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公公轻咳一声:“奉劝您呐,可不要攀诬神妻,否则罪过更大。” 湘阳敏脸皮狠狠抽动了几下:“那……那也不能冤枉我啊!我哪有放什么瘟疫,哪有给湘阳秀下毒!你倒不如说是我媳妇!喔,对对对,林词兰,就是她干的!你别找我!” 云昭她小舅母刚被人扶着走过来,听到自家夫君这一声胡乱攀咬,险些没当场晕厥过去。 “夫君,你……” “没错没错!”湘阳敏抬手指着林词兰,“是她是她,就是她!龙髓就是她帮着大哥做的,给大姐东西吃的也是她,抓她!你们快抓她!” 找到了替罪羊,他激动得面皮通红,双眼瞪得白多黑少,眼角吊梢到了额头上。 林词兰掩住心口,几乎喘不上气。 她身边的丫鬟愤怒地站了出来:“二少爷!你方才只是陪二奶奶多走几步,便发火把她推进山上水池里,她听到你出事,连衣裳都还没换好便急急赶了出来,你有没有良心啊到底!” 云昭忽地皱眉。 湘阳敏,就连起身吩咐厨房炖个燕窝都不愿意,他竟能陪小舅母散步到山顶? 山顶有灵池,到了时辰,便会灵池化雾,云雾散遍整座云山…… 云昭倒吸一口凉气,后背寒流乱蹿。 “你在山顶灵池投毒?!” 众人纷纷大惊。 “看好他,别让他跑了!” 云昭带人直掠山顶。 明玉砌成泉池,池中点缀的都是五彩宝石,远远望去,满池彩水粼粼有光,当真是如仙境一般。 而此刻,池边已伏了鸟雀、松鼠与白兔。 它们在不停地饮水,不停地饮…… “水里果然被投了毒!” “铛——”悠远的钟声传来。 要化雾了!一旦化雾,整座云山都会被这灵池水笼罩……所有人,一个也逃不掉。 众人腿都软了。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管家云伯合身扑入池中,急急转动机关。 他年纪已大,手脚早就不甚灵便,此刻却爆发出了青壮年才有的力量。 长衫被毒水浸透,他拼命旋转木轮,身旁溅起一串串水珠。 嘎、吱、吱。 就在那灵雾即将蒸腾而出的前一霎,只闻“咯”一声轰响,机枢被成功关停。 老管家转过身,抬袖子擦了擦汗:“呼,我这身手,还算没落下!这个,我可熟得很!” 云昭喊:“阿伯……” 老管家冲她挥挥手:“大小姐快去办案!我这会儿还不渴呢。放心,没事儿!我们都相信你的呀!” “嗯!” * 宫中的人到了。 皇帝竟也亲身上了云山。 御医张虫亮召集同僚,依据三千年前阻绝尸疫的方子制出焚尸粉,盛在十尺见方、半人高的青铜方鼎之中——找出邪物,便将它投入鼎中焚化。 皇帝听闻山顶有人投毒,不由得也惊出一身冷汗。 过来凑个热闹,差点儿没把自己也交待进去。 皇帝大怒:“罪人湘阳敏,你还有什么话说!速速招出邪物下落,留你全尸!” 湘阳敏彻底瘫倒在地。 云昭寒声道:“那邪物,恐怕八成是附在他的身上。” 她已能清晰感觉到五脏六腑因为缺水而烧灼。 快要撑不住了,倘若杀了湘阳敏不管用,还得再寻解疫之法……时间不等人! 她轻声吐字:“那么多人命悬一线——动手吧。” 众人交换视线,轻轻点头。 湘阳敏急得使劲儿乱爬:“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啊!” 皇帝冷冷瞥过一眼:“点火。” “轰——” 青铜方鼎中燃起了火焰。 那火焰幽绿,药粉一经点燃,立刻飘出了浓郁的药草石膏香。 张虫亮拱手道:“将疫尸投入鼎中,便能够彻底灭除疫疾,不再传染他人。但愿此方,也能够灭除源头邪物,还人间公道。” 皇帝面冷心也冷:“扔下去吧。” 湘阳敏几欲晕厥。 被人用长矛远远架起时,脚下淅淅沥沥,一路淋了过去。 到了那青铜鼎旁边,他顾不上烫,双手死命扒拉住鼎边,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苍天啊!太上啊!我冤枉啊!太上有眼!太上有眼!我冤枉——” 云昭心下忽然一跳。 湘阳敏属实是个惹人讨嫌的小人不假。 但他信太上。无论好的坏的,他都敢向太上祈祷。 两支长矛架起了湘阳敏的腿,将他往鼎里掀。 幽绿的火焰燎了出来,烧光他前额的头发。他一边惨叫,一边拼死抱住滚烫的鼎边。 湘阳家主夫妇不忍地转过身。 阁楼那边,云满霜也把湘阳秀的脸摁进了怀里。 小舅母林词兰拼命想要往前去拉他,两个丫环慌忙追在身后,“少奶奶,您不能去,不能去啊!” “嗡——” 一支抡圆的长矛敲向湘阳敏双臂。 “等等!”云昭陡然出声阻止。 场间一静。 云昭瞳仁紧缩,定定转头,望向林词兰隆起的腹。 有一瞬间,怀孕的小舅母仿佛与仙宿活尸重叠。 “小舅母。”云昭声线颤抖,“临行前,大舅舅那些龙髓,你都有帮他做?” 林词兰含泪点头:“对。” 她最擅长美食,最初便是她鞣制出了这份美味,被大舅冠以龙髓之名卖遍整个王朝。 云昭又问:“卖给京都赵员外那一份,你也碰过?” 林词兰怔怔点头:“对。” 云昭闭上双眼:“太上殿前,你给了阿娘吃食。” 林词兰回忆片刻:“……草栗酥。”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落在头顶。 方才便不用问了,湘阳敏与林词兰去过灵池,碰过灵池的水。 林词兰缓缓低下头,望自己的腹。 “是……”她唇色惨白,微微颤抖,“我的孩子……它……它就是……元凶!” 青铜鼎边,湘阳敏也呆住了。 林词兰与他对上视线。 “你去外面,追逐其他女子,”她哑声一字一顿,“带了邪物回来,害了我儿……我就觉得奇怪,原本很乖很乖的孩子,忽然便像个饕餮一样……你还怨我半夜吵你……湘阳敏!你害我好苦哇!”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叫,飞身一扑,竟是抱住鼎边的湘阳敏,双双坠入鼎中! “啊啊啊!” 幽绿的火焰腾地变大,呼嗡腾向半空。 鼎边烧得啪啪作响。 不过片刻之间,湘阳敏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众人正要围上前,忽闻鼎中再次传出极其凄厉恐怖的尖啸。 “呀啊啊啊啊啊——” 那声音一听便不是人能发出。 仿佛无数枯骨利爪在鼎边抓挠,叫人心头发寒,两股战战。 惨叫声持续了很久。 终于有一霎,火焰跌落,风平浪静。 众人悄悄对视:结束了吗? 张虫亮与陈楚儿率先上前,查看鼎中。 半晌,老御医转过身来,哑着嗓子道:“结束了,她是位,令人敬佩的女子。” 小舅母自坠入鼎中,一声也没发出。 她用自己的身躯牢牢将腹中邪物压在最烈的火焰上,至死不动。 * 三日后。 云昭赖在湘阳秀的床榻上,湘阳秀喝一口水,她便跟着喝一口——渴了多日,饮水不能一下子太多,否则脏腑承受不住,要出大问题。 在解决邪物,得知湘阳秀能饮水的瞬间,云昭终于安安心心晕了过去。 她数日没喝水,觉也几乎没睡,身体状况竟连湘阳秀也不如。 这三日里,母女二人挤挤挨挨躺一张榻,手拉着手,谁也没提疫病,没提小舅母。 吃了睡,睡醒了吃。 除了饮水,便是喝粥。 云满霜变着法儿给娘俩煮粥,然后端进卧房,一人一勺地喂。 喂了三日,总算养回了一个大美人与一个小美人。 就在云昭开开心心蹦下床榻,大声宣布自己恢复身强体壮的那一瞬间—— 湘阳秀与云满霜齐齐变脸! 只见湘阳秀从床榻里侧摸出了一只鸡毛掸子,递向云满霜。 云昭:“?” 湘阳秀微微冷笑:“打,用力给我打!狠狠打!” 云满霜撸起袖子:“遵夫人命。” “啊?!”云昭跳到红木雕花案桌上,惨叫,“娘!为什么要打我?!” “还敢说!”湘阳秀胸膛起伏,“叫你好好喝水,敢不听话!敢不爱惜自己身体!云满霜给我打!不准心疼她!” 云满霜:“遵夫人命。” 云昭震惊:“这么仔细照料我三天,就为了打我?!哎呀,我病还没好!” 湘阳秀言简意赅:“打!” 云昭上蹿下跳,艰难扒拉出一个理由:“太上看着你们呢!不可以打他媳妇!”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 湘阳秀微笑:“太上尊者一直供在云山府外,你阿爹请了多次神,他都不肯进来。” 云昭怔忡间,小腿肚挨了一下:“嗷!嗯?” 他把神身停在她家门外? 湘阳秀呵地一笑:“所以云满霜,给我放心大胆地抽她!” 云满霜:“遵夫人命。” 云昭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上山时她昏昏沉沉嫌自己丑,把他给拒了——她没答应他跟她回娘家。 她那么大一个太上,那么大一个救兵,就被她关外面了。 云昭痛彻心扉:“啊呜呜呜啊!”
第57章 火上烧油 云昭昏迷期间,宫中论功行赏,往云府送了大堆珠宝绸缎与珍稀药材。 皇帝在永安殿召见了其余功臣。 除了破案小能手云昭之外,此次贡献最大的当属两位医者。 陈楚儿的药膳让云昭查到了神女林,找到仙宿女尸,发掘疫病源头。 到了南君陵墓,两位医者更是从千年古方中找出了净化疫尸的办法——旁人喝下那个石膏汤都在呕吐惨叫,这一老一少却在专心品尝药材。 随后二人不眠不休研制出焚尸药粉,成功诛灭了婴儿状态的邪物。 大疫消泯,病患获救,功德无量。 晏南天如实上报众人功绩,只一字不提他自己——他肩膀上扛着两座庙,如今是戴罪之身。 皇帝龙颜大悦。 三千前令神佛束手无策的大疫,竟在自己治下被攻克,这是何等奇功伟业。 青史之上,又添浓墨重彩一笔。 皇帝心情极好,除去常规重赏之外,复又大手一挥道:“诸位卿家有什么想要的,说给朕!” 众人都先望向陈楚儿。 陈楚儿垂眸笑了笑,大方地行出,盈盈一拜,道:“陛下,那民女便斗胆提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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