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黑暗中的火光照在了霍与恒的脸上。 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色的车子被焚毁，它们一辆接着一辆出现，挥舞着仿佛触手一样的机械臂，却又对白馨身上流淌的火光退避三舍。 白馨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慌中解脱了出来，她开始变得镇定。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能够掌控局面，她就是会变得镇定。 现在真正惊慌的人是霍与恒。 他既不能理解为什么白馨的身上会突然着火，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太阳消失光明不见，还有黑暗中驶向他们的车子。 这不是他理解的世界，他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司机，没有人回答他。 他想驾驶着自己的加长版豪车逃离，可他的司机像是一尊雕像。 火焰烧到了车子，霍与恒打开车门跑了出来，在黑暗里，他看见街上的行人停滞不动，即使把他们踹倒在地他们也不会给他反应。 这个世界陷入了他不能理解的黑暗和凝固，只有白馨，带着他不能理解的疯狂，操纵着火焰。 看着那些火焰，他的头几乎要痛成两半。 “白馨！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疯了吗？” 听到霍与恒恶质问，白馨重新看向在自己手上流淌的火焰，歪了歪头，她忽然笑了。 “原来，疯了，就是这样？” 胸腔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成了灰尘，随着她的呼吸被排出了体外。 白馨只觉得畅快。 那些灰尘是什么呢？是“女孩子一定要少吃点儿保持身材”，是“你这样做别人不会喜欢”，是“你怎么可以大声说话”，是“你为什么不能乖一点？”，是顺从，是妥协，是别人的目光凝固在她身上，而她站在旷野无可遮蔽，是她低着看着自己和别人的鞋尖却看不见自己的道路，是她一直要等待、要期待、要善良——如此，这个世界会奖赏她。 奖赏她一个男人。 这个男人会爱上纤细美好讨人喜欢的她，会爱上轻声细语乖巧温顺的她，会爱上羞怯于和人对视的她，会爱上那个成为了“她”的她。 所有的她都要成为“她”，如果没有做到，她就是疯子！ 霍与恒的嘴里楚玟是疯子。 霍与恒的嘴里，她白馨也是疯子。 呼，吸。 明亮的火焰照亮了她的双眼，白馨已经明白了这火焰是什么。 是她的愤怒。 长久以来，这愤怒被她压抑在静默和无声的质问之后，到了今天，它们终于开始燃烧了。 “既然知道我疯了，你怎么还敢在这里？”她问霍与恒。 随着她的话，一簇簇的火焰在她身后聚集，然后向霍与恒冲了过去，把他吓得往地上滚。 白馨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她从前也是这么害怕的，那个总是笼罩着光明的世界，没有能炙烤她的火焰，没有突然出现的怪异车子，一切都很平常，却无时无刻不让她战战兢兢。 她明明是人，却像是行走在刀尖的人鱼，她明明是人，却是被关在人们言语里的长发姑娘，她明明是人，却要等待着自己的仙女教母降临来赐予自己走到自己命定王子面前的机会。 白馨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纯粹的笑意。 此时此刻，她真的，好开心呀。 “咚！” 一辆黑色的车子突然打开，机械手臂抓住了霍与恒把他拖进了自己的身体。 看着霍与恒被救走，白馨连忙追了上去。 她跑不过黑色的车子，可她的火焰可以，火焰带着的愤怒像是箭矢一样射入黑暗之中，砸在车子上，飞溅的火花真的把黑色的车子点燃了。 这时，道旁的药店门突然打开，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通道，车子迅速驶入了里面。 火光一闪而逝，白馨看着黑色的通道，一点点走近。 她有种感觉，只要她走进去，她就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白馨！” 远处好像传来了楚玟的声音。 白馨转头看过去，突然听见了黑色通道里有人说话。 “你不想知道么？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的使命是什么？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走向我，我来回答你。” 白馨没有动，她看向楚玟声音传来的地方。 “楚玟！ 我在这儿！” “白馨！”那个通道里的声音还在蛊惑她，“这个世界上有些秘密和宝藏本该独属于你，你要和别人分享么？如果这个世界只允许有一个主角……” “如果这个世界只允许有一个主角，那这个世界一定是错的。” 白馨不耐烦地打断了对方的话。 “在楚玟的故事里我是配角，在李娴的故事里我也是配角，楚玟家里烧菜好吃的厨子大叔，他也有他的故事，只有被关起来妄想的人，才会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主角。” “我是什么样的主角呢？” 她反问黑暗。 “如果我是主角，为什么我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爱？如果我是主角，为什么我要乖巧，要听话，要不给人添麻烦，要小心翼翼地活着？我不是主角吗？为什么我只能生活在这个世界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除了那儿我那也不能去？我不知道你是谁，可我猜，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你真可怜。” “你不懂，你是主角，只有你才能决定这个世界的一切……” “你骗人，你真可怜。” 直播世界K723，又名“《完美恋曲》直播世界”，这个世界娇柔、可怜、无助，应该等待男主一次次给予的女主角对这个世界的“造物主”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你真可怜。” 她身后，楚玟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我是来救你的，没想到是来看你气死这个傻玩意儿的。” “楚玟！”看向自己的好朋友，白馨只觉得恍如隔世，明明只分开了很短的时间，又好像是她度过了一片惊涛骇浪，才走到了另一个地方，有楚玟的地方。 一片火光在她的眼前亮起，是楚玟点亮了手里的棍子。 火焰流淌在两个人的中间，照亮了她们的眼睛。 楚玟看着一点点在自己面前长大的少女：“欢迎你来到新的世界，开始做自己人生的主角。” 如果说白馨自己的火焰还只能说是会动的火苗，那楚玟就轻易可以掀起一片火海。 那些火焰绕过了白馨，直接冲入了黑色的通道。 “你要进去吗？我和你一起！”见到了真正能相信的人，心里的恐慌和近乎于荒诞的勇气退去，白馨有些紧张，她拽着楚玟的衣袖，不希望她走进那片火里。 “我要进去。”楚玟笑着理了一下白馨的头发，“你的妈妈在找你，她们很快就会来找你。” “我妈妈？” “对，你的亲生母亲，她一直还在呢，她会告诉你属于她的故事。” 白馨的脸上只有茫然。 “我妈妈不是早就死了吗？” 她还记得，楚玟说她是她的姐姐，她妈妈也姓楚。 “对不起，我骗了你。”楚玟坦率地道歉，“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是……” 火光照亮了女孩儿的脸庞。 “但是我曾经是你。” 楚玟告诉了她这个秘密。 “很多年前，我是你。” 是一个和你一样，被这个世界欺骗和约束的孩子。 管家拿着枪一直站在楚玟的身旁，听见这句话，他看向她。 他曾是谎言的一部分。 白馨惊慌：“这是什么意思？楚玟，你经历过什么？” “我能经历什么呀？现在不还是好好在你面前么？我呀，就是和你一样，学会了愤怒。” 楚玟的目光投向天幕，那里本来应该有无数的摄像头，现在它们都是关闭的。 “我保证，你会和你的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回到真实的世界，那个世界比这个世界要复杂多了，有人很好，有人很坏，有人又好又坏，有人又坏又好……但是和这儿不一样，那些好好坏坏都是真实的，你到了那儿，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想玩儿什么就玩儿什么，更重要的是，你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会么？” “会。” 楚玟对着白馨的身后笑了：“安大厨。” 体格健壮的厨师手里拿着一把绑了铁杆的菜刀，刀刃都有些卷起，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激烈的战斗才来到这儿。 “安大厨，我把白馨交给你，你陪她等到她的妈妈，好不好。” 安大厨看向楚玟。 “好的，小姐。” 下一刻，他又说。 “遵命，将军。” 听见这个称呼，楚玟似乎有些惊讶，她看着安大厨，又看向了管家。 “我一直在，他们也一直在。” 管家说。 这是主脑创造的世界，它想在这里囚禁一个自由的灵魂。 这也是他修改过的世界，他想在这里等一个人回来。 “你们……”总是在黑暗中唠唠叨叨的楚玟第一次在黑暗中语塞，火光在她的身后，没人能看见她微红的眼眶。 “谢谢。” 她对着安大厨弯了腰。 谢谢你们还在。 曾经的01世界，雪是假的，敌人是假的，关切是假的。 这一声“将军”是真的，那魏雪衣的灵魂已经足够被治愈。 似乎是因为她的心变得柔软，那些可怕的火焰都在一瞬间黯淡了下去，可下一刻，它们更加熊熊。 楚玟转过身，大步走进了火焰里，神照公主完成的事情，魏雪衣没有完成的事情，没关系，她又来了。 “滋……滋……大姐，出了什么事儿？怎么整个直播世界都被关了？” 听到了熟悉的执行导演的声音，楚玟勾了下唇角，黑色的通道里，只有她和管家两个人的脚步声。 “我怎么知道？好像霍与恒疯了。” “疯了？难道真的是被纠正太多次了？” 执行导演有些慌张：“大姐，你在哪儿呢？你放心，我们这就生产和霍与恒外表一样的AI去暂时顶替他的角色，你放心，只要你帮忙遮掩一下，等我们安排霍与恒这个角色死亡，您就可以上位了。” “上位？男主角死了，关我这个女配屁事？” “不是啊大姐，这个问题好解决，我们再弄个男人过来，这次给他安排一个重生的剧本，您呢和白馨都可以给他当女主。” “两个女主？啥玩意儿啊？你们这个直播世界不是讲爱情故事的么？这不就成了种马故事？再说了，我为什么要和白馨共用一个男人？” “大姐！ 你信我！你这样桀骜不驯的女性角色在男性频道是很吃香的！只要您适当表现出一点恰到好处的软弱和退让……” “我不干。” “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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