些年没有人能身居高位了。 本来荥阳郑氏在隋文帝取代北周时立下了大功劳。当时荥阳郑氏在朝堂的代言人是郑译,曾与隋文帝杨坚一同求学。这关系应该很稳固。 但隋文帝竟然以郑译品德不端为借口,多次磋磨和打压郑译,以及郑译背后的荥阳郑氏。荥阳郑氏气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虽然郑译快死的时候,隋文帝恢复了郑译的爵位和官职,给了郑译死后殊荣。但郑家就被排挤出朝堂中枢,一直没机会回去。 郑仁基其父死后,郑仁基这一脉也游离于朝堂中枢之外。郑仁基的长兄郑乾意一直在边陲防备突厥,难以回到中原。郑仁基本人靠着家族荫蔽,担任从六品上的通事舍人。 通事舍人掌承旨传宣之事,多由名流担任。郑仁基便是在此职位上结识了李渊。李渊和荥阳郑氏的联姻也是他牵的线。 当今皇帝兴建东都洛阳,郑仁基到处找关系,想为长兄谋取轘辕府鹰扬郎将一职。 轘辕府鹰扬郎将拱卫东都,虽品阶上与长兄目前相差不离,但终于可以回到中原繁华地方,不在边塞吃风沙。 如今皇帝的亲兄弟死的死,幽禁的幽禁,同辈近亲仅有表兄李渊一人。虽然李渊现在还未在朝中任高职,但以隋朝皇帝提防亲族但又任人唯亲的矛盾性格,李渊这个皇帝唯一的表兄肯定会受皇帝信任重用。 再加上皇帝自诩孝顺,朝野上下越是传他弑父的谣言,他就会表现得越尊重长辈。 独孤老夫人是皇帝唯一活着的近亲长辈。虽说她不常向皇帝讨要什么,但正因如此,她如果帮郑乾意向皇帝美言几句,轘辕府鹰扬郎的位置就稳了。 若不是郑乾意和郑仁基兄弟二人没有合适的女儿,早就自己上了,哪还会便宜族人? 郑仁基看着郑家小郎们,心头既窝火又失望。 荥阳郑氏这一代稍稍有能耐的人都在外地做官。他们所看重的子嗣基本都带在身边教导。留在荥阳祖宅的孩子要么年幼,要么没太上心,要么是地位不高的旁支。 这些小辈难道是在荥阳祖宅待太久,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土皇帝,看不起唐国公府这种勋贵人家? 还是说,他们原本没想过太过失礼,只是自诩才高,却输给了两个六岁神童,脾气上头,所以失了分寸? 可能都有吧。 郑仁基瞥了一眼儿子。 郑玄毅把脖子缩得更紧。 郑仁基听闻家中想要试探一下唐国公府两个嫡次子的才华和性格,以推测唐国公府这个宗妇好不好当,立刻推荐自己儿子去“领导”这件事。 他就怕这群被郑家名声惯坏了的郑家小郎们轻视李家二郎、三郎。 没想到自己儿子这么没用! 幸亏儿子还记得自己的叮嘱,及时把自己找了来,不然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早听闻唐国公府二位公子神童之名传遍大兴城,李公与我喝酒时常常炫耀。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郑仁基带着慈祥的微笑,先夸赞了李家二郎和三郎,又对窦氏拱手道,“窦夫人,今日失礼了。” 郑仁基曾来唐国公府做客,窦氏知道他是自家丈夫的友人,便给了他一个面子,平静道:“见过郑舍人。二郎、三郎,郑舍人是你们父亲的友人,该叫一声叔父。” 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郑叔父。” 郑仁基见窦氏似乎没有生气,松了一口气,道:“郑家诗书传家,刚会说话便开始读书识字,小辈们个个自恃才高。在荥阳这地,他们也确实没有敌手。乍一见能匹敌他们之人,就热血上头,没了分寸。唉,他们父辈都在外地做官,只带了已经求学的子嗣在身边。家中只有妇道人家,太过纵容他们了。” 郑仁基说完,又瞪了众小郎一眼:“你们以为是兄弟之间玩闹吗?三人行必有我师,哪怕是小自己许多岁的孩童,也可能值得自己学习的地方。所以你们自己家人关起门来文斗,同辈之间只看才华,不看年龄。但这是客人!你们想传出郑家用十几人和两个六七岁孩童文斗,其中一人还已经及冠的传闻?!” 郑仁基出现时,一众如斗鸡般的郑家小郎,那脖子上张扬的羽毛已经缩了回去。 听了郑仁基的训斥,他们连连拱手向李世民和李玄霸道歉。 郑大郎也不例外。 他连连向李世民和李玄霸拱手:“是我之错。我本该劝阻族弟,但一看到族弟难过,就不由失去了理智。” 与郑大郎同来的郑家二郎、三郎、四郎也道:“友悌虽重要,但慢待客人却失了礼数,我们顾此失彼,实属该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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