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认真了,也能多领会一些。 尤其是,经历过一次糟糕的定亲之后,林云静很清楚自己想要的婚姻是什么样的。 她道:“我说完了,轮到你了。” 林云芳那好奇的眸子,一下子转向了林云嫣。 林云嫣想打马虎眼,叫姐妹们看着,实在不好意思诓人。 可她要怎么说呢? 在外人眼中,她和徐简的初识,应该是在慈宁宫里,圣上有意赐婚,就把徐简带来了慈宁宫。 只是自家长辈私下晓得,她和徐简早在那之前就凑在一块做桃核斋的生意了。 姐妹们可能没有听长辈们提及,林云嫣胡说几句、长辈们也不会拆她台。 “慈宁宫。”林云嫣想了想,选择说“真话”。 当然,是从前的慈宁宫。 永嘉十二年,她时隔数月进宫,就从皇太后那儿得到了“赐婚”的消息。 没有让她消化多久,五六天之后,圣旨到了诚意伯府。 她接了旨,得了一堆赏赐,第二天就进宫去谢恩了。 那也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认识徐简。 以前听过名号,知道些传言,好像也曾远远打过照面,但就像林云静在山道上压根没有看清余璞长什么样子,林云嫣也不晓得徐简到底什么模样。 那天,她见到的是坐在轮椅上的徐简。 宫门上铺了板子,才让轮椅能够顺利进出。 两厢打了照面,目光在空中一碰,一时间谁也没有说出话来。 尤其是徐简,不止沉默,神色也特别淡,淡得林云嫣心里突然一阵发憷。 之后今时今日,林云嫣了解徐简性子,再回头去看那次相遇,她倒是能明白徐简了。 徐简的沉默之中,带了几分愧疚。 皇太后捧在掌心的宁安郡主,什么样的好儿郎寻不得?却被圣上赐婚给他这么个不良于行之人,是圣上对徐简的安抚,也确确实实委屈了她。 那时候的徐简,还很年轻,没有经历过之后那么多的苦难,更没有学到她的一点儿阴阳怪气。 “我那时候看着他,”林云嫣弯了弯眼,“好俊啊。我以为我父亲这样俊气的难得一见,没想到,第一眼看过去,他竟然没被父亲比下去。” 林云静和林云芳都认真听着,没想到得了这么一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作了一团。
第301章 心意到了就行(两更合一) 林云嫣亦是笑着,笑容里还有许多她无法讲述出来的回忆。 那日,把轮椅一直推到正殿前的是小于公公,而后,又有内侍过来,递了拐杖给徐简。 徐简撑着拐杖站起来,动作并不算吃力。 林云嫣没有伤过腿,不晓得这么“简单”地起身到底算什么状况,也就是在后来几年,她才听徐简说过些。 因为自幼习武,哪怕一条腿废了,他当时还有两条胳膊与另一条腿能做支撑,他的腰背也还有力气。 徐简先一步进去了,林云嫣落后几步。 皇太后坐在罗汉床上,抬头看向他们两人,视线与林云嫣碰上时,老人家浅浅笑了笑。 依着规矩,谢恩是要跪下行大礼的。 皇太后却没有让人摆垫子,把两个人的礼数都免了。 原因自然在徐简身上,他那腿伤还跪,就太折腾了。 徐简落座,皇太后把林云嫣叫到身边坐了。 握着她的手,皇太后一字一字说了些劝诫训导的话,都是历来定着的,说完了之后、借口疲乏去了寝殿,把这一处留给了徐简与林云嫣。 从未打过交道的被赐婚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生涩、疏离,明明白白的。 如今回过头去想,林云嫣都忍不住好奇了,她本是个会说话的,怎么对上徐简,当时就都沉默了呢? 想来,大抵是徐简当时太清冷了。 偏他生得英俊,即便那般淡漠,都像是十五的白月光,冷得好看。 后来,打破沉默的是徐简。 “婚事定得突然,前几日听圣上的意思,婚议也是紧着办。” “郡主若有什么想法,只管开口。” “急归急,却也不能马虎委屈了。” 说得很实在,意思也很明确。 既然都接了圣旨,谁都没有本事去毁亲,那就只能照着办。 人要往前看,同时,在前行时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起码仪程上少些委屈。 林云嫣记得,她那时候笑了下,应了声“好”。 第一次交流很是寻常。 也就不到一刻钟,徐简起身告辞。 他依旧拄着拐杖出去,重新坐回轮椅上,由小于公公推出慈宁宫外。 林云嫣一路送他,听着轮子滚过青石板地砖的声音越来越远,而后转身往回走。 架子宫门门槛上的木板,都已经撤了。 再回到殿内,皇太后又坐在了老地方,朝她招了招手。 “你是懂事孩子,”皇太后说,“既定下来了,就不想那些,往后好好过。” 林云嫣多多少少听出了些娘娘的未尽之言。 这门亲事最大的压力来自圣上那儿,娘娘未必全然满意。 可她不会让皇太后与圣上因此起不必要的矛盾,想了想,道:“我对他并不了解,原都没有打过照面,但刚刚在外头遇见,您知道我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哎呀他长得真俊’。” 皇太后叫她逗笑了,打趣道:“哪有光看人俊不俊的?” “是不光看,但第一眼就得看,”林云嫣道,“往后他若是惹我生气了,看在他长得俊的份上,我让让他。” 皇太后抚掌笑了。 不能说是如释重负,起码,那是当天皇太后最真心的一个笑容。 因此,转过一世之后,林云嫣这么告诉姐妹两人,也都是真心话。 林云芳笑个不停,好奇问道:“那他惹你生气过吗?” 林云嫣眨了眨眼睛。 那可真是太多了。 无论是从前,还是今生,别说是无意了,徐简故意阴阳怪气惹她都惹了好几次。 可要说真的有多生气,还真没有。 因为徐简拼命救过她。 再是什么一条绳上的蚂蚱,绳子断时各寻生路也是常情,偏他们两个都一个赛一个的认真,没做过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事。 哪怕是在最危急的时候,屋顶坍塌下来,徐简的本能也是推开她。 虽说最后谁也没逃脱,但那一刻的选择,林云嫣始终记得。 曾经经历过那些苦难与危机、真正走过了生死,再看一些所谓的置气,都变成了小打小闹,显得生动有趣起来。 “气什么?”林云嫣捏了捏林云芳的鼻尖,“我们姐妹之中,就你是个急性子。往后有人惹你生气,你可不要真的跳起来,要沉住气、与他好好讲一番道理,讲得他心服口服。” 林云芳“啊”了声。 她最听林云嫣的教导了,也见过姐姐们遇事时的沉着冷静,只是…… “心服口服吗?”她喃喃道,“碰着郑琉那种人,我能跟她讲道理,能讲得她原形毕露,但她可不会心服口服。” 林云嫣愣了下。 这儿,为什么会冒出来郑琉的名字? 她转头去看林云静,林云静也是一脸疑惑,两人打了一番眼神官司,而后一道笑了起来。 “不怪三妹,她最小。”林云静道。 林云嫣道:“我们在说嫁人,你提郑琉,怎么的?你要跟她过一辈子?” 林云芳赶紧摇头:“我就是打个比方!” “那你真是比错了,”林云嫣笑道,“那等说不通道理的人,当不了我们诚意伯府的姑爷,你只管放心,家里怎么挑怎么选,都会给你挑一个讲理的出来。” 林云芳的脸红了。 她一个来听热闹的,怎么反倒被姐姐们看了热闹? 三姐妹凑在一块,又说了许多话,直到夜更深了才作罢。 六月里不怕冷,三人并排躺在罗汉床上,身上只盖小毯,油灯已经吹了,只月光照进来。 不多时,林云芳就睡着了,低低的呼吸声很是平稳。 林云静也困了,脑袋靠着林云嫣,模模糊糊道:“二妹,我和你提过没有……” “什么?” “赐婚前,国公爷来府里拜访伯父,我和三妹回来时正好在轿厅遇着他们,”林云静的语调低了很多,带着明显的倦意,“我们退一旁了,没看到他长得俊不俊的,但听到了他说话,声音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我想不起来了……” 林云嫣笑道:“会不会听错了?” “没有吧,”林云静也不是很确定,小小打了个哈欠,“你说,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遇着过他?你和国公爷也许早就见过了?” 说完这句,也没等林云嫣回答,林云静就睡着了。 林云嫣稍稍动了下脖子,弯着眼笑了。 早前就见过? 怎么可能呢。 那天王嬷嬷怎么说的来着? 今生,林云嫣把对婚事的满意清清楚楚表现出来了,慈宁宫里上下都乐得提起辅国公来,于是,徐简“头一次”跟着圣上来向皇太后请安时,王嬷嬷打趣的那句话,之后也被提了起来。 “哪有三年好差?三年前若叫郡主遇着,大抵也要说一声‘鸭子叫’。” 三年前,指的是永嘉八年。 如果彼时甚至更早前听过徐简的声音,大姐肯定不会得出“耳熟”的结论来。 永嘉九年,徐简倒是回过京城,待得不久,直到转过年来、办完老国公爷的丧事之后就又远赴裕门关,再回来便是有伤在身了。 林云嫣思前想后,也想不起之后是否见过徐简。 前世肯定没有,今世,她醒得比徐简迟…… 难道,大姐真没听错吗? 迷迷糊糊间,困意袭来,林云嫣也眯起了眼睛。 恐是睡前想得太多,梦里也就少不了徐简了。 徐简的腿伤加重了。 林云嫣亲眼见过徐简拄着拐杖面见皇太后,而等到两方约定了婚期,做着迎娶最后的准备时,主持婚仪的恩荣伯让伯夫人来了一趟,悄悄与林家透了个底。 是的,那时候婚事也没有让刘靖插手,圣上点了恩荣伯来主持。 原因倒也简单。 恩荣伯府与诚意伯府比邻,徐简与夏家小公子夏清略又是好友,且作为圣上的岳家,恩荣伯府足够体面。 伯夫人提的时候也很难过。 徐简知道自己有伤在身,但婚事上还是想端正些,他会亲迎。 “原想着骑马来骑马回,只伤了一条腿,亲随们多帮着些,过了上马那一关,只坐在马上让人牵着,应该问题不大。” “进门时也由人扶一扶,就是得拄拐杖,走得慢些。” “想得都挺好的,这几日也循序渐进地做些练习,他原本身体底子好,应该能撑住全程,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不说受伤的那条腿了,另一条好端端的腿都有些使不上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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