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简道:“今日跟着太子到御书房的两个内侍,一个是郭公公,一个姓冯。” 林云嫣明白了。 郭公公是曹公公亲自点的,李邵得他侍奉,却也知道这是圣上安排的看着他的人手。 在此之外,能得李邵青睐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 那位冯内侍,想来就是教过李邵如何“逢凶化吉”、让圣上消气的人了,同时,应该也是幕后那人安插进来的。 有没有大风浪,就看冯内侍怎么煽动了。 事情说完,林云嫣唤挽月进来梳洗净面。 该收拾的都收拾了,挽月退出去,见马嬷嬷在次间里铺被褥。 “嬷嬷,”挽月上前,压着声音道,“今晚上我值夜吧。” 马嬷嬷看她:“行吗?” 挽月脸上红了红,想到白天郡主起来时她看到的红印子,脸色更红了几分。 “我份内的活儿,”挽月抿唇,“总不能一直辛苦嬷嬷。” 马嬷嬷听她这么说,便也应了,低声又提点了几句。 “耿婆子在小厨房,屋里要水,你让耿婆子提进来,别自个儿逞强,大半夜万一打翻了水还麻烦。” “我也备了郡主要的汤药,到时候你端给她喝。” “机灵些,别自己稀里糊涂睡着了。” 挽月认真听着,不住点头。 夜更深了。 寝间里吹了灯,挽月也赶紧把次间的灯吹了。 她跟着郡主这么多年,原是习惯值夜了,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倒叫她怪不适应的。 好在,后半夜睡得踏实,清早起来也不困乏。 因着要回门,林云嫣今儿不能似昨日一般睡到自然醒。 回门礼早就备妥了,堆了满满一马车。 出国公府、一路到诚意伯府,林云嫣踩着脚蹬下车来,就见家里人在门上等着他们。 陈氏笑着握了她的手:“老夫人在屋里盼着呢。” 林云嫣应了声,就见靠着林云静的林云芳冲她一阵挤眉弄眼,调皮得不得了。 一行人进了载寿院。 小段氏端坐着,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精神奕奕,看着走进来的林云嫣与徐简。 孙女看多了,自是好看的,而这位孙女婿…… 满京城的,论出身、论姿容、论本事,年轻一辈里最出色的,就是这位了。 而这位,是他们诚意伯府的姑爷! 小段氏上上下下地打量,当真是越看越满意。
第345章 缘分(两更合一求月票) 认过了亲,林云嫣留在载寿院说话,徐简随林玙往书房去。 林云嫣目送着离开,多看了两眼,又被林云芳那个惯会揶揄人的给笑话了两句。 小段氏抬手,虚指着林云芳:“最调皮捣蛋的就是你了!” 林云嫣也笑。 笑过了,屋里一群人说着年末的安排。 眼看着要近腊月,这一年已经算到头了,各家各户近来确实也忙碌。 “腊八还是要施粥,”陈氏说着,“胡同里几家都凑在一块说好了,都摆在西城门外,还是老样子。” 林云嫣晓得这些老黄历,便道:“也算上我。” 林云芳嘀嘀咕咕与林云静咬耳朵,声音不大不小:“是哩,二姐现如今与我们不是一家哩,她施粥得算国公府的。” 陈氏听见了,故意不搭女儿的话,只与林云嫣道:“你刚进门,时间紧,从头折腾未必来得及,不如与我们搭一块,银钱各算就是了。” 林云嫣自是应了。 事情大头归诚意伯府,她只出银钱,出两三个人力,又得好名声,当真是便宜买卖。 也就是关系融洽的娘家人,可以这么随随便便占便宜。 又说起了林云静的婚事,陈氏笑盈盈道:“操办过一回了,我得了不少经验,下回云静出阁,我能办得更顺手。” 林云静脸颊飞红,道了声“辛苦叔母”。 陈氏到底事情多,说了几句就先离开了。 小段氏也有不少话要问林云嫣,屋里人多不好说,三言两语的,各自都散了,只余下祖孙两人。 “嫁过去可还适应?”小段氏问。 “两三天的,还谈不上适应不适应,”林云嫣道,“国公府状况事先也都知道,徐夫人和阿娉都是性格极其温和的,国公爷也好相处,我当家做主的,没人与我为难,也不用顾忌什么。 就是时间太短,府里大小事情都还没有接过来,之后得忙上一阵子。 因此,施粥能有娘家相助,我是沾光了。” 小段氏听得直笑:“你原先总和我说,直接些、莫多想,怎么才嫁出去,占娘家便宜就觉得沾光了?你不占,又要谁来占?” 林云嫣眨了眨眼,俏皮极了:“我们和和睦睦好说话,那我自然是便宜要占、好话也要说。不止我占娘家便宜,该被娘家占便宜时我也肯定二话不说,自家人本该如此。” 小段氏又是一阵笑。 林云嫣说这些,本也不是争嘴上高低,她的目的依旧还是江南段氏。 “说起来,您娘家那儿,您自己不占便宜就算了,我看着也没让他们来占什么。”林云嫣道。 小段氏摆了摆手:“山高路远的。” 林云嫣对祖母的反应并不意外。 祖母的性子几十年如一日的,也就是去年被她东一句西一句地拧了拧。 京城与江南隔得太远,祖母作为出嫁女哪会盯着娘家的好?而江南段氏那样本分、实诚的世家,又岂会是追着出嫁女要好处的? 若是同住一城,自然还是会有走动,可隔得太远了,一年到头,逢年过节年礼往来,就是最体面、最周全的了。 如此状况下,从前林云芳名声尽毁,祖母实在没有办法了、为了她向娘家开口求助,真的是把脸皮豁出去了。 林云嫣思索着,道:“今年的年礼已经送了吧?” “早就上路了,”小段氏道,“路太远了,怕路上耽搁,三郎媳妇早早就送出去了,确保年前能送到。” “我也是才想起来,”林云嫣道,“段氏族里可有想要进京求学的?老实巷的屋子租给别人是租,租给自家人也是租。” “哪里的话?”小段氏摇头,“族里真有来求学的,哪里能让他们住去外头?家里这么多院子还住不下了?” 那都是娘家族亲的晚辈,压根没出五服,自家有宅有地不缺银钱,还不让人在府里住着,小段氏反正是丢不起那个人。 “也是,是该住府里,”林云嫣笑道,“那您不妨问问?名册有吗?我来挑几个,我就看顺眼的名字。” 小段氏哭笑不得。 她是被林云嫣带进去了。 明明前头两句还在想着,段家那儿有段家的安排,人家都没有开口,她一个出嫁几十年的长辈忽然去开口要接晚辈进京,那算哪门子的指手画脚? 结果林云嫣后头来那么一句,她就又觉得,进京好像也不错,反正府里地方够。 说到底,还是中庸。 小段氏琢磨着可以考虑考虑这事儿,偏林云嫣开口要名册,还想挑顺眼的。。 “学问如何?功名如何?各人有没有进京的想法?”小段氏嗔道,“你是想从名字里就看出苗头来?你这跟乱点鸳鸯谱似的。” “鸳鸯谱好啊!”林云嫣本意就在这儿,“大姐要嫁余大人,三妹还不曾说亲,她那坏东西抓着机会就笑话我和大姐,我正好从段氏族里给她点一个回来。” 小段氏一边说着“胡闹”一边哈哈大笑。 阮嬷嬷陪坐在旁,也被祖孙两人逗乐了。 她是真喜欢郡主,认真说事时句句在理、一针见血,插科打诨起来胡搅蛮缠里都透着可爱劲儿,这么能主事又能逗趣的晚辈,谁家能不喜欢? 正想着,她就见郡主与她递了两个眼神。 “嬷嬷,找找名册呗。” 阮嬷嬷没想到郡主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要看名册,她下意识看向小段氏。 小段氏显然也愣了下。 偏郡主又催了她一声,阮嬷嬷一激动,起身去拿了。 这一年多,郡主确实有许多自作主张的时候,但事后看看,样样是占理占先机,因此,哪怕小段氏没有吩咐,阮嬷嬷下意识地遵从了郡主的交代。 很快,名册就捧了过来。 “差不多是三年前的了,”阮嬷嬷道,“这期间过的生的、但凡江南递信来说了,也都记了一笔。” 林云嫣笑道:“那些不打紧,新生的都没有三岁,离进京也早着了。” 说着,她翻开册子翻得极快,最后停在了三房。 三房年轻一辈里,她的指尖落在了一个名字上:“段之淮,就这个。” 小段氏傻眼了。 这还真是乱点鸳鸯谱啊。 可一上来就点的这么直接、这么迅速,就好像是已经认准了此人一般。 “云嫣,”小段氏打量着她,迟疑道,“你是晓得之淮?” 林云嫣笑道:“荆东家与我提过。 您知道的,荆东家原就是江南那带做买卖的,有办善堂,在当地有些名望。 他听说过段家这位,说是青年才俊,一表人才,书念得不错,在江南学子里也能算得上名号。 那儿夸的人不少,荆东家晓得是您娘家的子弟,就提了提。” 说完,看小段氏点头,林云嫣知道她应是信了。 当然,真相其实是反着来的。 正是林云嫣希望段之淮这一次能继续与林云芳结缘,她才会请荆东家在江南打听几句。 毕竟,祖母今生不会主动把三妹嫁去江南,这姻缘要再续,得让段之淮进京了。 说起来,从前的段之淮并未入仕。 以他的才学,并非不能在科考上有所收获,可他娶了林云芳,云芳当时的性情全靠着段家亲眷们的关怀与呵护才渐渐恢复了些开朗,他们小夫妻感情好,段之淮为了云芳着想,便在江南多待几年。 段之淮自己也不算荒废。 段氏一族人丁多,族学办得有声有色,他就在族学里给年幼的子弟们开蒙,听说十分乐在其中。 等后来诚意伯府出事,祖母病故后,三叔父、三叔母都投奔去了江南,段之淮就更不会进京来了。 三妹与段之淮,如今就缺个结缘的机会。 等缘分到了,往后如何生活,那得靠他们自己商量,但这么好的男儿,不该就此错过。 “听说,他心思似乎不全在科考上,反倒对家中年幼开蒙的很有耐心,”林云嫣与小段氏道,“我是想着,无论是考功名,还是留在族中做事,年轻人嘛,多行走多见识总有好处。” 小段氏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段之淮的名字上:“你是听说过他,可哪能靠这点儿听说就点起鸳鸯谱了?” “我点我的,成与不成,我说了也不算,”林云嫣道,“求学也好、游学也罢,您自个儿说了,府里地方大,又不会只叫一两人,我是觉得段之淮此人很不错,段家那儿真有人进京来,也别落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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