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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这环境舒服，他又开始犯困。 正好路岐道：“刚才AI报告说，两个人都还没死，命挺大的，撑到明早应该没什么问题。您不如先睡一觉。” 温敛懒洋洋地单手撑着下颌，靠在桌子上，倦得不行了还要哼声：“等到明早，我脸要是真肿了你拿什么赔我？” “那就半夜吧。您睡一会儿，我到点了叫您也行。” 这下，温敛微微睁开眼，声音变得更低了点：“你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路岐摁了个按钮让机器人自己原路返回，没有看 他：“我，”吐出一个字却停了，本以为她会说点什么出来，但这人却突兀地转了话茬，“现在七点，你睡满八个小时，就是凌晨三点。也不早了。”说完，示意了下床那边，不容拒绝似的表情。 看来温敛今天不睡觉，她是不打算带他去看人的。 ……刚才在仓库里还觉得这人意外的听话，现在又不听了。 “用不着八个小时，睡六个小时都多。联邦军人接受过睡眠训练。” “可您现在不是军人，是易感期的Omega。” 路岐把一盒抑制剂推到他面前。 蓝色的包装，还是今年最新推出的强效且无副作用款。 她一个Alpha，对Omega用什么倒是了解得很。 “……是，让你占到了我的大便宜。”温敛只能拿了抑制剂起身，走向房间的大床。 现在暂时用不着，但最近一两周，肯定会反复发作，如果那些注射药物真的统统失效了的话。 而且，也不排除一种更坏的可能：不只是失效，还存在别的隐性问题。 温敛想着，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从路岐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他削痩的下颌线条有些冷硬。 从来没有在现实里经历过易感期，并且，这个易感期可能还会从此都反复出现。 提前有心理准备倒还好，但从易感期前潮到彻底发作，几乎只给了温敛一天的时间。 况且还是被绑在仓库里的一天。 正常人可能早就心神不安，甚至崩溃大哭，温敛倒只是静静皱着眉，细碎的阴影打下来，遮挡了他的半张脸，情绪也被藏了一半。 路岐想到了一种动物。 一种，很能忍痛的动物。 “您平时有一点生气都直接骂人踹人，这种时候倒是什么都不说了。”她来到床边，抱臂靠在柜子边上，听不出语气想表达什么。 温敛坐在床沿，不怎么高兴地看她一眼：“那不然我还能说什么？抱着某个烂人委委屈屈哭一场说‘我好怕救救我’？” 后面那句是调侃，这点异常还不至于让温敛害怕，所以他自己先好笑地翘起嘴角。 路岐道：“那我就想办法救您吧。” 比起回答，这话更类似于自言自语，但温敛还是不由愣了下，望着路岐面无表情的脸，他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掀开了被子，钻进床里，背朝向她。 “先生？”路岐道。 “不想理你了。好困，睡觉。你走开点。” 路岐：“您又怎么生气了？” “……” 温敛没理她，埋在被子里的脸，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此刻胸腔里的东西在蹦跶什么，就因为一句话而已。 他轻轻吸了口气，闭上眼，似乎这样就可以让心脏鼓动的速度慢下来一些。
第71章 半夜四点, 机器人准时叫醒了温敛。 就是闹铃的品味有点太差，尖锐得像防空警报，军人的身体本能, 眼睛还没睁开，先条件反射一脚踹倒了机器人。 “吵死了。” 温敛坐起来, 看着地上摇摇晃晃，重新支撑起身体的机器人。到底是警备用, 就是比一般的灵活。 “你主人呢？”他懒懒揉着眼睛。 “主人已经前往关押室, 派我来叫醒您。”它道, “衣服已经清洗并烘干完毕, 还给您准备了一些夜宵。” 那盘子里装着些轻食，但要没记错，路岐刚才说的明明是：“到点了我来叫您。” 结果到点了就派了台机器人过来。 “……”他不悦挑眉，“说话当放屁是吧。” 机器人不解：“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那点CPU理解不了也正常。” 他随手拍了拍机器人，把它推到一边，站起来套上衣服, 去浴室简单洗漱，侧脸其实还是肿了一点，好在细看也看不出来，温敛擦干冷水, 开门就出去。 机器人道：“您的夜宵……” “不吃了, 没空。” 禁闭室位于飞船深处，一条隐秘狭长的走廊内，需要通行证才能前往。 烂人说话不算话，不等他就自己先走了, 温敛以为自己要被AI拦在外面。 结果站在通道前，AI道：“检测到权限钥匙, 正在开启大门。” 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便缓缓打开了。 温敛口袋里有东西在发光，是把钥匙，他这才想起，路岐之前给了他一整个飞船的权限。 不知道她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但他也不会原谅她偷跑的事。 进了门，没走几步，禁闭室门口远远地传来吵闹的声音。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领主！” 阿九正跟路岐说话，少年向来冷静，那张脸第一次流露出一点与他年纪相符的不知所措。 “我是提前想来做今天的精神测试，结果就听见禁闭室那边有声音，我又很担心二十一，我……” “怎么了？霸凌？” 温敛揣着口袋上前，路岐瞥他一眼，目光往前一抬，示意他看禁闭室内。 房间的门正大开着，内部环境不知道路岐用了什么办法，明明亮着灯，但仍旧漆黑。 空无一物，亦空无一人。 只剩地板上，几乎与黑暗快要融为一体的一大片血迹。 “这是关季小姐和伏笑的地方？”温敛问。 路岐道：“他们逃进精神空间了。” 九号道：“怪我。伏笑先生跟我求助，我看他伤得很厉害，再拖下去肯定会死，我就用医疗机治了他的伤……结果，他一好起来就拖着季小姐往外冲，隔壁就是进入精神空间的房间。他们，他们一起掉进去了。” 九号持有一小部分飞船权限，他有时候会帮路岐打下手，给禁闭室里的人送送饭。 温敛之前的早餐也基本都是九号送去的。 他不知道那两个人是领主要看管的人，听见门在微弱地响，就上前打开，然后就被浑身是血的两个人吓了一跳。 之后发生的事也就是一瞬间，伏笑动作太快了，九号想拦都没时间。 “主控AI那个时候正在检修飞船的各个部位，也没注意这边。”路岐道。 “那他不是自投罗网？”温敛道，“反正你本来就想看季小姐的脑子。” 逃进精神空间不是更好。 “是这个道理，但您不觉得反常吗？”路岐问。 他如果想逃，可以离开飞船。想遵守自己之前的承诺，也可以等路岐来。再不济，让九号顺手再救救季小姐。 反正九号纯良得跟个白痴也没区别，路岐就是看他没心眼但胆子大还勤快，才会让他给自己跑腿。 “你刚才看见季小姐了吗？”路岐问，“她还活着？” 九号摇头：“我没看清，太黑了。但那个肢体柔软的程度，应该没死。” 要是季小姐死了，伏笑发疯往精神空间里钻，倒也可以理解。 “真的对不起。”九号攥紧衣角，沉沉的眉梢满带自责，“您罚我吧，把我关禁闭室多少天都行。只要，别不让我继续给您打下手… …” 好像能给路岐做事，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似的。少年两只手臂紧绷到僵硬。 温敛的目光从他的手，慢慢挪到他抿住的嘴唇，再到额角的细汗，眸光微闪，没吭声。 旁边无慈悲的怪物已经开始笑：“那可不行，我不喜欢任何犯过错的人留在我的飞船上。” “领主……” 少年的脸有些发白，头顶翘起来的一小撮柔软的头发都在抖。 他估计是睡到一半，匆匆爬起来赶来飞船里的。头发还没来得及理顺。 “你怎么对忠诚的手下这么无情的。”路岐没说话，温敛忽然凑过来一点，微微低头，用眼尾看着她，“不知者无罪。‘领主大人’念在他是初犯的份上，放过他吧？” 路岐面无表情：“我还不知道先生你喜欢管这种事。” “毕竟我可不想以后老是吵得要死的机器人来给我送饭。” 他扫向九号，少年明显有些诧异，他不懂温敛为自己求情的原因。 送饭吗？可送饭也只是领主吩咐他的事。那只机器狗也是…… 他反而有些担心温先生初来乍到，这么冒犯地对领主指手画脚，就算他不是测试对象，那也可能会引来无妄之灾。 领主看着当然温柔有礼，但绝不是好说话的人。 他暗暗给他打手势，让他别说了，再说下去，自己怕是就得从5、6号禁闭室，被扔到12号，那个最黑也最大的房间里去了！ “温先生……” “怎么样？”温敛没理他。 九号就这么看着领主摸了摸下巴，仿佛真的在考虑，过了一会，她道：“既然您对送餐时的环境要求这么高，那我就勉强放过他吧。” “哦，勉强？” “是啊，勉强。” 路岐手指一划，走廊尽头的金属门打开，九号心领神会，快步离开了。 温敛贴在她耳边低哼：“我没怪你就对你很好了，你还要‘勉强’？” 那呼吸低低的，不想被人听见似的，又像是刻意而为，有点痒，路岐抓住他冷白的手捏了下，但很快就被挣开了。 温敛道：“谁准你摸了，不给出尔反尔的人摸。” “这边出了状况我才过来的，先生。”路岐一副“您看不就知道了”的表情。 温敛道：“知道，我又不瞎。” “那您在生什么气？”路岐好笑道，“是机器人没准时？” 温敛不置可否。 这边有突发状况，路岐提前走人当然正常。留个机器人来叫他，都可以算是怪物难得的关怀之心。 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了，但刚醒来时那种眼眶发酸，胸腔空落落的感觉，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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