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 洛婉清嘶吼出声,她死死捏着匕首,喘息着抬头看他。 她知道她爹死在牢里。 在梦里,她和她家人流放第一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只是她不知道,他是自尽在昨夜,更不知道,自尽的那块陶片,是江少言给的。 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严刑逼供,又或是监狱苦寒病逝。 她从来没想过是因为江少言。 她爹被他杀了。 他不可能好好留下他们,斩草除根,这是江少言的做事风格。 他们没有任何和谈的可能性,而他也根本不想要这种可能性。 “为什么?!” 意识到强颜欢笑根本换不来什么,她当即放弃,一把抓住江少言的衣领,将他拽到身前,疯狂追问:“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我爹待你不好吗?我对你有愧吗?我洛家欠你什么,你要做到这种程度?!” 江少言没说话,他们贴得很近,呼吸缠绕在一起,江少言盯着她,好像是要把她的模样一点点雕刻下来。 他似乎有很多想说,但却都死死压住。 好久,他只笑了笑。 “我记得,小姐曾说过,少言是小姐心中最重要的人。” 他语气很温柔,洛婉清不可思议瞪大了眼。 江少言抬起手,轻轻握住她撕扯着他衣衫的手掌,他力气不大,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将她的手一点一点从他衣衫上拉下来,他注视着她,像是说给她听,也像是说给自己:“我所求不多,爱也好,恨也罢,我只想当小姐心里最重要那个人,岭南路很长,”她的手被他拉扯下自己衣衫,握在手里,他语气中终于有了几许波澜,“小姐一定要记得我。” “无论爱恨,”他看着她的眼睛,叮嘱她,“都好好记得我,等着我。” 说完,江少言放开她,他直起身,似乎有些克制不住,转身欲走。 洛婉清坐在原地,她满脑子都是他方才的话语。 等着他。 在岭南日日夜夜,她苦等了十年,无论是他的死讯还是他的人,梦里那个洛婉清,一生都在等着他。 如今他还要她等他? 做梦! 做梦!! 愤怒和怨恨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听着江少言转身,听见他唤人,就在他提步刹那,她猛地拔出匕首,朝着江少言就扑了过去! 江少言下意识想回头,她察觉他的动作,干脆却张开双手,假作拥抱,从身后一把抱住他。 江少言动作一顿,也就是这片刻迟疑,刀刃就干脆利落没入他腹中。 洛婉清下意识想拔刀再刺,江少言立刻反应,急急按住。 血流入两人指缝之间,江少言背对着她,气息乱了一瞬,随即又有些宽慰,语气中带了笑,沙哑道:“这好似小姐第一次主动抱我。” “放开!” 洛婉清用尽全力挣扎,想将刀刃再拔出来,然而江少言纹丝未动,他垂眸看向两人染血交握的手,他们一起握着那把匕首,深深扎在他的腹间。 “这是我师父送我的匕首,我第一次杀人,就是用它。”江少言语气没有半点起伏,他握着她的手,将匕首一点一点拔出来,喘息着叮嘱,“你拿着,记住杀人的感觉。日后,谁若碰你,就这么杀了他。” 说着,匕首彻底拔出来,江少言握着她的手腕干脆利落将她往地上一甩,捂住伤口退了一步,抵在小桌上。 她重重撞砸在地面,听他低唤:“惊蛰。” 音落,一个少年随着声音像猎豹一样破门而入,将正翻爬起来的她一把按回地面。 “放开我!”洛婉清和那少年撕打,那少年手似逾千斤,一动不动。 洛婉清被他按着脑袋压在地上,只能不断咒骂宣泄着情绪:“江少言,你不得好死,你千刀万剐,我早晚要杀了你!杀了你!” 听着她的话,江少言没有理会,他就站在不远处,捂着伤口,简单上药包扎,随后由侍从伺候着起身,从容披上狐裘披风,一面穿衣,一面吩咐:“把这把匕首给她留着,谁也不准碰。好好照顾她,别让人死了。” “小姐,”他穿好披风,转过身,站定在她身前。 牢狱里的灯火成了他的背景色,他像是这地狱的主宰,像是不可攀登的高峰,高耸在她眼前。 她仰视着这个仿佛无法打败的恶魔,看着他目光被灯火照耀,听见他告别:“我们下辈子见。” 说着,他转过身去。 房门打开,他咳嗽着道谢,周边人声鼎沸,都围绕着他。 他们咒骂着她不知好歹,吹捧着他宽和仁善。 说着要将她流放远点,让她吃尽苦头,一生永不相见。 她不能让他这么走。 她要杀了他! 江少言! 江少言!! 她趴在地上,看着那个远走的身影,猛地爆发,竟从狱卒手中挣脱开去,拿着匕首朝着江少言就是一刀。 “按住她!”察觉她的动作,一声大喝从周边传来,她感觉有人冲过来,将她猛地扑倒在地。 她不在乎,她在地上,爬行着想往前。 “快!踩住她的手!” 许许多多人冲过来,她动弹不得。 “江少言……” 她身若泰山压顶,见他不停步,大喝:“你不是问那个人是谁吗!” 听到这话,走在前方青年一顿。 “是谢恒!” 洛婉清笑起来,她感觉自己是疯了,大笑着攀咬:“那个告诉我消息的、我喜欢的,就是谢恒。当年我在东都就喜欢他,如今我还是喜欢他,你不过是我将就而已!你等着,你就在东都好好等着我,等我回来,拿你的人头,祭我的喜酒!” 这话出来,所有人安静下来,大家都明显感觉到,这个一贯温和的青年气质骤凛。 “别说胡话,好好留在岭南。” 他说着,在洛婉清的大笑中侧首。 昏暗灯火勾勒出他略显冷峻的线条,与他平日一贯温润的气质截然不同。 “若你敢来,”他神色微凛,带了上位者独有的高高在上,语气郑重,“我必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谢恒:“人在办案,锅从天降,等等——老婆的锅?我接。”
第四章 “来!你来杀了我!” 听见这话,洛婉清疯狂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她什么都没想,她完全放纵自己情绪,用尽全力嘶吼:“江少言,你回来!你来杀我啊!” “按住她!手镣!锁上!给她锁上!” 完全没想到一个大小姐有这样的力气,旁边狱卒赶紧涌上来。 “堵上,把她的嘴堵上!拉回班房去!” 周边人疾呼着,按手的按手,堵嘴的堵嘴,钳制住完全失去理智的洛婉清。随后几个人一起将她抬起来,穿过漫长的甬道,将她抬到班房大门前,拉开铁栏门,直接就将她整个人都扔了进去,随后赶紧锁上铁链,转身离开。 洛婉清在地上滚了几圈,立刻翻身起来,攀爬着冲到门口,在众人好奇、震惊的神色中,抓着铁栏疯狂摇晃,嘶吼。 “开门!放我出去!让我见监察司!” “我洛家冤枉!我爹没有贩盐!我要上告御史台!大理寺!监察司!是江少言陷害我洛家,我洛家冤枉!”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狗官!放我出去!让我见谢恒!开门!我要告状!这是冤案!” “婉清,你怎么了婉清?” 她崩溃嘶吼间,姚泽兰和苏慧急急冲了上来,两人拉扯着她,洛婉清却忽然不觉,不断试图朝着铁栏冲去,旁边洛问水被她吓得哇哇大哭,周边人开始窃窃私语,直到最后,姚泽兰忍无可忍,怒喝出声:“洛婉清!” 被母亲这么一喝,洛婉清动作顿住,一时间,她好似三魂七魄终于归来,愣愣抬头,看见姚泽兰满是担忧的眼睛。 姚泽兰见她回神,赶紧上去,将她抱在怀中,安慰道:“没事了,婉清,娘在这里。” 听着这话,洛婉清握着匕首的手渐渐放松,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感觉是压抑了许久的委屈一瞬间翻涌上来,她紧咬着下唇,靠在姚泽兰身上,浑身颤抖着,仍由泪珠如雨而落。 她低声啜泣,旁边苏慧瞧着,忧声道:“娘,先扶着婉清回去吧。” 姚泽兰点了点头,她诓哄着洛婉清,同苏慧一起扶着洛婉清一起回到了她们的位置。 班房一个大房间,住着百余人,大家各自有个自己的地盘。 洛婉清跟着家里人回到位置上,坐着哭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回了理智,旁边苏慧抱着孩子,瞧着她镇定下来,这才忧虑开口:“婉清,怎么了?” 洛婉清听得问话,动作一顿,一时不知该不该将真相说出来。 她记得上辈子她母亲听闻父亲死讯那日,一夜就半白了头发,她心中不忍,迟疑了片刻,删删减减道:“江少言说,咱们家案子太大,他没办法。” “还有呢?”姚泽兰不信只有这些,紧盯着洛婉清,“江少言怎么回事?” “他另外有人了。”洛婉清低着头,不敢说实话,“他要和人家成亲了,来同我告别。” “他这混账!” 姚泽兰怒喝出声,随后意识到周边有许多人瞧着,她忍下愤怒,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洛婉清的手,压着声道:“无妨,婉清你也别太过伤心,你父亲在外还有其他好友,我也有些人脉,不指望他。等来日咱们出去了,娘重新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他后悔去吧!” 洛婉清不敢说话,只点头应是,暂时安抚下姚泽兰。 旁边女囚都悄悄打量着她们,见一家人安静下来,班房里边开始活跃起来,大家窃窃私语,不用故意听,就知道是在议论洛婉清。 姚泽兰又恼又恨,却也无可奈何,想起来洛婉清才是最难过的,正想要宽慰,就听洛婉清道:“没事的。” 姚泽兰一愣,洛婉清转过头,靠在土墙上,平静道:“娘,不是大事。” 不过被人说几句,对于她而言能是多大的事? 在她那个梦境里,很快,狱卒就不会再管她们,放任班房里的人欺负她们,然后她们会去岭南,会一个一个死在流放的路上。 这才是真正的苦难。 想到未来,洛婉清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发泄过后,一切都该回到正轨。 同归于尽毕竟是冲动,江少言她杀不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她家人。 她本来指望可以说服江少言救她家人,可她爹一死,他们便没了什么回转的余地。 她不可能就这么放着江少言好好活在这世间,所以江少言绝不会放纵她洛家有任何翻身的可能。 江少言指望不了,刑部与他同流合污,如今在这扬州监狱中,能改变洛家案子结果的,只剩下一个官署,监察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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