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林玙是伯爷,是翰林院里的上峰,以后同在一个衙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再公私分明、遇着事情了也难免有为难之处。 诚意伯府就是没想为难余璞。 更不希望余璞是看在这些“为难”上来结亲。 “嫁姑娘真不容易……”林云嫣感叹了一句,“祖母说的。” 小段氏的原话很长。 怕强势了,姑爷硬着头皮娶了,姑娘往后日子过得不高兴。 怕遇着想法多的,嫁娶背后全是深意,既结为姻亲,能帮扶时自是帮扶,但也担心人心不足蛇吞象,帮得再多,没得个好结果。 一番话说的叔母们都思绪万千,林云嫣同样,只是这几句话,她想,她肯定不能当着徐简的面说。 徐简听了,似是没深究未尽之言,只顺着道:“确实不容易,一次不够,得操心三次。” 不知怎么的,林云嫣听了这个说法,没忍住笑了下:“谁让家里三姐妹呢?” 话音落下,却听徐简道:“你不算。” 林云嫣好奇地看向他。 “你是赐婚,没让祖母费心,”徐简道,“另一次是你姑母。” 林云嫣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末了只道:“那这次让祖母更省心些。” 大姐与余璞若能结为良缘,肯定比从前的结果好无数倍。 三妹也是。 那位三妹夫是祖母从段氏族中千挑万选出来的。 这次林云嫣直接把人挑出来,也就不用祖母对着名册、和几位跟着她们段氏姐妹从江南来京城的嬷嬷们绞尽脑汁回忆着、挑了半个多月。 徐简抿了口茶,目光落在林云嫣身上,看了她两眼,又移开了。 省心吗? 如果不能改变,最后都落到削爵抄没的结果,那可是一点都不省心了。 他自己砸里头就砸了,但带着小郡主,得杀出一条血路。 眼下状况,离大局落定还远,却也有了许多收获,比他原先想的顺利许多。 多亏了小郡主。 有人一块,比他一个人拼命,好上太多了。 到底是借了慈宁宫的地盘,不能真不顾着些时辰说到天黑去。 两壶茶喝完,也就差不多了。 两人起身绕回前头正殿去。 见徐简来行礼告辞,皇太后笑眯眯看着他:“不再多说会儿?” 徐简面上微微一赧:“让您看笑话了。” 皇太后哈哈大笑:“这笑话哀家爱看。” 林云嫣坐在皇太后身边,心里轻轻哼了声。 说她戏装得过,要她说,徐简也没少装。 她前后两辈子认识徐简这么多年,见过他各种情绪,愣是没见过什么“赧然”,偏这会儿装得还挺像回事,越发衬得她没脸没皮的。 皇太后没有多留徐简,还让林云嫣给他再去挑些茶叶。 林云嫣凑过去与皇太后咬耳朵:“不心疼茶叶了?” 皇太后捶她:“那你少拿些。” 林云嫣笑道:“我给您讨了份好礼,您肯定喜欢,我去多装些茶叶,反正您说我胳膊肘向着国公府。” 徐简耳力好,哪怕他坐得不近,那一老一少悄声说话也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也看到皇太后笑得前俯后仰的。 这份欢乐劲儿,不仅感染了嬷嬷们,连徐简都不由弯了弯唇。 他看着眼前人,看她说笑时眼中的流彩光芒,嫣红的唇动着,整个人活泼又明媚。 林云嫣逗笑了皇太后,便去取茶。 徐简依旧跟着她去,看她站在高高的架子前,东点一罐、西点一罐,而他就负责拿下来。 林云嫣这次又给徐简装了七八种,道:“别忘了白玉马吊。” 徐简应了声。 茶叶装入小罐,小罐装入盒子,盒子捧给徐简。 徐简双手接了,而后一手捧住盒子,一手落在林云嫣的手上。 动作很轻,也没用力,手指扣了下。 林云嫣有些惊讶,抬眸去看徐简。 这厢储茶,光线本就暗些,一眼看去,五官半侧在暗处,余下半侧也不能够看清晰,如此晦暗不明的,反倒叫林云嫣的心跳缓了一拍。 因为她听到了脚步声。 有人出入中殿那儿的脚步声。 明明知道不会有人过来,也知道听着响、其实也不近,偏就是这么个情境,让林云嫣的心跳又乱了几分。 她对徐简不陌生,交接盒子时扣住了手指而已,可谁让这是在慈宁宫呢?谁让她和徐简在这儿还未完婚呢? “过犹不及”四个字,再一次出现在了林云嫣的脑海里,把心绪一下子搅乱了。 手指动了下,林云嫣把手抽了出来。 徐简没拦,就像刚才那一点接触纯属意外。 他只是拿稳了盒子,淡淡道:“走了,挑茶挑这么久,我怕皇太后以为你把她的库房全搬空了。” 出了此处,光线一下子明朗许多。 日光从大开着的殿门撒进来,照亮了徐简的身影。 林云嫣看向他,却没在他的面上看出多少情绪。 是了,这人惯会装的。 只让林云嫣送到殿外,徐简便跟着小内侍出宫去。 绕过影壁时,徐简回头看去,正好看到林云嫣回身入殿。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盒子,目光不由温和下来,唇角微微一抿,无声哂笑。 急不急的,小郡主说了不算,他说了也不算。 内殿里,林云嫣又陪着皇太后说了会儿话,也起身告退了。 皇太后心情好,哪怕开心果走了,殿内依旧欢声笑语,当然,说的还就是开心果的那些事。 小于公公笑着禀道:“刚就坐在亭子那儿,虽不晓得郡主与国公爷在说什么,但小的远远看着,气氛融洽,时不时还说得笑起来了。” “融洽就好,”王嬷嬷道,“能说到一块去,这日子过起来才有滋味。” “哀家是不担心云嫣没话说,打小就是个嘴乖的,”皇太后笑道,“徐简愿意听她说东说西就好。” 小于公公想了想,到底没提两人用一个茶盏的事。 婚事板上钉钉不假,做长辈的希望未婚夫妻多些机会熟悉也不假,但真熟悉到和成亲许久了似的,长辈可能未必放心了。 郡主和辅国公,看着都不是糊涂人。 他还是不要讲出来,叫皇太后操心了。 日头偏西,到了下衙时候。 余璞渐渐适应了翰林院的事务,近来也有余力多学些东西,往常他都会在衙门里多留一个时辰,反正是夏天,天黑得慢。 今儿他却是到时间就走了。 有同僚奇道:“难得。” 余璞笑道:“要去采买些东西。” 听他这么说,同僚不多问了,只让他快些去,去晚了若是售罄就不好了。 余璞一路赶到老实巷,进了生辉阁。 他没和同僚说真话,他不是来采买的,而是被陈东家叫来的。 中午时陈东家使人来翰林院捎话说寻他,余璞不知何意,却也没耽搁,急急就来了。 掌柜的见了他,指了指楼上:“东家等着了。” 余璞道了谢,上楼寻陈桂。 陈桂见人来了,招呼他坐下,给他添了茶,而后道:“我等着的时候一直在想,到底是先跟余大人拉个家常、绕绕圈子,还是开门见山、有一说一。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点吧。” 余璞本要喝口茶,闻言忙坐直了身子,隐约觉得陈桂要说的事情不简单。 陈桂清了清嗓子:“前回见过一面,余大人觉得我们府里的大姑娘怎么样?” 搭在茶盖上的手不由一滑,磕碰声中,余璞赶紧扶住茶盏。 热腾腾的茶汤没撒出来,但茶盏还是烫得余璞指腹一红。 他缩回手来赶紧搓了搓,只是他自己看不到,他的耳朵比指腹更红。
第298章 喜欢我们大姑娘吗?(两更合一求月票) 夏日余晖隔窗洒落,斑斑驳驳地映在雅间的木桌上。 余璞坐姿正,哪怕被烫到了、一下下搓着手指,他的背依旧挺直。 这份仪态之下,其实看不出他有什么波动,唯一泄露他心绪的只有那泛红的耳朵。 陈桂当然看到了,同时,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 府里交代他来说这个媒,陈桂起先没什么底。 虽然郡主说过十之八九有戏,可陈桂却不知道戏在哪里。 不过,陈桂还是很相信郡主的话。 这会儿看了,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大半。 还是郡主看人准! 陈桂没有盯着余璞的耳朵看,视线落在对方的手上,眼看着这年轻人心不在焉似的把手指越搓越红了,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余大人,觉得我们大姑娘怎么样?” 余璞手上的动作就这么顿住了。 他有些吃不准陈桂的意思。 倘若他是个旁观者来听这么一句问话,他一下子就能明白背后的意图。 ——这人是想说亲。 可偏偏,余璞不是旁观者,他是被陈东家问话的那个人。 陈东家要说亲?男方是他余璞,女方是伯府的大姑娘? 这、这也太奇怪了。 他怎么配与那样金贵的大姑娘相提并论? 以至于,他听懂了,但他不敢确定,他觉得自己的“懂”全是自作多情。 诚意伯府那样的人家,能挑到他身上来? 他要是顺着这话答了…… 余璞想,陈东家为人厚道,从第一次道谢起就十分照顾他的脸面,他哪怕说错话,陈东家都不会笑话他“想太多”,可他又怎么能厚颜无耻呢? 一面思考,余璞一面看向陈桂。 陈桂连问了两遍,余璞再想不明白也不能避而不谈,只能硬着头皮道:“大姑娘很客气。 当日马车遇险,帮忙的人很多,我只是恰好在场,帮忙也是人之常情,不算什么事。 没想到府里特特寻我,给了丰厚的谢礼。 陈东家,我一直很感激,若不是府里当时借了我银钱,又帮我安排好了住处,让我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准备考试,我可能得不了这么好的名次,甚至有可能落榜。 我只帮着扶了下马车,得到的却是改变了整个前程的机会,其实是我受之有愧。 我拿了那么多好处,没想到大姑娘还亲自向我道谢,府里和大姑娘真的太客气了。” 这些都是余璞的真心话。 诚意伯府做事当真万分讲究。 道谢也好、赠银也罢,从头到尾全是陈东家出面,以生辉阁给有才华的考生送些文房的名义来办。 余璞混杂在其中,这么久了,外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经救过林大姑娘,也没人知道他借了伯府银钱。 其实,诚意伯府真的大张旗鼓地送,也没有什么问题。 彼时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都晓得伯府马车遇险,也晓得山道上的人都帮了忙,得了一些年货为谢礼。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48 首页 上一页 2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