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别看柳氏现与顾运说得言笑晏晏,实际心里都心疼得滴了血,她不懂什么书法,更不稀得赏玩炕屏,只知道这不大的一个东西,能换来多少银子! 顾运还真惊喜到了,炕屏她的确没多稀罕,过来一见,才知这一架玻璃炕屏,也是插屏,里头封插的居然是黄元宗的书法! 她打小因为喜欢书法的缘故,对此道还算有些研究,这一番细看下来,心里有五六分把握这篇是真迹,但也并不敢下十分的论断。越是这样越发心痒,想将东西抱回去,请人来鉴断鉴断。 实在是意外之喜!这样好东西,原来竟然是司桓肃母亲的陪嫁之物,可就这样硬生生落在了别人手里,特别是还不懂欣赏! 顾运在柳夫人眼睛里没看见一点喜爱之情,心里连连出来许多心痛之感,真想摇着人脑子跟人说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知道知道黄元宗是什么人么,那位可也是流传存世作品并不多的一位啊! “真是好看呐。”现实就是,顾运发出非常普通的和普通人一样的感慨。 一边对自己说,可不能喜欢什么都面上露出来,叫人拿捏住。 然后又开玩笑似的说道:“不知道太太哪里寻得的,竟然有这的运气?” 柳氏正等着呢,还生怕人不问。闻言,先装作一愣,然后立马叹了一声,乃慢慢开口说道:“这事,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这东西,原是我那先大嫂子之物,她亡故后都叫那些贪财的下人偷着给卖了出去,后来我偶然在外头看见,觉得眼熟,想起来,就赎了回来,不为着别的,是不想叫外人糟蹋了,到底是我大嫂的旧物,看着也是一份念想。” 若不是顾运知道真相,还真要被柳氏这一番表演骗过去,明明是这一府的人不要脸,老公把老婆的私产抢过去送给小妾,还杀了老婆,小妾后面为了生存又上贡一半财物给柳氏,一家子合起伙来吃一个善良的女人,心真是黑毒得没有边了。 现在还大言不惭编造另一套洗白说辞。 顾运心里气呼呼,面上只能假装着,呵呵一笑,“夫人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说着又去欣赏那一架炕屏。 柳氏眯了眯眼,缓声道:“我听说一件事,也不是是真是假,可想问一句,又怕唐突了姑娘。不知……” 顾运眨眨眼,“夫人要问什么?” 柳氏叹了一下,“原也不该问,只是,说到底,那终究是我们司家的子孙,这才舍下脸,想问问姑娘,可是与我们家从前那位大少爷,如今正在稽查司里当皇差的那位,正在议亲了是么?你别多心,问这个不为着别的,就是我们老太太,这么多年,还日日惦记孙儿,若果真要定亲了,她心里头也欢喜呢。” 顾运一听,立刻把脸蛋憋红,低着头,满作害臊,又拿着帕子捂脸,声音都急了,“哎呀,夫人如何说这个,我……这些事,自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安排的,我、我只听话就是了。” 柳氏一听,果然误会,认定顾运是司桓肃的未婚妻。她若不是,两家没做亲,哪里还顾着害臊,只怕要着急问哪里来的谣传,很该哭了。 由此,心中大定。 然后忙上前,笑着道歉,“原是我的不是,不会说话,得罪了姑娘,我给姑娘陪个不是,姑娘莫要恼了。” 顾运才慢慢缓过来,给人一个台阶下,才能继续把话说下去。 柳氏果然把顾运当着孩子哄,又叫她吃点心,又让喝茶。 见她好了,才继续说:“今日请你来,一个是见姑娘亲切,想着娘儿两个说说话;二个,你虽年纪小,恐怕也听过几句关于我们府上的旧事,家族的不幸,好歹熬过了,也不敢再提。只是有一件,不管是老太太还是我们老爷,心里一直都惦念着,后悔不已。当年司家几位族老,一定要将阿桓那孩子从族谱中除名,我们没拦住,造成那样的局面。这么多年过去,老爷年年都去族中周旋劝说,这两年,那几位族老都松了口,这便是默许了,同意阿桓归宗之事!只是我们现下不得见他,就想让姑娘你替着从中说和一番,你看,大少爷归了宗,对谁来说都好不是?” 顾运听罢,真是佩服这些人的心理素质以及城墙都比不过的脸皮,什么叫同意让司桓肃归宗?哈,不是在求司桓肃吗,问过人家答应不答应了吗,怎么到了他们嘴里就成了他们已经同意了? 还这么多年后悔不已?二房后悔?顾运阴暗一点猜测,司桓肃当年被除族,二老爷说不准还推波助澜暗暗欢喜呢,司桓肃不除族,他还能这么名正言顺当这个家? 顾运心说,二房这个家主当都好啊,不然能区区几年,败到如今这个田地?还叫司桓肃回来做什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如意算盘打得太响。 “夫人如何问我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的。”顾运摇摇头。 柳氏眉头一扬:“不妨事,千万别放在心上,只当我请你来是说说心窝子里的话的。我看姑娘极喜欢这架炕屏,便叫下人给姑娘抬回去,没事时赏玩着打发时辰也是好的。” 顾运没拒绝了。 谁叫这东西现正在她心坎儿上,且司桓肃都说了,给什么东西只管收下就是。 这还不要?不要的是傻子。 最多她先欣赏几天,赏够了再还给司桓肃。 “这、这叫我怎么好意思,这么好的东西我这么收了,回去舅姥姥该说我了。”既然对方将她当小孩,顾运就不忌讳装装憨傻的天真模样了。 原本就万分舍不得这架能卖钱的炕屏,听了这么一句,柳氏心里又梗了一下,到底扯着虚笑的一张脸,命人将顾运和炕屏一道送走了!
第七十七章 两位嬷嬷没想到那位柳夫人会将那么贵重的琉璃屏风给了顾姑娘。 这便是没有长辈亲眷带着上门做客的坏处之一了, 姑娘小姐在家原都不管家事的,各家各府面上私底下那些门门道道,来往的龃龉多了去了, 这些都没摸清, 去了人家家里,若是要害你, 又或者是求着办个什么事, 姑娘们什么都不懂, 脸皮又薄, 糊里糊涂将东西一收, 后面就要坏事。 而像这等, 她们做嬷嬷的,也没有身份来管。 故而顾运一上马车,见后头司家令两个下人抬着东西跟着,嬷嬷以为坏了事, 心里道了一声糟糕! 只忙小声问顾运:“这竟是怎么着, 怎么这物件儿直接送给姑娘了?哎哟,这是个什么说法,姑娘心里可有数?” 顾运愣了一下, 立刻就知嬷嬷在担心什么。 这原不干嬷嬷们什么事, 她不愈叫人担惊受怕, 想着, 若这么一大件东西跟着自己回去, 舅姥姥她们必也是要细问的。 念头眨眼在心里头转过, 顾运方笑了笑, 宽慰说:“嬷嬷莫要担心,这东西不是给我的, 也不怕告诉你,是柳夫人要送给那位司大人的,因是这物件原是人家母亲的东西,此番不过是物归原主,并无别的。” 听她如此说,两位嬷嬷才松了一口气,口里直念:“阿弥陀佛,原是如此,当真虚惊一场,若叫姑娘被他们暗暗算计了去,咱们回去可是没了这张老脸了。” 顾运听得好笑,“嬷嬷严重了。”顿了会儿又说,“往雀儿巷那边走吧,司大人这几日在那边落脚,正好顺道把这架炕屏给人送过去。” 听到此言,嬷嬷心里一下就更安,连忙撩开车帘子,跟赶车的小子说了一声。 于是他们就拐道朝着雀儿巷过去。 城中赶路不能疾驰,是以马车慢吞吞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到司桓肃的宅子处。 叫开了门,竟还是那日给顾运开门那个小子,那人原本吊着一双眼睛并不正经去瞧叫门的人。 等他听了话,连忙将脑袋往外头一伸,只看见顾运从马车上下来,一张脸登时与那川剧变脸似的瞬间喜气洋洋精神百倍起来,“顾小姐,您来了!” 十二分的热情。 “是你呀,你家大人今日可在家?”顾运走过去,问。 那小子扬着笑脸,点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在,在的,小姐快些进来!” 顾运朝着司家那两个下人嘱咐,“进门小心着点,可不能磕着一点。”这东西她现正宝贝呢, 炕屏是艺术品,里头是书法藏品,双倍的价值。 两下人得话,自然愈发小心。 顾运跟着领路的,就直接去了司桓肃的院子。 这院子外头有两个侍卫守着。 顾运偏头与嬷嬷说:“嬷嬷且去旁的屋子喝盏茶歇歇吧,司大人的地方可不敢随意进去,出点什么差子咱们还担待不起。” 两位嬷嬷如何敢,看见带刀侍卫就怕了,连连点头退了下去。 那抬着炕屏的下人自然也不能进,顾运就使唤了门口一个侍卫帮忙送了进去。 司府那下人只管行了个礼,告知一声,就走了。他们回到司府,立刻被柳氏叫去问话,两人立刻说:“顾小姐并没有直接回城东那边的司家,而是先去了雀儿巷的一户宅子,原来司大人就住在那里,然后顾小姐就让小的们将炕屏抬进去了。” 柳氏听后,脸上露出满意神色,心想,让司桓肃归宗这事,看来是有谱。 果然与他们料想的一样。 这边,顾运指挥着人,将炕屏小心放进屋里头,转头,就见司桓肃从内厅走出来。 目光一下子就落到炕屏上。 顾运扬起笑脸,问:“有没有觉得熟悉?柳氏说这也是你母亲的东西。” 自然熟悉,司桓肃看着那架炕屏,这东西母亲因为极喜爱,常摆它出来,放在炕上,可以时时赏玩。冬天的时候,有时候他在炕上的桌上写字,后头就摆着这架东西,对它也再熟悉不过。 顾运兴奋地看着他,灵动的声音藏不住激动,“你你看出来了吗?” 司桓肃被这一声音瞬间从记忆中拉扯了出来。 随后淡淡地“唔?”了一声。 “过来看。”顾运扯着他的袖子将人拉到炕屏正面。 司桓肃在知道这丫头在兴奋什么。 “黄元宗的踏雪游记。”云淡风轻开口:“这是真迹。是被后来不知那位收藏者特地定做了这架炕屏,这炕屏也就成了个雅物。这插扣是活的,里头东西可以取出来。”司桓肃显然很了解。 “果然是真迹是不是!”顾运第一句只听见了这个,自顾自语,“柳夫人刚拿出来的时候,我就认出来了!看了好一会儿,觉着是应该真迹,但又怕看走了眼。” 毕竟隔一层玻璃,就不太容易分辨。 “确实是真的。” “可真是件宝贝啊。”顾运蹲在炕屏前,时候伸手摸摸,十分珍惜。 先前注意力全在书法上,这会儿才注意到这炕屏的工艺,也极精湛的,雕刻肉眼看上去瑕疵全无,浑然一体,且摸上去圆润吸手,触感温润,感觉非常好。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1 首页 上一页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