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门子歪理。”温敛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白痴,稍微撑起身往前,趴在枕头上,这样掀掀眼皮就能看见路岐的脸,“你不要什么知识都往脑子里塞。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吧。” “但从现在的结果来说,这知识是对的,不是吗?” 这话其实都算不上是暗示了,是明晃晃的意有所指。 温敛一顿,下意识看她,可路岐的表情仿佛只是在陈述自己的实验报告一样。 “毕竟我最后确实从您的脑子里得到了一些L博士的线索。”她又道。 温敛:“……” 所以是这个意思。 他眯起眼嗤笑:“那也是我给你的机会。不是你和你的知识有多么了不起。” 路岐不置可否,过了一会才道:“是。” 这多半是为了让他吃饭才这么附和的,心里估计根本不这么想。 “继续。” 他不想再聊这个话题,枕头下的手指松开一些。 “精神空间是你创造的,那主控AI,那些任务,也是你自导自演?” “是我创造的,但并不受我控制。”路岐道,“那是L的装置,由你的记忆作为媒介,她的记忆作为隐藏的线索,构成了整个精神空间。主控AI是我的某种潜意识,但我没法操控它。” 温敛目光怀疑。 “最后一个空间的时候,它突然可以跟你对话,要怎么解释?” 那个其实很好解释。 路岐当时的情绪不太稳定,说白了就是脑子很乱,因为某些她自己不清楚的原因。 潜意识会受她的大脑影响。 AI和她的那些对话,其实都是路岐自己在和自己对话。 她都还没想清楚的事,要说出口解释,可以是可以。但措辞含糊不清,只会被这个Omega怀疑。 路岐干脆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温敛笑了声。 “精神空间不受我控制,也不是什么事我都清楚。” 她简洁地说完,道:“您还有什么问题吗?能告诉您的,我都告诉您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 温敛想问的,还有很多。 路岐在空间里的很多话和一些行为…… 他稍微思考了两秒要怎么问,旁边的墙壁,一根夜灯灯管忽地断断续续闪烁了几下。 可能是飞船的电力系统出了故障,也可能是灯管坏了。 椅子在地毯上往后滚动了几步,路岐站起来去看,衣角却在这时蓦地被温敛拽住了。 他一张脸埋进枕头里,声音很闷很低。 “那你亲我,抱我,在军校里背我,也都是为了骗我,是吗?” 路岐背对着他,闪烁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又消失,明明灭灭,怪物的侧脸轮廓被勾勒出极其浓重模糊的阴影。 温敛也没抬头看她,唯独那只抓住她衣角的手,攥得很紧。 好像她不回答,他就绝不会松开。 动作是强硬而蛮横的,语气却又不是那么回事。 路岐偏过了头,看见那只手,骨节用力到凸出,指尖微微泛着白。 温敛在脑子里过了几遍措辞,最后吐出来的还是最直接的话。 因为他不想听暧昧不清的敷衍。 也不可能再像这样问第二遍。 他说了,他只赌一次。 这是给他自己机会,也是给路岐的机会。 因为珍贵的东西,从来只有一次。 灯球里的灯泡在闪,温敛的心脏在跳,因为视觉漆黑,其他感官就格外的灵敏。 他听见路岐伸手在灯管上摁了什么,闪烁的灯光好像停下来,屋子里一点光源也没有了。 她没有转身,衣角还在温敛手里。 她道:“不是。” 温敛的指尖轻轻一滞,声音顿了很久,才慢慢地从喉咙里出来,明明平静,却又像藏着某种情绪:“那是因为什么?” 路岐道:“我……” 她第一次,停顿了,也许称得上是迟疑。 明明连在军校里,被他那样愤怒地质问,都只是话比较少,路岐还从没有过说一个字又停下来的情况。 “我,什么?”温敛问。 “……” 沉默。 只有一点呼吸声的沉默。 人造的怪物,弗兰肯斯坦的脑子里此刻在想什么?恐怕,她不说的话,没有人能猜得到。 可她却说:“我不知道,先生。或许只是我身体的一种本能罢了。” “本能。”温敛重复,嗤了声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你只是本能地在释放欲望?对象刚好是我?” 这话里含着隐秘的嘲意,路岐没答话,那只手抓住她衣角的蓦地松开了。 怪物没有心,当然不可能知道人类想要她的什么答案。 温敛靠回枕头上,吐了口气,闭了眼。 从路岐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他的下颌线条削痩紧绷,有几分冷意。 “看来您不怎么满意我的回答。”她道。 “不。”温敛从鼻子里笑了声,“是非常不满意。路岐,我真的很想一枪杀了你算了。” 他说:“我很擅长断舍离。小时候,家里人让我扔不需要的东西,我可以扔很多。所以,每次看到那些依存着心爱的旧玩具的孩子,我都觉得他们真的很蠢。” 怪物道:“所以呢?” “我现在就觉得自己很蠢。” 路岐没说话,但不是因为不理解,而是懂了温敛的意思。她眸光变得有些看不真切。 “我对您而言,是需要的东西吗?” “错。”温敛睁开眼睛看她,“你没有给我满意的答案,所以你现在已经不配是了。” 说完,他翻过身去,被子盖住了整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这是无言的赶客。 对话结束的意思。 路岐当然可以走,她向来擅长在恰到好处的时候离开。 比如,在温敛的火气消下去一些,但又没有彻底消气的时候。 这个时候的温敛,最有趣。 从前,路岐抱着打发时间的心态,为了看他的反应。 反正只是个乐子而已。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没走。 路岐很少会做还没想清楚的事,一个“乐子”,理论上而言,也没这种价值。 他要是还有什么L的重大线索的话,另当别论。 路岐很乐意再装着温柔体贴的形象哄他高兴。 这些想法在她脑子里淡淡一晃,又消失。 现在,这个Omega没有这种价值,她却不想走出这个门的原因,大概是,她走了,按他倔起来的脾气, 也许真会绝食而死吧。 仅此而已。 床垫因为被人撑住,凹陷进去一点。 温敛没想到旁边安静了这么久,这人还没走,刚想咬牙让她滚,人却先一步被她掰过去,温敛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就这么暴露在路岐的眼中。 温敛没什么反应,眉头不悦地拧着。 他估计是以为房间里一片黑,路岐不可能看见自己的脸。 但弗兰肯斯坦是为了战斗而生的怪物,夜视能力当然也很好。 路岐神情微顿,轻道:“先生,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温敛一愣:“滚。” 他抬脚就要踹她,被路岐抓住了小腿,她脸上笑容一敛,目光往他后面,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望去,声音很静。 “模仿和伪装是写进我身体的两种本能。我用那只机器狗和你说话时,其实也在本能地模仿。你知道什么是本能吗?无法抗拒的就是本能。就跟你易感期时,对我投怀送抱,一个道理。” “谁跟你投怀送抱了。”温敛恶狠狠道,“放手。” 路岐没放,她看着墙角,接着说:“对你做的那些事,不算真的本能。毕竟,*欲是我后天学来的。实际上,一号就没有*欲,她是个无聊的玩意儿。” 最后一个空间时,路岐倒没有担心过一号会对温敛做什么。 她是个无聊的东西,就算理论上知道Omega的部位在哪儿,看了估计也就跟看木头一样。 “所以,”路岐道,“不是本能,我就可以忍住。对你没忍住的原因,除了确实想看看你的反应,还有一个……” 温敛想说你长篇大论了一堆什么*欲,就为了给这句话铺垫。 果然是怪物。 没有哪个人类会在这种哄骗Omega的场合,讲这种很煞风景的话。 他抿唇,脸上带着不明的情绪,不满地催促:“还有一个什么?你最好能说完整。” 但怪物似乎永远会说一些出乎人类意料的话。 路岐慢慢地,仿佛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您很漂亮。” “……”他愣了一下。 这种词,温敛根本没想过能从路岐嘴里听到,不满的表情生生卡了一下,他有些诧异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 可路岐还是没有看他,好像那个墙角有什么能吸引她的魔力一样。 “这就是我目前能告诉您的所有事。您要是还不能满意,我也没办法了。” 温敛停了很久,脸竟然莫名有点开始发烫,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微妙地加快。 大概是他久久没有答话,路岐只能从墙角转回视线看他。 可下一秒,她的胸腔突然被枪口抵住了。 那把枪一直被温敛藏在被子下面,路岐进来的时候嗅到了味道,但没管。 现在这个时机被他掏出来,看来,她的回答没能让他满意。 “路岐。” 温敛举着枪,声调缓慢地叫了她的名字。 路岐嗯了声:“怎么了,先生?” “我……” 温敛的另一只手朝她勾了下,路岐放开他的腿,俯身凑近,仿佛是主动往枪口上送。 可下一秒,温敛却伸手,揽上她的脖子。 那柄枪还抵在她心脏的位置,他的人凑得很近,很近很近,近到她感觉到耳边,温敛略显急促的呼吸,温热的吐息,那低哑的声音,好像含着某种沉沉的坚决。 “我最后,再相信你一次……路岐。” “如果,你再让我掉一次眼泪,我一定会拿这把枪杀了你。让你死得很惨。” 他威胁着,嗓音发狠,又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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