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她用力握了握林云嫣的手,“快换上让我们都瞧瞧。” 林云嫣自是应下,去了碧纱橱里。 次间里人人都等着,外头脚步声急切,是得了消息的林云芳匆匆赶来,晶亮着眼睛要看新衣。 等待固然心急,但心急之外更多的还是期待。 等碧纱橱吱呀一声开了,所有人都立刻转过头去,盯着出来的人。 林云嫣站在那儿,红衣衬得人越发白皙,那身段模样,一时间连惊叹都忘了。 最先回神的还是林云芳,她想抱林云嫣,又不敢碰那衣裳,只好退回去抓紧了林云静的胳膊,来回用力摇了摇。 小段氏上上下下多打量了两眼,一肚子的话无从说起。 太感慨了。 养孩子就是这样。 十几年的,知道她在长大,也知道时光荏苒,可只有到看到她穿上嫁衣的这一刻,才会真切意识到真的长大了。 陈氏看出了小段氏的百感交集,便道:“看着倒很合身,不过十一月下比现在还冷些,到时候里头还得再添一件、以免受凉,添上不会紧巴巴吧?” 嬷嬷笑着道:“夫人放心,留了一些的,就是腋下微微有些紧,奴婢之后再让宫里改一改。” “那真好,”陈氏笑了起来,“这才只是嫁衣,等再梳了头、戴上凤冠,盖上盖头,越发不得了了。” 嬷嬷附和着:“凤冠再有半个月也做好了,到时候一块送过来给郡主试。” 小段氏最晓得轻重,也明白慈宁宫惦记,与林云嫣道:“到时候你去试给皇太后看看。” 林云嫣自是应下。 原本该换下来了,却听外头报说安逸伯夫人来了,林云嫣就又等了等。 安逸伯夫人迈进来,视线叫那嫁衣吸了过去,哎呀哎呀着:“比我自个儿嫁人都要激动嘞。” 话音落下,引了一屋子欢笑。 安逸伯夫人又道:“我回头要告诉辅国公,这新娘子原就这么漂亮,换上嫁衣后越发了不得,叫他心心念念数日子去。” 林云嫣就在这一片笑声里进碧纱橱把衣裳换下来。 手指拂过柔滑料子,她亦忍不住笑了下。 她穿嫁衣的样子,徐简早就见过的,只是那一次因着他强忍腿伤,多少有些遗憾。 这一次…… 正想着,林云嫣听到了安逸伯夫人的声音。 “说是再过一旬就能去上朝了,前后歇了那么久,好转许多。” 林云嫣愣了下。 再过一旬? 徐简是不是太着急了些? 上次去辅国公府,林云嫣看不懂进展好赖,但她知道,徐简分明是忍痛着,即便随着治疗推进,也不该…… 把嫁衣交给嬷嬷,林云嫣快步走出碧纱橱,问道:“他现在状况如何?” 安逸伯夫人道:“多在书房里歇息,府里走动也都坐轿子,这几天凉了,手炉和炭盆都用上了,倒不是说难受才用,我听说是为了能尽快好转。” 林云嫣暗暗吐了一口气。 还行。 起码知道坐轿子,知道用手炉、摆炭盆。 就是这一旬后上朝…… 登金銮殿可坐不了轿子,那长长的步道得自己迈步走上去。 可徐简为何会这般选择? 林云嫣静下心来想了想,其实也能明白徐简的意思。 是的,李邵该从东宫出来了。 起起伏伏的变化,得落到实处。 这一旬,眨眼就过。 东宫之中,李邵靠着引枕翻书,心思却不在这上头。 冯内侍轻手轻脚进来,凑到他跟前,低声禀道:“殿下,小的刚刚听说,辅国公明日要上朝了。” 李邵抬起眼:“他的伤好了?” “还不清楚,”冯内侍道,“但肯定是缓解了,起码能自己走路登朝。” 李邵哼得冷笑一声:“他能不好吗?” 两根虎骨呢! 借宁安之手讨回去的两根虎骨,怎么也得有些功效才是。 再者,这些时日,靠着修理母后的遗物,李邵多多少少感觉到了父皇的松动,以他之见,他的以退为进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徐简要压住他,要“示好”,这个时候怎么会不出现呢? 他倒要看看,徐简要如何“说服”父皇!
第328章 台阶(两更合一) 清晨。 宫门未开。 赶着上朝的官员们陆陆续续到了广场上,互相行礼问候,而后三五人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听说辅国公今日上朝,说起来前后歇了有一个月了吧?” “是康复了吗?这么看来那大夫有些本事。” “是不是太心急了些?伤筋动骨一百天,辅国公虽是治旧伤,但先前痛得连上朝都无法坚持了,如今即便能行走了,也该多休养一阵。” “又不是闺中姑娘,受伤了就养上白日。辅国公将门子弟,边关将士也不乏带伤上阵的,国公爷没有那么金贵。” “再说了,他也快成亲了,总不能一直休息到成亲时吧?” 正嘀咕着,时辰到了,宫门打开。 官员们陆续进宫去,有人去朝房,有人在小广场上站着。 直到徐简出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徐简走得不快,看起来甚至比他原先的步伐还要缓上一些,一直走到朝房外,他站着整理了下衣着,这才推门进去。 里头人听见动静,纷纷转头。 安逸伯正坐在一旁与人说话,见了徐简,赶忙站起身来,示意他来坐下。 徐简先与众人问候,没有与安逸伯客气,道了声谢,便坐下了。 林玙走过来,打量了徐简两眼,低声问:“状况如何?” “这会儿感觉还好,”徐简答道,“劳您挂念了。” 此处人多,林玙也不好劝他什么,只抬手按了按徐简的肩膀:“云嫣惦念。” 提到林云嫣,徐简笑了下。 许是这话是泰山大人说的,徐简的笑容还透了几分腼腆。 “请您与郡主说一声,”徐简指了指手中捧着的手炉,“我有随身带着,让她莫要担心。” 林玙应了。 这手炉的确算是随身带着,只是金銮殿里由不得如此“任性”。 朝臣列队登步道时,徐简把手炉交给了边上的内侍。 明明失去了这点热意,等他走完步道,迈进大殿时,身上却还是冒出了一层汗。 坚持是心态上的,但身体上的这些,实在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大殿内站好,晋王转头看向徐简,见他额上有汗,视线便由往下移,落在了徐简的腿上。 看不出端倪来,但他还是皱起了眉头。 贤王就站在晋王身后,这番举动自是看在眼里,他便也顺着晋王看了徐简两眼,又收回了视线。 圣上还没有来。 晋王压着声,问贤王道:“八弟,我给他找这大夫,是不是找得不合适?” 贤王反问:“何出此言?” “没治之前,大冬天也没耽误他上朝,现在治上了,反而看着更吃力了些。”晋王道。 贤王抿了下唇:“皇兄给辅国公请大夫,原是一番好意……” 后头的话,此刻来不及说了。 君王仪仗到了,明黄色的身影迈入大殿。 圣上一直往前走,走到徐简身边顿住了脚步,只看了看,并未多言,而后便到了御座前。 早朝上,大小事情启奏。 徐简站在队列里,身形端正,听得仔细。 毕竟许久不曾上朝,虽然也掌握了些事情,但到底也有不周详之处,还得多听听。 这一听,足足站了半个时辰。 站到后来,徐简都抬起眼看向圣上。 圣上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徐简从曹公公那儿判断出了些。 圣上不耐烦了。 早朝时间有长有短,无事时一刻钟退朝,有事时甚至能吵上将近一个时辰,以徐简对圣上的了解,这位君王很少有不耐的时候。 除非,底下人颠三倒四、胡搅蛮缠,又或是芝麻蒜皮、没事找事。 今儿就是这样。 大抵是太子至今没有解除禁足让一些人自以为抓到了机会,这些时日没少以此做文章。 也可能是徐简今日上朝刺激到了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再使把劲儿。 以至于,用力过猛了。 徐简揣度了下圣上的思绪,微微偏了偏身子,重心挪到左脚,右脚小幅度地活动了下。 动作很小,除了站在徐简身后的人,并无其他官员发现,反倒是居高临下的曹公公看了他一眼。 徐简停了会儿,又动了一下,这一次,幅度比之前大了点。 曹公公看在眼里,心念一动,俯身与圣上道:“您看辅国公……” 圣上也看到了,眉头皱得更深了。 徐简不舒服。 他那个腿,久站能舒服吗? 官员上朝没有坐着的道理,徐简既然坚持来了,肯定也觉得可以忍受,若是正常的早朝状况,圣上不会给予徐简特殊的关照。 那不合理,也不合适。 可今儿显然是有些人掌握不到分寸了。 圣上的视线扫过正侃侃而谈的人。 这人拿着徐简的伤势作邵儿的文章,却从头到尾没把徐简的伤看在眼里,呵…… “辅国公,”圣上打断了那人,直接问徐简,“朕看你不太舒服。” 徐简当即站直了身子,垂眼恭谨道:“是臣御前失仪。” 这么一句对白,殿内还会有谁看不清状况? 不管心中是否不忿,都不敢再长篇大论。 毕竟,可以不管辅国公的腿伤,却不能在圣上明确表示不愿听之后、还继续说道。 圣上起身,走下御座。 这一次经过徐简身边时,他驻足下来说了几句:“等下来御书房,路上让人给你安排辇子,省点儿力气。” 徐简谢了恩典。 圣上又道:“还有哪位爱卿没有说痛快的,也来御书房说给朕听。” 留下这一句,圣上抬步往外走。 曹公公松了一口气,快步跟上去。 朝臣恭送圣上,等御驾离开,才又纷纷放松下来。 林玙又过来关心了徐简几句,只因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并未多言。 反倒是晋王,皱着眉头道:“本王原本听说,你恢复得还不错,今儿看着似是不太妥当?岳大夫怎么说的?” “谢王爷关心,”徐简道,“和预期的差不多,若不是有所好转,岳大夫也不会答应让我来上朝。” 晋王笑了下:“你心里有数就好。” 殿内朝臣们走了大半。 晋王讲话没有那么顾忌了,又道:“不止今儿,这一阵为了太子的事,各个都铆足了劲。我知道你是站不住,但落在有些人眼里,就要说你是为殿下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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