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换做以前,他必定早就捂住她的嘴,不许她胡说八道,还要严厉的训斥她一顿,然后再跟她置气半个月,不肯踏入明华殿半步。 现在他却坐在那里,不紧不慢的喝茶吃东西,不仅不生气,脸上甚至还带着悠闲自在的神情。 明妃的气一下子就泄了。 她坐到儿子旁边,仔细打量了他许久,才担心的伸手摸他额头:“莫非是上回把你脑袋打伤,人傻了?” “母妃,我好得很。” “你好什么好啊?”明妃烦闷,“你从前不是说对公主势在必得吗?现在公主要嫁给别人了,你无动于衷。你娘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也不阻止。你是既不在乎公主了,也不管你老娘了?” 顾长渊笑道:“母妃在后宫夹缝生存,小心做人这么多年,如今受了点宠,也该过一过肆意自在的日子。你放心,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管着您啦。”
第428章 早知如此 “我脑袋蠢笨,说话直白,口无遮拦,万一惹出祸事来呢?” “那您自己受着嘛。怨不着别人。” “……我若惹祸,必定也会连累你的。” “不会的。” “怎么不会?”明妃歪头看着儿子,“渊儿,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呢?跟娘说说。” “我要走了。” “走?走哪儿?”明妃站了起来。 “请父皇给我一块封地。”顾长渊说道,“如今小十一已经是太子,入主东宫。我这个瑄王还待在京城,有违祖制。” 为了保证太子的安全,依照大宣祖制,一旦太子人选确定,其余皇子便不能再在京城逗留,必须回到自己的封地,没有旨意传召,便终身不得回京。 否则,便有造反的企图。 赵王顾梓阳已经在准备离开的准备,皇帝却迟迟还没有给顾长渊封地。 明妃听说儿子要离开京城,脸上现出悲伤之色:“你这么一走,咱们娘俩儿这辈子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有的。”顾长渊笑道,“逢年过节,父皇总会召我们回京的。再者……父皇年事已高,将来小十一登基了,母妃就可以搬去封地,与儿子住在一起了。” 随即他想到自己的寿数,不由眸色微微黯然。 他还能等到小十一登基那天吗? 前世被困守京城,皇宫,几乎从未踏足过大宣的河山。 若他真的还只有五年时间,他很愿意出去看一看。 明妃哭了起来。 “母妃不必如此。”顾长渊淡道,“自小您也没怎么管过我,如今儿子大了,就各自安好吧。” 明妃怔怔的:“渊儿,你怨娘吗?” “儿时肯定是怨的,现在不了。”顾长渊放下茶杯,“只是想到以后难得再吃到母妃做的糕点,还是有些遗憾的。” 他伸了个懒腰,摆摆手,“母妃歇着,儿子吃饱了,去见父皇。” 看着他的背影,明妃叫道:“渊儿,娘跟你一起走!” “父皇舍不得母妃。” “我不管他!”明妃的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早知如此,我当初……我何必听你的呢!我才不吹皇上的枕边风,求皇上让小十一做太子!我才不向皇上举荐唐卿做剿倭大将军!” 顾长渊顿住脚步,说:“这些都是母妃自愿做的。” “是的!但那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明妃含泪,“早知我做这些事情的结果,就是把自己的儿子撵出了京城,把公主推给了别的男子。我绝对不会听你的话!” 顾长渊笑道:“您再喊得大点声,让后宫,前朝,让大宣的天下臣民都听清楚,您这位宠妃娘娘,是怎么魅惑君上,干涉朝政的。” “大不了就让皇上废了我!我跟你一起去封地,咱娘俩一起过吃糠咽菜的日子去!” “……您要吃就自己挖去,我可不想再过儿时的苦日子。” “什么意思?”明妃愣住,“你吃糠咽菜过?” 顾长渊笑道:“虽然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既然母妃问起,临别之际,我就告诉您。我小时候,顾嬴洵带着几个皇子,逼我在地上爬,我不肯,他们便把我关在曲径通幽那里的小屋子整整三天。”
第429章 草芽的滋味 明妃愣住。 她记得那个地方。 所谓曲径通幽,是距离御花园不远处的一座假山。 虽说是假山,这又高又宽,里面被工匠凿出一条通道,弯弯绕绕,夏日的时候,有斑驳日影,有流水微风,是散步避暑的好去处。 但也仅限于此。 若其他时节进去,便只有阴暗潮湿了。 曲径通幽的出口处,有一间小屋,是夏日时供皇帝后妃们临时歇息,或者更换衣裳用的。 冬、春、秋三个季节都空着。 明妃年轻时路过那里,小屋子没有窗户,关着门的时候,里面黑漆漆的,像一个匣子。 她没想到,自己这个看起来雪白漂亮,聪明稳重的儿子,竟然被关进去三天过。 明妃颤抖着声音问:“后来你怎么办的呢?” “在小黑屋哭,哭累了睡,饿醒了再哭,哭累了再睡。”顾长渊淡淡的,“那时初春,门口处有刚长出来的草芽,滋味不错。” “天哪!” 明妃脸色苍白,双手捂住脸,哭着蹲下身子,呜呜大哭。 顾长渊笑道:“都过去十几年了,母妃再哭,是不是晚了点?” 明妃哭了许久,才问:“你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从门缝里看到有太监路过,喊他们过来开了门。”顾长渊说的很平淡,“那一次我病了半个月,母妃还记得吗?” 明妃努力回想,拼命回想。 在她贫乏的记忆中,竟完全没有这一段。 她愧疚的要命,哭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现在不是告诉您了吗?” “当年你怎么不说?” “如果我说了有用,就不会有那些遭遇。”顾长渊说,“说句不好听的,这几年母妃的确渐渐的懂事了,变得聪明了许多。您知道我小时候,别人就叫您什么吗?” “我知道,他们说我是傻子,叫我傻贵人。” “难为母妃还记得。” “我……”明妃神情难受,抱住脑袋,茫然悔恨,“我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笨,我好像什么事都不知道,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说话。” “说起来,母妃如今受宠,还是李樱宁的功劳。”顾长渊笑道,“她也算是会教化人了。所以,您用这份恩宠,做点于她有利的事情,有何不可呢?” 明妃抬起头,满脸泪痕,怔怔的说:“我愿意为公主做任何事,但是,我也不愿意因此把你赶出京城了。” 顾长渊弯腰,把她扶起来,拿巾子为她擦拭泪水,柔声说:“母妃,人各有命。不必纠结。” “渊儿,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明妃眼巴巴的看着他,“你向来聪明,有注意,有野心。你说要替代顾嬴洵做太子的呵。只要你愿意,你明明可以做到这一切。为什么要放弃?就算你不要太子之位,那新化公主呢?上回你还说,他是你的执念,你此生必要得到她!” 顾长渊笑道:“母妃的记性果然越来越好了。” 明妃叫道:“告诉我啊!” 顾长渊想了想:“放下执念了。”
第430章 像养了个女儿 “为什么要放下?到底又发生什么事了?”明妃抓着他的胳膊追问,“你也说母妃变聪明了,不像从前那样笨了。母妃现在也受宠了,你不必再像小时候那样,受了欺负也不告诉我。我能帮到你的,我真的能!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太子之位?还是公主?我可以帮你!” “母妃,您冷静点,不要这么激动。” 顾长渊拉她坐下,倒了杯茶送到她手里,“我应该跟您说过,我争那个位置,是因为我想娶李樱宁。” “我记得。” “如今我不想娶李樱宁了,何必还争?” “你为什么不愿意娶她了?”明妃含泪问,“你不喜欢她了?” “恰恰相反,是因为她不喜欢我呀!”顾长渊的语气有些无奈,为自己这个总也不肯开窍的娘。 明妃恍然:“是哦,我差点儿忘了这件事。公主不喜欢你,那的确没法子,唉!” “何况我已经得到过她了。”顾长渊微微笑道。 “那算什么呀!”明妃嘟囔。 “母妃若真对李樱宁好,就让人家喜欢谁,便嫁给谁。” “她以前喜欢那个陆青寒,结果那男人负了她。如今她又喜欢小唐将军。这打仗都是生死一线,万一他有去无回,公主岂不是又要伤心一场?” 顾长渊笑道:“母妃,您就不能念着人家一点好吗?作为主帅,想死还是很难的。”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等父皇赐一块富饶的封地给我,我就可以走了。” “你想要哪个城池?” 她跃跃欲试。 连续几次得手,她已经领略到了得宠的好处。 顾长渊告诫她:“母妃记得不要得寸进尺,父皇如今是宠爱你,但你如果不知分寸,早晚会被厌弃的。” “我记住了。” “真是……”顾长渊有点嫌弃,“总觉得像养了个女儿!” 明妃愧疚:“对不起。” “不要这样,其实你现在已经很聪明了。”顾长渊安慰她,“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谁能料到,父皇改主意让小十一做太子,是因为你的建议呢。也不会有人料到,唐卿能替代张高秋去东南剿倭,也是因为你。我小时候可不敢想,母妃也有这么能干的一天。” 明妃笑道:“也许正是因为我一向有蠢名,所以没人怀疑我,顾忌我。” “母妃以后不要轻易向外人提起,免得惹祸上身。” “你放心,我还没傻到那个地步呢!”明妃见他要走,忙扯住他衣袖,“渊儿,你走了,我怎么办呢?以后谁来管我?” “您可以管好自己了。” “我不能。”明妃可怜巴巴的看着儿子,“我太笨了,如果有人算计我,我一定中招的。” “那你就去找李樱宁呀。你不是最喜欢她吗?她那么聪明,会给你出主意的。” “这个主意好!”明妃拍手,情绪又好了起来,“公主这会儿就在宫里呢,我要去见她,顺便问问辞儿的情况。渊儿,你都要走了,不如与我一起去见她一面?”
第431章 苦肉计 “我就不去了。”顾长渊摇头,“我得去见父皇。” “你父皇有什么好见的。” “不见父皇,怎么得封地呢?” “这有什么着急的?” “急不急的,总是要见的。”顾长渊笑道,“难道母妃不希望我讨一块好封地,将来接您去养老,您也能住的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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