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轻岫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感觉到了一丝困惑。 她首先困惑的是价格,何家的住店条件不怎样样,收费却不低,一晚上竟好意思要一百钱,其次困惑的则是掌柜的行为——刚刚那些项目,朝轻岫实在不觉得有什么打算盘的必要,一时间忍不住怀疑,对方打算盘的动作只是单纯为了增加聊天音效。 朝轻岫看了许白水一眼,微微一点头。 许白水默默取出荷包,又默默找出了一小块银子交给掌柜。 掌柜感受了下碎银粒,没说什么——虽然按照比例,半钱银子只能换五十文钱,不过民间交易时,成色好的银粒,一钱能兑到一百五十文。 “客官往楼上走,拐角第三间就是。” 朝轻岫拿到房门钥匙,三人一齐回了房间。 直到房门关上,许白水才幽幽道:“我觉得阳英的房费很不合理。” 她怨念的不止是价格太贵,更是这里居然不让客人讲价,浪费了她的商业才华。 朝轻岫:“莫非少掌柜要在此开家客栈,帮忙肃清市场风气?” 许白水:“阳英离丘垟极近,就算要做生意,也该由朝帮主安排才是。” 她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妙——她自己现在也归朝帮主安排…… 朝轻岫唇角微弯,倒没有抓住话中的破绽追击,而是道:“确实离得不远,而且镇上也未必没有咱们帮的人。” 她说话时,目光投向一直没说话的徐非曲。 徐非曲推开窗户,眺望外面的景色,道:“何家的宅子应该在阳英北边。” 此地人口有限,人烟密集处就那么些,其中条件不错的宅邸更是有限,最好的那一片,自然得归属本地势力最大的豪强所有。 朝轻岫顺着徐非曲的视线往外看,她略微打量了两眼就收回目光,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区区一个何家确实不值得自拙帮帮主担心,虽然前者宅中有不少打手,但要是何家决定依靠武力与朝轻岫爆发冲突,下场必然不会好,若是想偷偷下毒……许白水觉得,那何家还不如依靠武力,至少能死得直接一点。 夜色越来越浓郁,许白水点了灯,开始帮着徐非曲记录今日所见。 许白水在纸上写下了一条自己的心得——若是不幸卷入命案当中,需要多问口供,可能或得到关键线索。 徐非曲注意到同僚写下的内容,道:“对我来说,询问口供的确是猜出凶手的重要途径,不过帮主的话,在询问口供之前就已经知道了真凶是谁。” 许白水沉默一瞬:“……是帮主和你说的?” 今天她一直待在朝轻岫旁边,怎么就丝毫没有发现呢? 徐非曲平静:“我猜的。” 许白水:“……” 徐非曲:“所以只有七八分准。” 许白水觉得这跟完全确定也没太大差别。 她看向朝轻岫,想从对方那边得到答案—— 朝轻岫点头:“非曲说得有些夸张了,我只是有一点猜测而已。” 许白水:“……” 不,她觉得是有亿点。 朝轻岫道:“死者是马大郎,案发时,他的左邻右舍中其实都有人在。如果是左邻动手,可以去右舍求助,如果是右舍动手,同样可以去左邻求助。人在危急关头的求生欲是非常旺盛的,他没有去找邻居,可能不是觉得邻居力量不够,或者是担心把灾难带给无关之人,而是因为马大郎只能确定对自己下手的人是邻居,却无法确定是邻居中的哪位。 “胡大郎与章家老大身材相仿,若是蒙上脸,很容易混淆马大郎的判断。” 许白水:“…………” 她明白了。 所以朝轻岫在看到马大郎尸体的时候,就将身形与胡大郎相似的章家老大锁定为了第一嫌疑人,剩下的就只是在寻找证据而已。 朝轻岫也在心中感慨,觉得难怪系统会把抹除未来凶杀案的功劳算到自己头上——今天是因为她们在市集上摆了摊子给人看病,胡大郎才多等了很长一段时间。而在正常情况下,他卖完咸鱼后就会早早回家,当时躲在阁楼上的马大郎只要瞧见从市集方向回来的胡大郎,就能意识到刚刚对自己痛下杀手的人是章家大哥,从而确定求助对象。如果马大郎能活下来,未来就有极大的概率跟孙大姊或者孙小妹爆发出冲突,从而成为新案件的凶手亦或死者。
第164章 这家店提供的食物跟房费一样, 拥有过高的价格跟过低的价值,许白水最后只让店内的小二送了点热水来,准备把干粮掰碎了泡在水里。 小二脸上挂着笑:“店里的水是从山里运来的泉水,五文钱一壶。” 许白水默默看了会天花板, 然后才数出五枚铜钱, 交给店小二。 三人喝完馒头清汤后, 朝轻岫放下碗,道:“天色已经不早。” 许白水听着帮主讲话, 按照一般流程, 接下来就该是早点休息…… 朝轻岫:“咱们正好可以出去看看。” 许白水跟着默默放下碗, 觉得朝轻岫不愧是当老大的人,特别会挑出门时间,又猜测:“是要去何家?” 朝轻岫点头, 漫不经心道:“今日分别时, 那位何兄曾答应过不再犯病,想来确实会有好转的可能。不过在下既然收了诊金, 总得负责到底, 横竖夜长无事,不妨去何家那边看看病人的预后情况。” 许白水点点头,在心里对帮主的话做了一定的理解——何家两人虽然已经挨了一顿银针, 不过因为交钱的态度好, 而且资产丰厚, 朝轻岫决定给他们再挨第二顿的机会。 * 轻纱般的夜色下,偶尔有人影倏然一闪。 许白水的轻功急迅而奇诡,速度异常之快, 看似横冲直撞,但在出现意外的前一刻, 却总能硬生生改道或者停下,朝轻岫注意到,好几次许白水都差点撞到前方那些没长腿不会主动让开的箱子或者墙壁上,千钧一发之际,她身体就像变成了泥鳅,只是一扭一钻,就轻轻松松闪避了过去。 当然但以刹车本事论,徐非曲也不输给她——徐非曲受教于应律声,所习身法为八苦师太那一脉的“迷途知返”,不但擅长转弯,还特别擅长掉头。 对朝轻岫而言,与徐非曲两人一齐在夜色下纵掠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从两人的身法武功上,她也能够产生许多新的感悟。 今夜月色如钩,借着黑暗的掩饰,三人近乎于光明正大地飘进了何家的院子里。 虽然是第一次来,不过朝轻岫闻到了一阵饭香后,立刻就有了判断,她低声:“顺着饭菜的气味走。” 许白水吃席的经验最为丰富,跟着闻出何家今天晚饭做得不错,怅然之余,险些怀疑上司是因为伙食条件不好,才决定过来殴打伙食条件比自己好的人。 何家将酒席摆在内院。 不过今天何家的伙食标准固然不错,排场却很普通,完全没有大户人家那种灯火通明、仆从如云的气派。附近居然只有几个护卫。 朝轻岫仿佛一片叶子那样随风而起,然后无声无息落到了屋顶,居高临下地静听房内之人说话。 房间当中,白日曾见过的何三确实在此,不过在此的却不止他一人。 “周爷再饮一杯罢。” 说话的人是一个五官与何三相似,年纪却比何三大得多的人,他殷勤劝酒,语气十分亲热。 许白水听着下面人的谈话,真心希望在座之人身体健康,切莫饮酒过量。 毕竟勤劳负责的大夫已经蹲上了房顶,而且看起来不介意义务出诊。 徐非曲则神情微凝。 她并没有忽略,刚刚那个疑似何大哥的人,称身边另一人为“周爷”。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武林高手的姓氏一个比一个独特,有姓岑的,有姓师的,有姓司徒的,让人怀疑有个特殊姓氏是否是在江湖上功成名就的必要选择。不过对于普通江湖人来说,特殊姓氏还是少,“周”这个姓氏也算罕见了,没有“张”、“王”、“李”那么普遍,再结合何三今天说过的话,徐非曲有理由,下面的人就是对方曾经提及的周无敌。 徐非曲心中好奇,不知道帮主到底是随便走走,正好碰上周无敌在何家做客,还是猜到了何家有客人,才有意过来蹲守? 她微微闭眼——上述两个可能,前者代表着朝轻岫走到哪都容易遇见意外,后者则代表朝轻岫料事如神,擅长从一切细节中发现真相。 这两点好像都挺符合自家帮主的经历。 徐非曲猜的不错,此刻跟何家人推杯换盏的那位,的确是周无敌。 酒过三巡。 周无敌吃饭之余,也没忘记询问别人今天的遭遇,他微微沉吟:“老三,你说今天下午遇到个古怪的大夫?” 何三点头,一脸郁郁:“我瞧这人很有些不对劲,不过未必会在阳英久待,不去管她就是。” 往日遇见生面孔,何三大多是怕人发现何家喜好宰客,不肯在阳英久待,如今却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期待那人赶紧消失,为此他甚至愿意多送点盘缠。 何大则有些叹息:“看那些人的服饰,不像是穷苦人家出身,好好的三只肥羊,若非点子实在扎手,我倒舍不得将她们放走。” 周无敌忽然道:“你说这人医术怎样?叫什么名字?” 何三恨恨道:“我事后打听过,旁人都说她医术不错。”又补充两句,“阳英小地方,人都没见过世面,遇到个会装神弄鬼的,就肯喊人神医。”又道,“至于她叫什么,那倒是没人晓得。” 周无敌心头猛地浮起一阵浓浓的不安,他握着筷子,也不夹菜,反而连声追问:“这人长什么样子?穿的衣服又是什么颜色的?” 何三仔细回想:“那人挺秀气,有点像读书人……” 周无敌手一抖,筷子直接掉进盘中。 他的表情就像是大白天一头撞进了恶鬼的老巢里,下一刻就要被剥皮下锅。 何三见状也被吓了一跳:“周爷,你怎么了?” 周无敌:“那还有什么旁的特征没有?” 何三忙道:“旁的……嗯,她脸色蜡黄,显然是个痨病鬼。”想了下,又补充,“穿了件青灰色的布衣,不像大富大贵人家出身。” 在听见脸色蜡黄的时候,周无敌就松了口气,再听到青灰色的布衣,更是大为安心:“如此便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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