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妹太过分了,儿臣想起来了,十五妹在边关的时候还讲过这件事,说您把剑赐给了她。” “这逆女……先前她还骗朕的金子。” “十五妹怎能如此。”扶苏眉毛紧皱,“身为儿女,应该孝敬父亲啊。” 忽然,扶苏也想起来了,对嬴政告状:“父皇,十五妹让韩信征发了二十万军队,她还说多出来的那些人都是临时工。” 嬴政咬着后牙根:“果然逆女!” 两个人顿时有了共同话题,开始互相交流信息,数落起嬴家的逆女的“罪状”来。 唯有一瘸一拐的赵不息,坐在马车上连声打喷嚏,还要心心念念嬴政和扶苏有没有和解,为这个家操碎了心。 “唉,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善良,愿意让我爹对他别的小孩也好。”赵不息感慨。 她还想趁着嬴政和扶苏关系解冻的时候去上党郡看看自己的野爹呢。要是她爹只对她一个人好,尽管这样也不错,可日后她爹知道了她有野爹之后就会更生气,她也没有底气反驳。 可现在她就可以说“你也不止我一个孩子,我有几个爹不也很正常嘛”了。 她的义父李左车,那样温柔贤惠,从来不计较她顾着家里的醋缸爹而忽略了他。!
第235章 又过了几日,把封侯的后续事情全都处理完,公主府的匾额换成了嬴侯府,又带着自己的一群谋士处理完战死将士的抚恤问题之后,赵不息才找到时间可以回河内郡一趟。 只是赵不息到了咸阳宫才知道,嬴政一大早就带着扶苏公子去兰池狩猎了。 赵不息轻啧一声,干脆利索趁着她爹不在扔下一封请假回乡的奏折就带着人往河内郡去了。 谁还没个其他父子关系了? 赵不息不是一个人回的河内郡,她带着八万人一起浩浩荡荡返回的河内郡。 河内、上党、颍川,只此三郡,这次讨伐匈奴就出了八万人。 赵不息清清楚楚的记得,范增递给她的册子上,写下的出征人数是八万四千一百零三人。 现在跟着她回来的,还有八万两千零一人。 两千一百零二人,把他们的生命永远留在了草原大漠。 赵不息要先去履行自己的诺言,在出征之前,她说过若是有人回不来,那自己也会赡养他们的父母妻儿。 经过颍川,赵不息就让这八万人散开回乡去了。 当嬴侯的旗帜进入河内郡的地界后,尽管已经离开了很多了回乡的人,可剩下的人还有两万多人,可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并没有引来围观。 沿途的黔首们只是迅速窜回了自己家中,紧紧关上家门,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七国混战的硝烟还没有从他们记忆中散尽,黔首们生怕自己被路过的军队拉壮丁从此背井离乡。 骑在马上的赵不息看着清清冷冷的河内郡大道,挠挠头,让手下的人把嬴侯旗帜换成了黑石子的旗帜。 没过半个时辰,赵不息的马前就围满了热情的黔首。 “黑石子长高了!”一个老者睁着昏花的老眼,看着赵不息,跟身边的人说着,“长高了一尺哩。” “就是瘦了。”一个妇人心疼道。 另一个妇人道:“可不,脸小了一整圈,在外面肯定吃苦了。” 骑在马上的赵不息正好听到这句话,扭过头大喊:“没吃苦!我就是年纪大了,身高抽条了,脸上的肉就没了!” 虽然几乎每年赵不息都会回黑石一趟,可因为是偷偷挤出来的几天,所以赵不息每次回来都是偷偷回来,只有住在黑石的老人才知道赵不息回来,大部分河内郡人是不知道的。 在他们眼里,他们的黑石子已经离开了三年多,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这次回来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人了。 赵不息说自己没吃苦,可河内郡的黔首都不相信。 要是没吃苦,怎么会瘦呢? 于是就有人凑近了赵不息的马,往她们的黑石子怀里塞东西。 得益于河内郡这几年的发展不错,黔首们也都能吃饱了,所以塞进赵不息怀里的东西种类也很多,果干、肉干、粟饼……甚至还有黑石店铺里卖的哄小孩的硬糖。 就连玄兔,都托了赵不息的福,吃了好几块喷香的豆饼。 “够了够了,塞不下了……”赵不息抱着一怀的东西,还要腾出一只手拉着马缰,可怜极了。 不只是她,就连她身后跟着的一群门客怀里也都被塞满了东西。 连冷着脸的吕雉怀里都被塞满了吃食,头上还被一个格外热情的老妪插了朵大红的绢花,显得格外滑稽。 可吕雉也没办法,只能无奈的任由黔首往自己怀里塞东西,耳边还听着“小女郎瘦瘦弱弱哩,多吃些肉”。 她真的只是不如赵不息健壮,在寻常女子中她已经不算瘦弱了啊。 或者是自己的位置不对? 吕雉看看自己左手边壮的宛如一座小山一样的妹夫樊哙,又望望自己右手边如花豹般矫健的赵不息。 夹在天生神力的主君和壮如黑熊的樊哙之间,的确显得自己很瘦弱啊。 吕雉默默驱马换位置到了虽然有一手好剑术,但的确看着是瘦弱文人的张良身边。 而后果然没有人再说她瘦瘦弱弱了。吕雉安心了。 一直到天色将黑,赵不息才得以回到怀县自己的府邸中。 一路上婉拒了八百次“黑石子来我家吃饭”邀请的赵不息松了口气,在踏入卧房之前看了眼自己院中悬挂的“黑石子”旗帜。 “还得是黑石子啊。”赵不息嘟囔了一句。 第二日,赵不息和艾老一起回了黑石。 艾老的身体还是很健壮,眼神也很好用,只是牙掉了一颗,说起话来有点漏风,但是依然中气十足。 回到黑石,艾老和赵不息都有些感慨。 “你五岁的时候,爬这棵树,一不小心摔了下来,还把门牙磕掉了。”艾老指着自己老院子前的大榕树,眼神带着一点追忆。 “你吓得哇哇哭哩,好在掉的那颗牙只是乳牙,几个月之后新牙又长了出来。”艾老会心一笑。 赵不息脸有点红。 当时她还没到换牙的年纪就爬树把门牙摔掉了,她还以为自己长不出牙了要豁牙了,好在后面又长了出来。 走在黑石的小道上,忽然路边一个院子的门被从内推开了,一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妪探出头来,正好和赵不息四目相对。 “黑石子?”老妪疑心自己老眼昏花了,要不然怎么会看到了已经离开黑石许久的黑石子呢? 赵不息扬起欢快的笑:“孙奶奶,是我,我回家啦!” “黑石子快进来。”孙老妪见自己没认错人脸上瞬间浮现出了慈祥的笑容,她招呼着赵不息进院子。 一路上絮絮叨叨,“上年过年没见着您哩,我和老头子念叨了一年您……院子里的枣树和柿子树的果子都熟了,就是没有孩子再来吃啦。” “阿爷呢?”赵不息看了眼枣树和柿子树下湿润的土壤,却没有见到老者,询问道。 孙老妪摇了摇头,叹息道:“他啊,生了病,已经起不来床咯,我看没几天就要去找大妮和大儿。” 大妮和大儿,就是孙家夫妇死在战乱中的一对儿女。 “是黑石子回来了吗?”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赵不息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塌上的老人。 那年眼神还十分锐利的老人现在双目都已经浑浊了,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老人味,看到赵不息进来,老者胸膛拼命吸着气,强撑着坐了起来。 他脸上浮现了虚弱的笑,指挥他的老妻:“柜子上边放着糖哩,黑石子最爱吃糖……院子里枣树上枣子也红了,黑石子自己摘……” 赵不息走到床边,握住老者的手,垂泪:“您不要再多说话了。” “前年过年的时候您的身体还十分康健,怎么今日就成了这样呢?”赵不息哀叹。 老者苦笑:“我老了,身体忽然就不行了。” 赵不息只觉得自己眼眶有点热,眼角瞬间就红了。 “你老了……你这娃娃才五十二岁就说自己老了?”艾老慢悠悠从门外走进来,哼了一声。 艾老自顾自走到老者身边把脉,瞥了一眼老者和孙老妪。 “这个病,可以治。”艾老眯着眼,慢悠悠道。 老者苦涩:“艾老,您是在安慰我,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如何。” 艾老怒视老者:“你这小子怎么不相信大夫呢?” 老者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这时候尊老还是十分深入人心的,比起艾老,老者的确只能算是个小孩子。 艾老四十多岁的时候,他才刚出生呢。 艾老让赵不息附耳过来,耳语了几句,赵不息恍然大悟。 第二天,赵不息一大早就召集了二十多个小孩,正大光明爬墙进来。 说爬墙已经不太合适了,这个院墙小时候看着很高,可其实黄土垒的院墙并不高,现在赵不息甚至都不用爬,胳膊一撑就能跳过来。 那群“小孩”里有一部分也已经长大了,翻墙比几年前轻松很多。 “肯定是那群坏小子,又来偷我的枣子了。”老者侧耳听着外面院子里的动静,对自己的老妻生气抱怨。 “我得去看看咱家的枣树。”老者说着,竟然就这么搀扶着拐棍站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走出了屋门。 赵不息一跳就能够到树上的枣子,老头出去正好看到赵不息给年纪小的孩子摘枣子。 老头把视线从赵不息身上移开,怒视着一旁也已经长大了的青年:“吴越,你小子都当了官吏了还来偷我的枣子!” 吴越学着小时候做了个鬼脸。 “你小子。”老者笑骂了一声,脸上却满是笑容。 今年今日此门中,人面依旧笑秋风。 还是那棵枣树,还是那批人。 赵不息在河内郡呆了三天,而后就直奔上党郡去。 她没有带着任何一个门客,马车上,只有她一个人和一个匣子。 赵不息笑嘻嘻推开了郡守府的大门,轻车熟路的来到了后院。 昨日已经收到了赵不息来信的李左车早已经等在后院了。 他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厚厚的兽皮。 已经是深秋了,尽管这几年用艾老的药方已经好多了,可李左车的膝盖在冷天还是有些不舒服。 看到赵不息,李左车面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不息来了,快进屋暖和。” 叙旧了一阵,李左车方才提起赵不息带着三千骑兵就深入草原的事。 李左车的消息比嬴政要闭塞上一些,可过了这么长时间,该知道的李左车也都知道了。 李左车夸奖赵不息:“不息有大父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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