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捏着眉骨哦了声:“听你跟他说太多了,有点烦。” 他也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姜莞觉得他八成在撒娇。 还挺稀罕的。 赵行也学会了她与人撒娇的那一套啊? 她小心谨慎的避着人,又拽拽赵行袖口:“别烦了,今天多说几句,都说清楚,总好过往后每次见了他都要说上一箩筐的话吧?” 赵行挑眉看她:“你还挺有理的?” 姜莞说那当然:“我一向都很理直气壮,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赵行当然不会在这些上面计较,他生气也不是因为姜莞多说了几句话。 她那些话,说出口就全都是刀子,字字句句都要伤人肺腑,今日若不是他站在旁边,换个人来听,怕都要觉得她冷心冷肺。 也只有他听了那些话,在心里拍手叫好了。 但赵行仍旧绷着脸:“怎么惹了我,还这么理直气壮呢?” 姜莞撇嘴:“真生气啦?那我跟你道歉?” “道歉是不是应该有点诚意?” 姜莞杏眼一圆:“那你想怎么样?” 赵行笑着揉她,突然想到茶楼里的那个吻,再看她这幅表情,笑容一僵:“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想些乱七八糟的。” “你不想就知道我在想了?” 他只能摇头:“说不过你,但道歉是你自己说的。” 姜莞哦了声,小手背在身后,笑吟吟望着他:“那二殿下想要什么补偿,且说来我听一听。” “往后在赵奕面前,别叫我二哥哥。” 姜莞唇角一僵:“你来真的?” 赵行不置可否。 她则是满脸震惊。 他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呐。 姜莞脑子里,全是前世叛军逼宫的那夜,他大限将至,回光返照,凹着一双眼,躺在龙床上,被她掐着脖子的时候,都还气若游丝的跟她说,好好活着。 那时候劝她好好活着,便是把她推去赵奕身边。 而且那些事,他忍了那么多年。 姜莞突然就想明白过来。 竟是她痴了。 前世赵行知她心意,求而不得,除了放开手,还能做什么? 明明她是他明媒正娶,三数六礼迎回家的发妻,他却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从前他其实也是这么干的。 为了成全她。 他什么都忍下了。 如今知晓她的心意,他才会放纵自己一些。 姜莞只觉得心头柔软的一塌糊涂,又想抱抱他了。 可这是在宫里,不能那么干。 于是姜莞笑着应下:“这有什么难的,答应你就是了,我的一个补偿可值钱得很,二殿下就拿来换这个,有些亏。” “不亏。”赵行在她发顶揉了下,“我觉得很值。” 姜莞笑意愈浓,索性改了口:“我都进了宫,真不去含章殿给圣人请个安吗?二郎。” 赵行眼神一紧,那种冲动又涌上来。 他是真的拿姜莞一点办法也没有,在她面前更没了什么自制力。 鬓边突突的跳了几下,只想赶紧把她送出宫。 他就知道自己总是在找罪受! 赵行喉咙滚了下:“不去了,母后眼下心里全是赵奕,见了你,越发想起他,等会儿送你回去,我回来到母后那儿去回禀一声。” 他尾音中却夹杂着些不易察觉的沙哑。 姜莞经历过,压下眼皮,也不敢再撩拨他,轻咳了声,一本正经的说:“圣人那样不放心,大概一会儿就回去体贞堂看他,我说的那些话……” 赵行说没事:“那些话很得体,就算母后听了也挑不出你的理,何况此事本就是你占着理,母后偏心三郎,也怪不到你头上,她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了觉得这话底气其实不足,叹了口气:“珠珠,你也别怪母后。” 姜莞意外看他。 赵行冲着她摇了下头:“母后叫你进宫见赵奕,你心里其实不高兴,我都知道,所以我也没敢去跟皇婶说实话,就怕长辈们为此闹得不痛快,偏偏皇婶还不能说什么,只能自己生闷气。 你也许会想,明明是你最无辜,凭什么母后还要你来迁就赵奕。” 他忍不住又揉她:“母后其实也心疼你,只是赵奕终究是她亲生的孩子,又十年不在身边,她心里本就还有愧疚,遇上这样的事,在你和赵奕之间,她难免更偏向赵奕。 可我是护着你的,无论到何时,我都会护着你。 所以珠珠,别怪母后,要是实在生气或是觉得委屈,往后就少进宫,也少去含章请安觐见,那都无妨,但……别记恨她。” 姜莞心中动容。 赵行说的往后,自然是二人成婚后。 等她将来做了他的正妃,当然少不了要到郑皇后跟前尽孝。 可他却不那样想。 他也不需要她一味的迁就郑皇后的爱子之心。 “不委屈。” 姜莞拉下他的手,捏了捏他手心:“有你这些话,我什么都不委屈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就像二兄明知道他是皇子,不该动手,却还是打了他一顿一样。 亲疏远近,人与人之间总有分别,在圣人那儿,我跟赵奕争这个做什么?所以不委屈的。” 她总是愿意包容,也肯用最豁达的心看待这世间的所有人和所有事。 赵行觉得自己何其有幸,才能遇上这样的小娘子。 亲疏远近,总有分别。 这话一出口,姜莞怔了一瞬,似笑非笑问赵行:“那要是哪天我跟大殿下起了争执呢?” 赵行觉得他可能感动早了。 他抽出自己的手,扫了姜莞一眼:“大兄脾气不太好,大约会提了你打一顿,至于我,应当会替他助阵叫好,毕竟你这样顽劣,总是讨打。” 姜莞又愣,愣完了笑出声,直到后来笑弯了腰,还是被赵行给捞起来了:“别笑了,让往来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你也太可爱了吧!”姜莞差点儿笑岔气,从他手里挣出来,“不要紧,大殿下上次输给了我,你敢助阵叫好,我便连你也一起打就是了!”
第88章 救命之恩(一更) 腊月初九那天,兵马司的同僚告假,提前两日跟姜元瞻商量过,叫姜元瞻替他轮一回值。 姜元瞻横竖也无事,十分爽快就答应下来。 官署中最是发闲,他索性跟着底下的小吏一块儿巡街去了。 年下街上热闹的过分,兵马司每日派出巡街的人手也比往常足足翻了一番儿。 南城又本就是三教九流最聚集之地,因最远离宫城,好似总有那些市井泼皮格外肆无忌惮。 姜元瞻带着人巡了三条街,眼看着快到中午,本来准备自己出钱请手下人吃顿好的,这种小恩小惠于大事上没任何用处,但平常笼络人心还是很好使的。 当初他在幽州军中,那些人因见他一身贵气,后来打听出他出身,一面敬着他,一面又不服他,他起初就是给了些这种小恩惠,出手阔绰,之后再打上几次架,混到了一块儿去,也就没那么多的事儿了。 于是带了人要往南城最大的酒楼过去。 身后的小吏们笑呵呵的恭维着,姜元瞻听过也并不放在心上。 却忽而见前头街上围了不少的人。 盛京百姓闲来无事最好围观凑热闹,他从前就知道。 只是大年下的,堵在街上围了个水泄不通,却很少见。 姜元瞻眉头一紧,提步过去,小吏们自然也收了那些客气话,匆匆跟上。 等拨开众人,姜元瞻才看清眼前一切—— 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孱弱娇嫩,纤细的手腕正被人抓在手里,她哭红了眼睛,却不敢放声叫嚷,又因百姓漠然围观,无人出手相救而哭的更凶。 至于抓着她的人,姜元瞻站的这么远,都闻见了酒气冲天。 锦衣华服,瞧着倒是富贵出身,身形微胖,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听见周围有人低语什么话,也懒得仔细听,手在腰间佩刀上按了把,后来却没抽出刀来,啧了声,大步上前,长腿一抬,照着那男人腰窝处狠狠一脚。 吃醉了酒的人本来就没多稳当,白日酗酒,喝多了调戏良家女,那便是最纨绔的做派,跟姜元瞻这种自幼习武又在军中历练过的人相比,他简直是手无缚鸡之力,因而姜元瞻一脚踹上来,他如何受得住? 等他吃痛跌坐到地上,惨白着脸捂着腰窝哎唷哎唷的直叫,姜元瞻才看清那张脸。 商贾出身的郎君们寻常是跟姜元瞻这些人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除非有那些十分出色优秀的饱学之士,能得人高看两眼。 而眼前这一个—— 身后小吏显然也认出他来:“这不是陶六郎吗?” 陶家是南城有名的富户,三代为商,经营人家,倒是一直希望族中出个读书人,但也不知是不是他家祖上就没有拜这个香,明明是家大业大人丁兴旺,可就是挑不出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能科举入仕。 后来死心放弃了,反而到这一辈里出了个陶二郎,读书识礼,才华横溢。 然则有那些有出息的,就会有陶六郎这种只懂得挥金如土,散德行败家财的蠢货。 跟着陶六郎的小厮赶紧去扶人,陶六郎坐在地上疼得厉害,稍稍缓了会儿张口就骂:“哪个兔崽子不要命了敢……唔,唔唔……” 小厮死命捂上他的嘴,姜元瞻却已经听了个清楚,笑了声:“光天化日,醉酒闹事,把他带回兵马司醒醒酒,通知陶家到兵马司领人。” 小吏欸的应下来,上去就抓人,又怕他嘴里不干不净冒犯姜元瞻,索性把他嘴给堵上了。 众人见没了热闹可看,渐次散开。 先前被陶六郎抓在手上的小娘子才怯生生的往姜元瞻身边凑过来。 姜元瞻原本要走的,她突然在身后娇滴滴叫了声大人。 他只能驻足回头,小吏们也跟着停下来。 小娘子蹲身拜礼,始终没敢把头完全抬起来:“多谢大人相救的恩情。” 姜元瞻只能看见她半张脸。 皮肤细白,尖尖的下巴,微粉的唇,想来大概是个小美人,也怪不得陶六郎吃醉了酒来纠缠她。 姜元瞻说无妨,面无表情看了一圈儿:“年节时候街上人多,最好还是不要一个人出门。兵马司虽然加派了人手巡街,却也总有顾不到的地方,若再有似今日这样的情况,娘子也许没有这样好的运气。” 结果那小娘子声音就又哽咽起来:“是,大人的叮嘱,我记住了。大人今日于我乃是救命的恩情,不知大人姓名,来日我也好有机会报恩。” 姜元瞻眯眼看她,身后小吏见状起哄:“这是我们副指挥使姜大人,沛国公府的二郎君。” 那小娘子大概为他身份所惊,猛地抬头,又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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