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积到,胆肥心大! 他把陈米胡同喂给徐简。 徐简却咬下他这么大一块肉。 咬了一次还不够,还来第二次! 金贵人越想,心中的火苗窜得越高。 扭头看向依旧跪着的人,他沉声道:“去把道衡叫来。” 那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多言,就这么手脚并用、匍匐着退了出去。 直到出了这屋子,他才站起身来,抬手一抹,额头上全是汗水。 道衡正在休息。 听闻主子召见,便赶紧过来了。 “谨慎些,”那人继续擦着汗,一面跟着道衡脚步,一面压低声音道,“主子很生气。” 道衡看了他一眼。 “真的生气了,我有好些年没有见过主子这么生气了。” 道衡顿了脚步,问:“能有多气?比得过当年……” 边上人面如死灰。 能跟当年比? 当年才是气到一口血吐出来、又只能生生咽下去的程度。 面上丝毫不敢显露,全藏起来,才没叫那几位看出端倪来,若不然…… 道衡轻蔑地笑了笑:“既比不过当年,你怕什么?我又怕什么?” 谁还不是跟了主子十几年的人? 当年主子气成那样,也没拿他们这几人开刀,今时今日,不过是被辅国公占了点便宜,主子再气,也就那样了。 说完这话,道衡抬步进了屋子。 另一人留在外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知道道衡说得有道理,又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道衡进内,跪下回话。 金贵人也坐下来,给自己添了一点茶:“徐简真把手伸到晋中去了?” 道衡想了想,道:“宁安郡主白天见过明觉和尚。” 金贵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见那老和尚做什么?” “似乎是想捐赠功德,”道衡答道,“她问明觉要了广德寺资助的名册。” 金贵人扯了扯唇角:“比狗鼻子都灵。” “您的意思是,”道衡微微迟疑,“他们的目的是查银钱?晋中那儿,石哲年轻,问不出来什么。” 石家已经死了的那老头子,对主子倒是忠心耿耿的。 只是这几年主子沉寂,石老头子岁数大了,许是心气没了,死得干干净净的,也没再想什么从龙之功。 石老头子把秘密都带地底下去了,主子也懒得和石家后辈计较,因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也是石哲从顺天府出来后,能在京里安然无恙的缘由。 石哲一问三不知,他们若对石哲动手,反而会惊动单慎。 单慎可不是什么愣头青,一旦发现有利可图,他能把手伸去晋中。 那得惹不少麻烦。 “那两块金砖……”金贵人迟疑着。 道衡对此却有一番想法:“没人知道老实巷的金砖到底去哪里了,不过王六年和李元发当时喊得都凶,徐简就在顺天府帮单慎查朱家,他知道金砖的事也不稀奇。” “他知道,他没见过,他怎么弄出来的痕迹?”金贵人问。 道衡推断道:“他年轻没见识,圣上却知道,他们若商议出了用金砖转移视线的策略……” 金贵人没有接这话。 道理,确实有一番道理。 只不过,前后的思路有点怪。 徐简一连坑了太子两回,还会想方设法再给太子“松绑”? “他到底想做什么?”金贵人低语。 依他来看,太子行事固然偏颇,但徐简没有与太子作对的必要。 朝中人人都知道,圣上偏宠太子,想靠这点儿破事把太子拉下马,不太可能。 徐简对太子有救命之恩,宁安的母亲同样救过太子的命。 有圣上的偏爱,有这两份恩情在,徐简伴太子六部观政,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自然而然地,不说辅国,但为新君重臣并不难。 作为一个不可能再征伐的武将子弟,如此结果已经是上上选了。 金贵人抿了一口茶。 虽然,他并不会让太子摸到龙椅,但其他人并不知道,徐简也不可能知道。 那徐简为什么要做对太子不利的事情? 除非,徐简看穿了。 看穿了太子,也看穿了藏在背后的人。 徐简真有这种本事吗? 这一点,饶是花了一个晚上,金贵人都不敢有十成十的把握。 唯一能确定的是,徐简的野心,比他想的要大。 茶,已经凉了。 金贵人交代道衡道:“如果,徐简真打算往晋中伸手,或者他查到了苏昌脑袋上,你说要怎么办?” 道衡垂着眼,道:“晋中路远,石老头死了,其他石家人也不知内情,他们要查也没有那么容易。 给他们布置些障眼法,耗一耗时间,单慎就会知难而退了。 顺天府事多,人手就这么些,他支撑不住长时间查晋中,晋中地方衙门也不会真的老老实实配合他,由着顺天府在他们的地方上查东查西。 至于徐简,他也一样有心无力,他就那么几个亲随,查晋中太吃力了。 反倒是苏昌那儿……” 苏昌就在京里做买卖,在单慎和徐简的眼皮子底下。 “苏昌若是扛不住,只能舍了,”道衡实话实说,“就是传到苏议耳朵里,恐是不会太高兴。” 金贵人冷笑一声。 苏议肯定不高兴,但是,舍一个苏昌够吗? 徐简是匹疯狼,咬人太狠了,他在局中另寻他法、折腾到了现在,只陈米胡同和苏昌,喂不饱他。 “退下去吧。”金贵人道。 道衡告退了。 主子没有认同他的说法,却也没有不答应。 这么看来,主子的气应该已经散了不少。 也是。 这么多年了,主子经过大风大浪,先前只是轻视了徐简、以至被抓住了些机会,现在冷静下来,自不会乱了阵脚。 明日,他去会会苏昌。 屋里,先前回话的人又进去了。 虽然道衡出去时面色还不错,但他守在外头、心里始终不得劲。 “告诉王芪,”金贵人神色淡淡地,语调也低了几分,“暗子就该是暗子,曝光了的,不留了。” 闻言,候着等吩咐的人猛然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金贵人。 果然、果然如此,他的预感没有错。 “怎么?”金贵人没有回头,却似乎感觉到了身边人的惊愕,“成喜,你有别的主意?” 成喜吞了口唾沫:“没有,小的会告诉王芪。” 再一次从屋子里出来时,成喜不止脸上全是汗水,连脊背都湿透了。 他和道衡,确实都跟了主子很多年了,久到,他们都以为,主子会念旧情。 事实是,没有旧情。 棋子就是棋子。 没有用的,就是弃子。 这一点,在很多年之前,他头一次跟着主子做事时,他就明白了的。 道衡也明白,只是懈怠了。 一次失误,让人咬住了尾巴,那就是这么一条路了。 这一切,道衡并不知情。 翌日一早,他换了身装扮,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商人模样,去了西街寻苏昌。 香料铺子不大,前铺后院,道衡径直去了后院。 一迈进去,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苏昌笑容满面,就是笑得有些怪。 下意识地,道衡以为自己被顺天府、或者是徐简的人埋伏住了,他急于后退脱身,不曾想,拦在他身后的却是他熟悉的人。 “王芪……”
第290章 他以前是个和尚(五千大章求月票) 几乎是一瞬间,道衡就反应过来了。 王芪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苏昌那笑得比哭好不了多少的脸色,背后到底蕴藏着什么意思,他一下子就领悟了。 比思绪更快的是道衡的行动。 潜伏广德寺十二载,平日里念经洒扫,那么多香客来来往往,他习惯于藏身之中,本也该习惯了放松精神。 没人知道他的背景,自然也不用时时警惕,不会有谁处心积虑来捅他一刀子。 可偏偏这小一年,道衡离开了广德寺。 他能在曝光的那个中午、不惊动任何人就从寺中离开,能在这些时日替主子办各种事情却没有露出一点儿踪迹,足以证明,他对危机的敏锐度。 看在王芪的那一刹那,道衡就躲开了。 王芪手中锐利的锋刃,并没有逮到道衡。 两厢一交错,地方不宽敞,但也足够道衡争取机会了。 道衡不会和王芪说道理,也不会与苏昌拉交情,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主子已经对他起了杀心,王芪这种凶刀,只会干活,不讲情面。 倏地,道衡想起了昨儿夜里,想到了成喜的那几句提醒。 那时候,他没有把成喜的话放在心上,只觉得对方杞人忧天。 现在看来,天真是的他道衡。 同样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他还有在广德寺当和尚敲钟的时候,成喜却是从头到尾都在主子身边伺候,也远比他更了解主子。 说穿了,怜悯也好、同情也罢,成喜有这些,当然也不多,就那么一丁点而已。 成喜提过,却不会为了他去违背主子。 王芪这把刀,毫无疑问是成喜放出来的。 万千思绪绕过心头,道衡脚步不停,直直冲着苏昌而去。 苏昌吓得脸色惨白,两条腿抖成了筛子。 道衡却在他跟前忽然转了方向,一个越身飞向墙头。 他要逃出去,逃出这间铺子,一旦进入热闹的西街,他还会有机会脱身。 想得很好,道衡却没有能翻出院墙。 当他踩在墙头正要往下跳时,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就在不远处,离这墙面不过六七步远,一副走货郎装扮,模样年轻,把货箱放在地上,边上竖着靶子,上面满是糖葫芦。 似乎是被这里的动静惊动了,那人抬起头来,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沉沉看着他。 一瞬不瞬,面无表情。 四目相对间,那人却倏地笑了下。 很浅,眉梢微微一抬,笑得嘲弄又激愤,仿佛看穿了一切。 道衡的心凉了下。 先前看到王芪时,他惊愕大于恐惧,但这一刻,恐惧占了上风。 他不认识眼前的年轻人,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就在这里候着。 这是主子的另一把刀吗? 王芪拦了他的退路,这把刀就守在他逃离的前路上,一前一后,全堵住了。 这一瞬很短,却也足够久了,久到道衡这样直觉敏锐的人停顿了一下,身体快于思绪,没有顺势翻出墙去,因此,他被王芪逮到了。 利刃划破了道衡的脚踝,重心不稳间,王芪把道衡拽回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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