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小定日期定了,上门去不合适,把人请出来也不合适。 转头看了眼曹公公,圣上问:“皇太后这几日有召宁安进宫吗?” 曹公公不晓得,忙出去问了。 等消息的工夫,圣上随口又问了徐简几句。 知道徐缈搬回府里,与安逸伯夫人一块准备小定,他微微颔首。 有人操心总是好的。 徐简也愿意让亲生母亲操心。 不似先前,根本不让刘靖插手。 不多时,曹公公进来回禀:“郡主明日下午进宫。” 圣上听完,对着徐简道:“听见了?” 徐简起身谢了恩。 圣上满意点了点头,示意徐简告退。 曹公公把徐简送出去,回到御前给圣上添了茶:“这门亲事真是指到国公爷心坎里去了,还不止,小的觉得郡主也很满意。” 圣上哼笑了声:“朕这个媒做得真不错。” 离开御书房,徐简不疾不徐往外走。 他也没有胡说,确实有些时日没有见过林云嫣了。 倒不是没有办法,只是得更谨慎些了。 逼着对方两次断尾,同时亦等于把自己摆到了明面上,那厢若有人盯梢…… 徐简不怕人盯他。 他现在身手是不够灵敏,却也不是原先坐轮椅、出行困难的时候,想盯住他不是简单的事。 甚至,玄肃精通此道,对面一个不察,反而会被玄肃反过来盯上。 可林云嫣不一样。 她的行踪是好跟的。 一旦被人盯上了桃核斋,容易催生出其他麻烦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如此,还不如慈宁宫里说几句话。 圣上主动开了这个口,让徐简省了不少力气。 与此同时,林云嫣并不在府里,她的马车在翰林院外。 林玙从院内出来,没让女儿下车,就站在车帘子旁与她说话:“这么心急?” 林云嫣笑着点头:“很心急。” 林玙忍俊不禁。 他们父女两人在说余璞的事。 大抵是提前住到了老实巷、能够安心准备恩科的缘由,余璞考得比林云嫣印象中的好上许多。 没变的是,这位新科进士进了翰林院,为庶吉士。 以他一位贫苦出身的学子而言,这是一条很不错的路子了。 知道府里关注这位救过林云静的学子,陈桂往府里提过两次,说着说着,连祖母都看出来了,陈桂对余璞赞赏有加。 “定下差事之后,他主动来铺子里寻我,商量还银子的事。” “当时资助的那笔钱,原就说好是借给他的,他就这么耿直着要还。” “很实在,也很恳切,没有胡乱应允,列了份单子给我,打算怎么还、还多久都在上头。” “我让他多考虑,他说都是考虑好了的。” “入仕头一年各种杂事开支不少,按季度来,每一季还得少些,第二年开始,每季都能多一些。” “知道府里不缺他还的这些,但态度要端正。” “又红着脸说,万一之后他遇着些状况,手头实在紧了,他会再寻我商量,稍稍缓一缓。” “说得这么认真了,我都不好意思让他别给了。” 陈桂说的时候,载寿院里人不少,一个个都听乐了,祖母也在笑。 林云嫣知道,笑容都是善意的。 祖母自己是个守诺又顶真的性子,碰着这么个实在人,又岂会不高兴? 四月里,大姐养足了一百天,由陈桂牵头,在生辉阁里与余璞当面道了谢,礼数周全,行事也周到。 林云嫣那天没让陈桂转述,自己在隔壁悄悄打量。 陈东家办事牢靠归牢靠,看八字有没有一撇却不太灵光。 毕竟,荆东家提过,两府合作老实巷之初,他就看出国公爷与郡主有点苗头,陈桂却全然状况外,被提醒了都没看出来。 所以这件事情上,林云嫣得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看完了大姐与余璞客客气气的道谢,林云嫣心里大抵有数。 余璞在紧张。 彼时不过四月天,前后也没说上一刻钟,余璞却紧张得冒了不少汗。
第296章 你也只能急别人(两更合一求月票) 慈宁宫。 林云嫣到的时候,皇太后刚刚午歇起来。 王嬷嬷替皇太后重新梳了头,见了林云嫣,不由就乐了。 林云嫣也笑。 左看看、右看看,那张花梨木镶骨八仙过海的桌子上,空荡荡的。 竟然没有摆马吊牌。 那可是皇太后最喜爱的牌桌了。 皇太后见她眼珠子直往桌子上看,笑道:“怎么?想从哀家手里赢多少?” 林云嫣回道:“您又不小气。” “是不小气,”皇太后坐在罗汉床上,伸手从边上几子上取了本册子来,“知道这是什么吗?你小定时哀家添的礼,满满写了一整册,要小于公公给你念念、让你看看哀家多大方吗?” 话音落了,不止林云嫣笑,宫女内侍们都在笑。 皇太后也没真的要念:“哀家召见你,就是为了打马吊?” 林云嫣一面笑一面答:“您知道的,大部分时候,都在打马吊。” 皇太后笑骂了两声。 殿内热热闹闹的,外头来人禀了声,说是“辅国公来请安了”。 林云嫣闻声,转头看向那通禀的内侍,眨了眨眼睛。 徐简来了? 皇太后哼笑。 就这扭头的麻溜劲儿,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你说说,哀家叫你来,是为了打马吊吗?”皇太后揶揄她。 林云嫣回转过来,晶亮眸子看着皇太后,抿了下唇。 话未出口,先是满满笑容,连带着那双漂亮的眼睛都多了几分流光。 她就只是笑着,就把皇太后笑得忍俊不禁、连连摇头。 “您知道他要来?”林云嫣凑近了些,软声道,“他请他的安,您召我来做什么呀,他借您的地方,给您送礼了吗?” 自家孩子,一颦一笑都让人愉悦,何况是这般明媚的待嫁姑娘。 欢喜之情明明白白,偏还要跟她装腔,又装得这般俏皮,皇太后只觉得心都化了。 “送礼?”皇太后抬手在林云嫣胳膊上拍了两下,“你上回拿了多少茶叶送他?” “那不一样,”林云嫣太擅长和皇太后说乐子了,“我送我的,他该给您送的可不能便宜他。” 皇太后哈哈大笑:“听听这张嘴,现在还能向着哀家些,等嫁过去了胳膊肘就得向着国公府了。” 边上伺候的人手又是一通笑。 林云嫣不怕他们笑,娘娘身边所有人都乐呵呵的,那才好呢。 皇太后也没让徐简多等,让人请他进来。 徐简就候在外头,自然听见了里头笑声,虽不晓得在说些什么,总归皇太后心情愉悦。 进来行礼,抬头一看,果不其然,各个都满面笑容。 尤其是林云嫣,眼睛弯弯。 皇太后赐座。 没提刚才的趣话,只与徐简道了声“辛苦”,因太子而起的一系列事情,她知道徐简没少跟着顺天府忙碌。 徐简一一回应,态度中立,没有吐露太多争斗内情,也不会让人觉得敷衍。 这是皇太后满意的态度。 前朝与后宫,有些事情不能说得太清,如此把握着度是正正好,而且,徐简显然讲究了下表述的方式,不尖锐、很平滑。 如若是从前的徐简,皇太后不会特别看重这点。 武将立功在战场之上,锋芒毕露有时并非坏事,徐莽从前就很耿直。 可现在不一样了,徐简不出战,留在朝中,他要在金銮殿里站稳,还是需要讲究些话术策略。 皇太后又问了些事,一面听着,一面时不时看身边林云嫣两眼。 林云嫣没有插话,她就认真听,眼神落在徐简身上,根本不避讳。 这么大大方方,反倒让皇太后没法笑她两句。 谁叫是自己的地盘呢? 云嫣把慈宁宫当自己家了。 徐简看着克制些,毕竟是“外来的”。 “行了,哀家再问下去就太不识趣了,”皇太后拍着林云嫣的手,“去吧,寻个地方说话去。” 林云嫣笑着起身:“那我跟他说事去了啊。” 徐简亦起身,与皇太后行礼后,跟着林云嫣往外去。 哪知道走到帘子旁的那人突然顿住了脚步,猛一个转身,越过徐简重新回到罗汉床前,倾身与皇太后咬耳朵:“我看他没带礼来,您等着,我一会儿肯定给您讨回来。” 说完这句,她又走了。 徐简不知道林云嫣这一来一回地到底与皇太后说了什么,只看到娘娘的眼睛里笑意盎然,连连抚掌,笑得合不拢嘴。 不得不说,小郡主哄皇太后有真本事。 回回装、回回装得连他看着都觉得过了,偏皇太后还就吃她这一套。 明明离了皇太后、离了慈宁宫,连他抹她一下唇,那戏都能唱不下去。 还是需要看戏的人。 小郡主最在乎的,就是娘娘高不高兴、放不放心了。 走出正殿,林云嫣也没引着徐简往旁出去,只绕去了后头的小花园。 小花园是慈宁宫里的,有个小亭子,视野不错,不用担心有人凑近处听他们说事,比去外头大花园里要安全得多。 小于公公摆了茶叶点心后,就退开了。 林云嫣在石凳上坐了:“娘娘知道你今日要来,怎么?走的圣上的路子?” 徐简抿了一口茶:“昨儿御书房里说起了,桃核斋那儿近来总归不方便。” 林云嫣一听就领会了,道:“我来之前,还以为娘娘找我打马吊呢,结果进殿一看,桌上牌都没摆。” “皇太后的确喜爱马吊,”徐简说到这儿一顿,似是回忆了下,又道,“以前也常召你,下午若不在府里,八成就在宫中。” 林云嫣听得斜了他一眼。 徐简说的这个“以前”,自然是成亲后的那个“以前”。 明明是受召陪伴皇太后,一个月里顶多三四回,从徐简口中说出来,不知道怎么的,倒像是一月里只三四天不打似的。 林云嫣可不会傻到和徐简去算一个月打多少马吊。 就如同她以前教林云芳的那样,不能“自证”,一旦去算了,就被牵着走了。 而她,会直接略过不想说的,只提自己的。 “我记得你以前送过皇太后一副白玉马吊,”林云嫣轻声问道,“现在还能入手吗?” 徐简抬了抬眉:“要送?” 林云嫣笑道:“你借皇太后的地方寻我,不送礼?做一锤子买卖呢?” 指腹摩挲茶盏,徐简似笑非笑看林云嫣。 视线交叠,在林云嫣挪开之前,徐简开了口:“一锤子买卖?好不容易走了圣上的路子,自然得是老主顾,总不能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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