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伙伴没穿一整套的帮派服装,仅仅披了件外衣,衣襟大喇喇地敞着,一副还未从瞌睡中醒来的模样。 边上人大为叹气:“最近又没事,咱们何必起得如此早。” “过两个时辰便会有人过来换班,等换班后,你再去睡个回笼觉也不迟。” 那些江湖人一面闲聊,一面扫视着进城的人群,看起来竟比官兵更为认真。 也不怪江湖人自行加强戒备。近些年来,从北边跑到南边的流民越来越多,官府发了不少临时路引,加上丘垟也不算大城,对入城人身份查得并不严。 所以即使朝轻岫在城门处没报上来历,还是顺利地混了进去。 许白水则特地落后十来步——她之前粘上的那两撇小胡子太有艺术性,为自己增添了一抹非常浓郁的坏蛋气质,像极了站在邪恶地主旁边狐假虎威的狗腿师爷。 朝轻岫觉得两人分别进城或许没有问题,非要凑在一块,说不定便会引起守门官兵的警惕。 顺利进城后,朝轻岫又在街边等了一会,她的目光从在城墙边买卖东西的小贩身上扫过。 周无敌说得不错,这里的确有很多卖檀香的人。 虽说朝轻岫在香料方面的研究有限,依旧能看出,那些檀香的品质很是一般,就是普通百姓最常用的那种。 朝轻岫买了兜橘子,扔了个小银角给对方,小贩连连道谢,见客人的目光往檀香上扫,也很干脆地送了她一把。 这时许白水也顺利蒙混过关,朝轻岫余光扫了她一眼,重新骑上骡背,慢悠悠地往前走。 她目不斜视,只是将手中橘子往身后轻松一抛,许白水头也不抬,手臂倏然前探,轻轻松松接到橘子。 许白水剥开橘皮,咬了一口,目露惊色——这橘子的味道居然相当甜美。
第168章 朝轻岫骑在骡背上, 仔细打量自家分舵所在的城池。 与川松与樟湾相比,丘垟又是另一番模样。 如果说川松是四线小城市,樟湾是比较繁华的三线城市,那么丘垟则介于两者之间。 在气质上, 丘垟很容易朝轻岫联想到奉乡城, 因为两者都有非常明显的江湖势力的痕迹。 在进城的时候, 那些在街巷处来回走动帮众的目光偶尔向朝轻岫附近看来,那些人的目光扫过朝轻岫, 最后停到了她手中的布幡, 面上随即露出点犹疑之色, 似乎在思考她算不算一个江湖骗子。 以朝轻岫如今的修为,那些目光刚一聚焦过来,便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朝轻岫甚至能听见那些帮众在窃窃私语。 “那人算是骗子吗?” “说不定只是大夫。咱们不要疑神疑鬼, 而且纵然是骗子, 也、也不算大事……吧?” “平时自然不算大事,可如今帮主将要驾临, 丘垟这里, 可决不能再出半点问题。” “……为什么要说‘再’?” “听说好像是樟湾跟川松那边都发生了意外。三个分舵,总不能各个都出问题。” “呸呸,你可少说不吉利的话!” 徐非曲明显也听见了那些人交谈的声音, 随后向着朝轻岫露出了一丝笑。 朝轻岫低声:“我觉得分舵会不会出问题, 跟有没有人过去视察无关。” 徐非曲同样低声:“属下明白, 想来若是帮主当面询问,旁人也都会说一切与帮主无关。” 朝轻岫看徐非曲,觉得她也挺有幽默感的。 其实当年朝轻岫刚上班没多久, 也曾遇见大领导过来时视察,部门老总也特地强调过好几遍, 叫员工们表现得好一些,尽可能让自己看着像是一个成熟的职场人。 员工们没辜负部门总的期待,依靠着精湛的演技,让大领导安安全全地来,健健康康地走,全程没发生任何值得上新闻头条的事情。 丘垟本地的帮众,让朝轻岫回忆起了在大领导面前飙演技的时光。 朝轻岫想,可能是手中布幡上那句“立辨祸福”瞧上去存在骗子的嫌疑,在正常情况下,自拙帮帮众当然不会干涉旁人看相算卦,可现在是表演时间。 作为大领导的朝轻岫本人迟迟没有现身,导致丘垟分舵弟子的演技持续经受着考验。 那些帮众盯了朝轻岫好几眼,犹犹豫豫,似乎拿不定主意该不该上来询问。 旁人的犹豫并不影响朝轻岫的行动,她淡定地坐在骡子背上,往城内行去。 “那个算卦的究竟是打哪来的?若是寻常百姓,便不去管她。” “人骑着骡子呢,反正不会是从阳英来的。” “……” 旁人的话让朝轻岫不自觉的回忆了一下路上搬运骡子的过往。 虽说作为上司应该给下属留下足够的发挥才能的空间,可要是时光能够倒流,朝轻岫一定会在许白水决定购买骡子的时候,出手阻拦。 落后十来步的许白水不知为何,忽然打了个寒颤。她搓搓手臂,觉得自己实在不该仗着身有武功,就迟迟没换上符合季节的夹衣。 周围那些江湖人不止有观察朝轻岫的,也有观察许白水的,虽说无论是提着布幡的前者,还是贴着两撇小胡子的后者都多少吸引了一些怀疑的目光,不过大多数帮众还是选择了不去干涉。 然而就在朝轻岫走过拐角的时候,她瞧见了五个正站在屋檐下谈天的人。 他们正在抱怨丘垟的天气。 “这雨下得烦人,要不要先找几个斗笠预备着,免得待会下得大了,不好行动。王兄弟,你要不要来一顶?” 其中一人右肩靠着墙,他看着外面,似是有些不耐烦:“我不要斗笠,只拿双木屐来就是。” 方才那人笑嘻嘻道:“好,王兄弟算客人,客人自是不能怠慢,我先去给王大哥拿木屐。” 被称为王兄弟那人还没回话,忽然转头看到了朝轻岫,立刻皱起眉头。 与其他帮众相比,这位王兄弟表现出了极强的行动力,他绕开地上两个小水坑,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而后站在朝轻岫面前。 王兄弟:“这位……”他看了布幡好一会,最后还是确定了称呼,“这位大夫,是从何处过来?” 朝轻岫:“从家里出来后随意走了走,正好途径此地。” 王兄弟已经在克制自己的表情,却还是流露出了对于江湖骗子的警惕,道:“我看了大夫布幡上写的字,原来阁下还有立辨祸福的本事?” 朝轻岫:“望闻问切,有些病症可以通过观察面色来判断,也算是立辨祸福了。”又道,“至于算命一类,在下不过略有涉猎而已,说不上精通。” 听见她的话,王兄弟的目光里的怀疑之色顿时变得愈发浓郁起来。 行医的技术跟经验都需要时间来积攒,朝轻岫早就发现,许多大夏人都更信赖年长且发际线靠后的医生,单看她的年龄,确实不大符合神医的标准。 再瞧眼前的王兄弟,对方神色严肃,就差明说“本地不欢迎江湖骗子”。 朝轻岫忽然道:“我在外游历了不少时日,很少看见城池如丘垟一般,如此气象肃穆。” 她微微停顿,将丘垟本地哪哪都是正在巡逻的江湖人这件事,用“气象肃穆”四个字委婉地形容了一下。 王兄弟闻言,随即露出骄傲的神色,昂首挺胸道:“这里可是丘垟。” 朝轻岫:“愿闻其详。” 王兄弟打量她一眼,道:“你不像江湖人,许多事情自然不晓得,如今有一位厉害的大人物就要到城里来,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朝轻岫实话实说:“就算是为了迎接人,也不必如此夸张。” 王兄弟顿时板起脸来:“她老人家威名赫赫,这一带武林人物谁不服气,只是平常事务繁忙,难得才能过来一趟,我们自然要尽些孝心。在此期间,谁也不许在丘垟城里胡作非为。” 原本装着只是附近路人的徐非曲看见王兄弟的态度如此郑重,忍不住向对方开口确认:“那位大人物是谁?足下可认得她?” 朝轻岫也有点怀疑,觉得对方等的人未必就是自己。 王兄弟:“……” 他用沉默表达了自己不认识的事实。 王兄弟勉强道:“虽然现在还未见过,不过她老人家过来后,我自会过去拜见。”又盯了朝轻岫两眼,意有所指道,“那位大人素来嫉恶如仇,好在桑舵主一直用心管束手下人,这些日子以来,丘垟连小偷小摸的人都没有。还有些招摇撞骗之人,刚准备在本地骗钱,便被扭送去了官府。” 他语气严肃,似乎想借此吓退疑似江湖骗子的某人,可面前这个面色蜡黄的少年人依旧老神在在地骑在骡子上,仿佛没感觉到王兄弟话语里暗含的警告之意。 朝轻岫听着对方的话,末了诚恳道:“你们辛苦了。” 许白水进城时,本来落在朝轻岫后面,此刻朝轻岫被王兄弟拦住,说了一会话,她终于晃晃悠悠地跟了上来。 在边上听了片刻,许白水道:“我看兄台似乎有些误会。” 王兄弟闻言,向许白水看了过去,在瞧见对方脸的一刹那,本来的三分警惕以及七分怀疑,就变成了九分警惕以及一分的“咋又来了一个可疑分子”。 看着王兄弟的许白水:“……” 她克制住用手摸脸的冲动,觉得自己那两撇小胡子真是杀伤力巨大,而且伪装效果极佳,相信就算在此遇见了亲娘,对方也会毅然决然地扭头就走。 许白水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假装没感觉到王兄弟的复杂情绪,正色道:“其实我见过这位大夫给人看病,她医术不错,并非招摇撞骗之辈。” 徐非曲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感觉许少掌柜的解释,很有种掩耳盗铃的风采。 王兄弟闻言,顿觉自己猜测完全正确,眼前那人就是骗子同伙,于是冷笑一声:“你瞧见过她给人看病,那你瞧见过她立辨祸福么?” 许白水干巴巴道:“……瞧见过一部分。” 就算撇开朝轻岫足以被误会为素问庄本代弟子的医术不提,单说看相占卜的本事,许白水也觉得对方不能算江湖骗子——毕竟朝轻岫是真会给人看血光之灾的…… 王兄弟冷冷:“你自然会说自己瞧见过。” 朝轻岫笑:“这位兄台,咱们今日不过初次相见,你怎知我一定就是招摇撞骗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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