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想知道啊!死在里头的不止是你母亲,还有我母后! 全天下最盼着我母后活得好好的,除了我父皇,还有我啊! 她要是活着,她要是还在……” 李邵越说越激动,声音也不由自主高了起来。 林云嫣不会在这个时候逆着李邵,也相信这几句是真心话。 没有孩子会想失去疼爱自己的母亲。 李邵现在再混,未来再疯,当年也只是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是先皇后呵护着的亲儿子。 “我明白,”林云嫣轻声道,“您也想要回忆起来,只是彼时年幼,受惊之后失去记忆。这不奇怪,我父亲也说过,他当时向很多大夫请教过,御医们也说,人在大惊大恐之后、尤其是小孩子,就会发生这种状况。” 李邵重重点头。 他自己的病症,他自然也了解过。 父皇因失去母后而痛心,希望他能想起来,太医们与父皇解释了不少,李邵也陪着听。 幼年听不懂太深奥的,太医就用最简单的话语告诉他,遗忘不是他的过错。 渐渐长大后,能听明白了,也知道逼迫无用、强求不得,自然而然放下了。 直到今夜。 失手掉落的油灯,窜起来的火苗,与伯夫人相似的五官,成了一把巨斧,把笼罩在记忆外的箱子给劈开了。 林云嫣见李邵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便继续问:“那个眼生的太监,到底是谁?” “我记不清,”李邵捧着脑袋,极力回忆,“我应该见过他,不熟悉、但见过。 我当时睡得迷迷糊糊的,又急着想如厕,起先没注意到别的,直到他让我拿住油灯,我才看到他的脸。 四五十岁的样子吧?对了,他是个猴脸! 我得找着他,把单慎叫来,我要告诉他!” 李邵急着要站起身,还没有发力就被林云嫣按住了肩膀。 “殿下,”林云嫣冲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十几年前的太监,单大人能认得几个?定国寺的事,您寻单大人,不如去找曹公公,您得找圣上说。” 李邵恍然点头。 “那天,山下镇子上有死士冒充山贼,为的就是争皇位,”林云嫣又道,“那寺里放火、不让您喊人的太监也一定是奉命行事。” 李邵眸色一沉:“你是指李汨?” 林云嫣抿唇。 父亲曾经说过,李汨只承认了在剿匪中抢功,却从未认过最初的假山贼袭镇,更不用说定国寺起火。 且以李汨性情推断,他急躁、直接,悄无声息地放火烧寺、不太像是他的手笔。 更何况,看似李汨亲信的太监王六年,背后其实另有主子…… 眼下,林云嫣并不打算把这么事与李邵细细分析。 她一个女子,哪怕是遇难的沈蕴的女儿,她也不该那么头头是道。 那些,该由更合适的人和李邵说,林云嫣不想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不确定是谁,李汨也好,永济宫里的那位也罢,或是其他人,我不认识,也说不上来,”林云嫣道,“我只是在想,李汨已经死了,但王六年、道衡在那之后还在京中兴风作浪。 万一不止他们呢?万一还有别的人在暗处虎视眈眈呢? 原先您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高枕无忧,一旦知道您想起来那夜有个猴脸太监,那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我们肯定要找到他,圣上也绝对不会放过他,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个线索,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这话说到了李邵的心坎里。 他这两天倒霉事情多,何尝没有别人的陷害在其中? 徐简那是玩脱了,但带他去陈米胡同的是刘迅,把官府的视线吸引过去的是道衡! 道衡和尚害他! 那宅子里有李汨的金砖,有古月人的金笺,真与定国寺背后的凶手有干系也丝毫不奇怪。 他被那个小人害了这么久,或许从十几年前就在害他了,眼下该是他反击的时候! 绝对不能妄动,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那就不告诉单慎,该他知道的,等回禀过父皇之后、父皇会交代他,”李邵拿定了主意,“宁安你、你肯定会帮我的吧?” “我不是帮殿下,”难得的,林云嫣在这关键时候与李邵抠起了用词,因为她必须取信于李邵,“那猴脸太监是凶手,是您的仇人,也是我的杀母仇人!我也想报仇,又怎么算是帮您?我们是盟友!” 听前一句,李邵的面色一僵,等完整听完,他倏地放松下来。 宁安说得对。 那人是他们共同的仇人,在报仇这件事上,宁安绝对能信。 或者说,除了父皇之外,调查定国寺,他最值得信赖的就是宁安,就是诚意伯。 至于徐简,他与定国寺无其他利益,不会另生枝节,只会与宁安共进退。 近些日子以来,李邵原就与徐简达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共识,此刻便是在那之上更添了一把锁。 “只要弄清楚真相……”他喃喃道。 即便真凶死了,定国寺毁于谋害而非意外,会让父皇更加思念母后。 而父皇忘不了母后,惦记越深,那他的复起之路就越顺。 想到这场雨,这落雷,李邵坚定想着:决不能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虽看不清主屋那里的状况,但时间久了,单大人不来,汪狗子也会来。 林云嫣抓紧又与李邵道:“此事只有我知、殿下知,我先不告诉国公爷,殿下也莫与汪公公提,等我们见着了圣上,听他指挥。” 李邵对汪狗子并无警惕之心,下意识想质疑两句,可既然宁安以不告诉徐简做交换,他倒不觉得亏,顺口就应下了。 身后的光亮忽然间暗了暗。 林云嫣起身去看,原是灯油所剩不多了。 李邵也缓过劲来了,从地上爬起来:“时候不早了,我怕再不出发、宫门就关了。” “那我去与单大人说一声。”林云嫣说着往外走。 才刚迈出门,就见一人沿着廊庑过来。 来人手里拿着灯盏,映出面容,正是徐简。 两厢照面,林云嫣唤了他一声。 李邵也看了过来。 “殿下好些了吗?”徐简走到跟前,询问道。 李邵木着脸点了点头:“我想立刻回宫,宁安也一块去。” 徐简闻言,视线落在林云嫣身上,目光温和。 “是,我也想进宫一趟。”林云嫣道。 她诓李邵说不告诉徐简,自不会当面食言。 可她与徐简本就默契非凡,哪怕不多说,只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徐简便知道她从李邵口中问出了不少事。 “臣先把汪公公叫来,再与单大人说一声,殿下觉得呢?”徐简问。 李邵应了声。 很快,汪狗子小跑着来了。 他极其关心李邵状况。 原先殿下在院子里,汪狗子能从窗户看到状况,等殿下挪步厢房,他就看不见了,偏单大人问了他不少问题,他分身乏术。 也不知道殿下与郡主说了些什么? 他定睛看两人神色,殿下一脸急躁、透着不安,郡主则是心事重重。 要说不和睦、起过争执,汪狗子没看出来。 “殿下要回宫?马车还在宅子外头候着,立刻就能走。”他道。 徐简落后汪狗子几步,与单慎一块过来。 单慎基本查看完状况了:“殿下,今夜的确不巧,潜府遭受雷击,还打了两次。 一次落在那株树上,把树劈倒在地,臣查看过,的确是呈现了雷击的状态。 另一下落在了西稍间的屋顶上,打出了一个洞,好在雨大,并未烧起来。 其他损害就是那幔帐,油灯意外点燃的,已经灭了。 旁的更细致的判断要等明日了,天亮之后看得清楚些,再查查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这里就交给单大人了,”李邵道,“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宫了,潜府出事,我既然来过了,就要尽快禀告父皇。” 单慎并不拦着李邵,还一路把人送了出去。 马车停在宅子旁,李邵先行上去,转头看了眼林云嫣。 林云嫣猜到他是不想让自己与徐简单独坐车、以免背信弃义,可她又何尝不担心汪狗子三言两语从李邵口中套话? 既如此,她便从善如流、也走向李邵的马车。 徐简扶她踩着脚踏上去,而后自己也上来:“殿下,郡主先前被吓着了,心不在焉的,臣陪她一起。”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李邵自不拒绝,自己坐稳了就不管他们。 汪狗子看看车厢,没有去里头挤着,与车把式一块坐在车驾上。 马车一路冒雨回宫。 林云嫣坐实了心不在焉,身子靠着徐简,闭目不言不语。 徐简一手揽着她,另一手握着林云嫣的手,一下一下揉着她的掌心。 他猜得到结果,也不晓得李邵具体说了什么,更不清楚林云嫣是如何引导李邵说出来的,但徐简不会弄错的是,为了得到答案,小郡主费尽了心力。 为了控制住自己真正的想法与情绪,林云嫣的掌心上满是指甲印。 深深浅浅,交错凌乱。 有一些淡了,有一些青紫。 小郡主细皮嫩肉的,她当时定然是连疼都忘了。 可徐简觉得疼,他心疼极了。 偏这是李邵的马车,李邵就在边上,徐简不能好好安慰林云嫣一番,只能就这么轻轻地替她揉一揉。 他们赶在宫门关闭前回宫,因着是李邵的马车,一路畅通地到了御书房外。 圣上还没有休息,曹公公闻讯迎出来。 见马车上下来三人,他一时迟疑地观察了一下。 下衙后,大殿下去了辅国公府吃酒,圣上听说时还挺高兴的。 殿下与辅国公处得越好,圣上就越满意,吃酒只要不过量,日常饮用并无问题,何况就在国公府,哪里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是天气差了些。” 圣上只评说了这么一句。 哪里想到,这三人吃了酒竟还一道进宫来了,而且是各个淋了雨、直接要进御书房。 殿下还有不讲究的时候,郡主在御前可从未有仪容不整的前科! “圣上在里头,”曹公公引他们进去,小心试探着问了一句,“没出什么事情吧?” 李邵答道:“是有一些事情。” 林云嫣补了一句:“要紧事,等下还请公公让人都回避了。” 曹公公心里咯噔一声。 几人到御前行礼,圣上见他们如此模样不由皱了眉头:“怎么一回事?弄得这么、这么惨不忍睹。” 曹公公已经把人都屏退了,自己守在帘子外头。 李邵张口欲答,却是哽咽了下。 圣上看在眼中,便示意徐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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