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轻抚她的发顶,柔声道:“此事你不知晓,我们回去再说。” 若是在此处解释,那就说来话长了。 星族乃是四海八荒中一支族群,因擅长占卜而闻名于世,虽颇有名声,却并非大族,只有数千名族人,一直隐居在星陨之地。 然而,数万年前,星族突然惨遭覆灭,事情发生在一夜之间,族地化为废墟,族人不留一个活口,还是相邻的族群发现,告知天界,四海八荒都为之震动。 可惜最终也没查到凶手。 流风作为上神,又是凤凰一族的尊上,对此事颇有了解,凶手屠尽星族三千多口,只为星族至宝——乱星盘。 对方一击必中,事后又以乱星盘扫尾,即便是他,也在紊乱天机之下,差不多一丝线索。 忽然,他猛地顿住。 乱星盘! 当初白皎在南荒遇劫,天机紊乱,导致他算不出凶手,不正使用了与星族灭族时几乎一模一样的手法! 他看向自称星族的男人,狭长凤眸幽暗:“你说你是星族,有何凭证?” 男人苦笑一声:“我这一身星骨,够吗?” 流风沉默一瞬,星族与生俱来,便有一副星骨,与其他神仙不同,他们死后会化为星辰,永沐夜空。 他施法破开束缚,男人虚软地瘫坐在稻草上。 流风问他:“你怎么会堕魔?” 男人知道他是相信了,迟钝跳动的心脏都因此事而飞快跳动数下,眼中更是湿意弥漫,忍不住失声痛哭。 “上神容禀。” 他声音沉痛,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对方所求为何,当初因为贪玩,他独自一人踏出族地,回来时却见族地化为一片废墟。 想到当初看到的惨状,他仍心痛如绞,哽咽着解释:“我侥幸逃过一劫,回去后便发现族中至宝乱星盘不翼而飞,这么多年,我一直在追查乱星盘下落,乱星盘一定在当初屠尽我族的凶手手里!” 男人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苍天垂怜,我星族有一秘术,可以追踪至宝下落,于是我便追查下去,可我修为低微,为了找到仇人,便堕入魔界,却让我误打误撞,发现当初屠杀我族的凶手!” 流风目光微闪,转瞬已经掠过几个候选人员,魔尊息昀?不,他于数万载前便被镇压封魔渊,魔族现任魔君都阑,不,他生性儒弱,没有这个本事。 思来想去,竟找不到一个何时人选,流风于是将目光投向男人:“凶手是谁?” 男人咬牙切齿道:“天帝!” 流风错愕地看着他,竟有几分怀疑,他堕入魔界,怎么会找到天帝,至于天帝本人带给他的印象,沉稳,低调,是个合格的守成之君。 其实男人也奇怪,不过他当时并未来得及探查这些,找到仇人后他自知实力低微,无法复仇,便一直隐忍蛰伏。 直到今日。 他在魔界许多年,倒也不是白呆的,凭借占卜之术,迅速升职,终于,成为天帝看得上眼的棋子。 为了此次任务,他使出浑身解数,将计就计,终于借此机会,将真相告诉流风上神。 男人冷笑道:“上神万万不要被他骗了,什么天帝,没有比他再假仁假义的神仙了,他觊觎我们星族的乱星盘,为了得到族中至宝,便屠杀我整个星族!如今,他为了权势,更是不惜与魔尊合作!” 男人不在乎自己抛下怎样一颗重磅炸弹,继续道:“我之所以在魔界发现天帝,便是因为他私自进入魔界,遮掩身份调动魔尊手下兵力,至于再深的,我便不知道了。” 他举起手,坚持不移地看向流风:“上神,“我愿向天道发下心魔誓,今日所说句句皆真,若有半句虚言,便让我受尽折磨而死!” …… “在想什么?”流风坐下,看向披着衣裙,同样坐在床边的白皎,龙凤喜烛映出温润烛光,洒在她白皙娇艳的脸上。 白皎抬眸,长且浓密的眼睫微翘,似蝴蝶蹁跹振翅,阴影下,是一双盈盈似水的美眸,此时正看着他说:“我相信他,幕后主使就是天帝!” 流风垂眸。 白皎却说起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最近一次的神魔大战吗,所有人都说是辰夜杀了天族大皇子玉溪,又抢掠曦光帝姬,天帝怒不可遏,联合妖界反击,现在想来……” 白皎顿了顿,轻咬红唇:“也许就是天帝一手操控!” 她在心里默默去掉也许二字。 说是猜测,可作为拥有剧本的白皎最清楚,以曦光的视角写天帝杀死玉溪,而后嫁祸给辰夜,似乎是一心为了曦光好。 白皎总觉得有些不对,对天帝也没什么好感。 现在她明白了,哪里是为了曦光,分明的未来他自己,他要借此除掉一部分兵将,换上自己的心腹! 她说了一堆,转头发现流风不发一言,皱了皱鼻头:“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相信我?” 流风仿佛才回神,沉声道:“自然是信你。” 白皎咬了下唇:“那你刚才在想什么?” 男人叹了口气,眼底泛起一抹怜惜,认真道:“当初有人在南荒截杀你,事后不论我如何努力,只查到一片紊乱天机。如今想来,便是他用乱星盘所为。” 白皎一怔,皱紧眉头:“可是我跟他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害我!” 她永远忘了自己当初多狼狈,说是命悬一线也不为过。 她忿忿不平,觉得手里空落落的,想那个什么东西扯一扯,冷不防,对上他黑沉深邃的眼。 脸颊一热,流风捧起她的脸,温热的掌心与她肌肤相贴,好似燃起簇簇火焰,烧得她心慌意乱。 男人柔和清冽的声音钻进耳蜗:“待我找到证据,皎皎想问什么都可以。” 嗓音蕴藏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酷。 一切祸端皆因天帝而起,若不是天帝截杀,皎皎不会失踪,更不会与东渊相遇,遭他觊觎! 他目光微闪,与她的距离却越来越近,眼神褪去昔日的柔和温吞,露出侵略、强势的火热。 白皎呼吸发紧,对上他的眼睛,好似置身熔炉,全身都要烧融烧化。 “你——” 微弱的声音消失在贴近的唇缝中,男人粗重的呼吸响在耳畔,如一记重锤,狠狠凿敲她的心尖:“皎皎,看着我,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 烛光映照下,拢上一层柔光。 “喜欢吗?”流风轻轻收紧掌心,与她十指紧扣,喑哑低沉的声线钻入耳蜗。 白皎失神地望着头顶,正红色的帐幔轻薄半透,帐幔上方刺绣五彩凤凰,翎尾泛出流水般莹润的光泽,好像要活了一般。 她动了动头顶的耳朵,猛然一惊。 头顶的耳朵! 下一刻,耳畔传来男人低低的笑声,白皎忙弓起腰,伸手去摸脑袋。 流风愣了下,瞥见一截软白如玉的手臂,手掌捂住脑袋:“怎么了?” 他以为方才仓促间,让她撞上了床榻,忙拉开她的手臂,想要仔细检查。 白皎恼羞成怒,羞耻得脸颊绯红,水盈盈的眼睛使劲儿瞪他:“都怪你!” 美艳绝伦的模样,正正落尽流风眼底,令他动作一顿,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炙热的视线落白皎脸上,心上人粉面含春,水眸盈盈,可怜可爱的娇态令他几近失控,下意识扣住她的软腰。 却在触及她的脑袋时,猛然顿住。 一对柔软蓬松,泛着淡粉的狐耳微微一动,好似羽毛撩拨心尖,流风忍不住俯身,嘴唇咬上她的耳尖。 小狐狸的耳朵露出来了。 天界。 鸿宇天帝回到殿内,陡然阴沉下脸,紧接着,殿内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 都是一群废物! 连那样好的机会都能失败! 他沉默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于是拂上镜面,没有丝毫反应,天帝错愕地看着安静的镜面,心头一慌。 镜子并非普通镜子,而是他与魔尊息昀的联络器,当初息昀魔尊一言不合掐断联系,而天帝忙着处理事情,无暇顾及,现在再想联系,魔尊却不应答了。 天帝身体一晃,跌坐回椅子里。 他努力说服自己,魔尊喜怒无常,也许是故意如此,反正他们确定了合作关系,根本不用着急。 谁知这一等,就是七八天。 这一日,镜面忽然漾起水波,天帝立即赶来。 转瞬,镜子里便浮现出魔尊的面容,他仍旧如之前那般肆意张狂,不知是不是错觉,天帝总觉得脸上魔纹愈发浓密。 下一刻,魔尊直呼他的名字:“鸿宇,你找本尊有事?” 天帝连忙提起精神:“息昀魔尊。” 他攥紧掌心,因长时间紧张,已经沁出一层湿黏汗渍,他斟酌几秒,终于说道:“你之前所说,能让我成为上神的方法,究竟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息昀狂肆一笑,不留情面道:“难道说,你动心了。” 天帝一阵沉默。 魔尊抚掌大笑,身后数条粗如小腿的玄铁锁链哗哗作响:“好好好,本尊果然没说错,你就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比我们魔族还要狠辣。” 天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咬牙切齿,却又顾忌他手中方法,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息昀魔尊笑够了,才道:“本尊可以告诉你方法,不过,你要先答应本尊一件事。” 天帝双眼发亮,激动地攥紧拳头,声音反倒平淡:“什么事?” 魔尊眼底暗芒一闪:“放心,不是什么让你为难的事。” “你且过来。” 几天后,白皎和流风携手来到天界。 巍峨华丽的天宫耸立在九重天之上,白皎略略扫了几眼,便收回视线。 她小时候来过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还是一成不变。 白皎撇撇嘴,没意思。 很快,便有侍女过来,恭敬地领着他们来到大殿,秀丽的仙侍端来茶水糕点,又快步退下。 留下的乃是仙侍长,原先便是她领着白皎他们来到大殿,得知她们都来意之后,她俯身,恭敬说道:“两位上神来得不巧,天帝几日前便已宣布闭关,不便见客。” 白皎皱起眉头,她怀疑对方故意避着自己,转念一想,天帝为什么要避开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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