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早上,他当真有些饿了。 耿清宁忙叫人再上些新菜,他叫住她,“别忙活了,左右不过是这些东西”。 眼下还在守丧,许多东西都是不能吃的,是以桌子上一水的绿色蔬菜。 耿清宁吃着全当是减肥餐,但看着才两天就瘦了一圈的人,心中有些许心疼。 她迟疑着道,“要不……” 其实做皇帝的,私底下吃点肉蛋也没人知道,再说了,以眼下他的工作强度,天天吃草,哪能熬过去。 四爷按住她的手,“别担心,朕不会有事的”。 耿清宁只能叹气,他就是这样一个较真的性子。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
第202章 四爷飞快的用完午膳, 端着漱口的清茶才有空问她,“怎么把东西搬到这边了?” 燕禧堂和体顺堂虽然也属于养心殿,但相当于后殿的两翼, 一般来说, 若是皇帝居住在此,这些地方便是侍寝的妃子临时休息的地方。 耿清宁没有参观过故宫, 哪里知道这两处竟然有这样的用处, 再说了,那个导游小太监也没提这回事啊。 想着, 她又关注到他话中的另外一重意思。 侍寝的·······妃嫔? 她扭过身子,只端着自己的那盏茶低头不语。 四爷含笑转过她的身子, 又将人搂在怀里,“朕就是这么一说,你又小气性了,眼下国丧, 自然没有叫人侍寝的道理”。 那国丧之后呢, 耿清宁不敢问, 也不敢听到他的回答,只靠在他胸前,揪着衣襟上的盘扣玩。 纤细白嫩的小手把玩的明明是扣子, 四爷却觉着便是百炼刚也化为了绕指柔, 他只能叹一口气, “叫孩子们先住在体顺堂, 你这里的东西都搬到后殿来罢”。 两个人日日夜夜的待在一起,想必她会明白他的意思的。 二人静静的靠了一会儿, 四爷又叫人把弘昼和小五叫来。 好几天没见,还是见一见才放心。 弘昼两天没见阿玛, 稀罕的搂了好一会儿,却又被外头玩耍的东西吸引,蹦蹦跳跳的去了庭院。 看着弘昼在院子无忧无虑玩耍的模样,四爷沉吟了片刻,“弘昼该读书了”。 上书房若是只有弘时实在太少了些,便是加上弘昼也不过两个人。 应当再多一些。 甯楚格可以算一个,其他的,或许可以从兄弟们的家里提溜几个。 耿清宁同情的看了一眼弘昼,这个孩子才3岁,他的老父亲已经向他伸出了魔爪,但本人却全然不知,就知晓在庭院里和小太监在那里斗草。 她做额娘的难免有些于心不忍,“那,需要搬到阿哥所吗?” 上学就上学,总不能叫这么小的孩子去住校吧。 四爷摇摇头,“那边的东五所朕打算叫弘皙、弘晋、弘旺他们住”。 这一连串带弘字的肯定是弘昼的堂兄弟,但耿清宁除了知道弘皙是废太子的长子之外,旁的名字一个也没有听说过。 她只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想替他减轻些负担,“那这两日,我便叫人把那里收拾出来”。 宫里的阿哥所人不多,大些的阿哥全都出宫建府,小些的基本上跟着先帝在热河、畅春园等处,只有十五、十六、十七几位阿哥常住在那里。 那些久不住人的地方肯定是要修葺的。 再说了,叫亲戚家孩子来住,肯定得客气一点。 四爷点点头,他便是这个意思,今日见了胤礽,他才明白汗阿玛为何之前会说那么绝情的话,又为何叫人把废太子挪到此处。 是当真毫无父子情谊吗? 也许正好相反。 他可以按照汗阿玛的意思放过胤礽,但也要防着有人想借废太子的名头起事。 还有老八,他膝下只有弘旺一个人,养在宫里头,绝对会让他投鼠忌器。 施恩归施恩,是恩,也是威。 他心里头挂念着前朝的事儿,不自觉就起身往前头去了,走了一半才回来嘱咐她,“甯楚格在娘娘那里,你得空了,也该给娘娘请个安才是”。 说完他抬脚便走,行色匆匆,想来便是吃顿饭、说几句话都是他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 耿清宁顾不得想那一连串的带弘字的阿哥们到底是谁,全然被要给娘娘请安这个消息引住了心神。 来清朝这么多年,她满打满算也就进宫了三回,至于娘娘,见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当初选秀的时候伺候过她一回。 好紧张。 葡萄等人更是慎重,将所有装衣裳首饰的箱子都打开挑挑拣拣,势必不能叫自家主子丢了体面。 燕禧堂里头慌得如同打仗一般,耿清宁一面派人去问娘娘那里什么时候有空,一面在心里把清宫规矩大全回忆了好几遍,就怕被娘娘宫里的人抓到错处。 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就怕丢了四爷的脸面。 为了见娘娘,她上了全妆,带了全套的青玉首饰,站在养心殿里头整面的镜子墙那里,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这可不是现代社会的见婆婆,而是去参拜上一代宫斗冠军,未来公司的董事长。 葡萄等人更是细致的连跟头发丝都不放过,不过他们看来看去,只觉得自家主子从头从脚,甚至连头发丝都是美的,丝毫挑不出半点错处。 耿清宁来不及质疑他们这股莫名其妙的自信,去永和宫那边的人已经回来,回话说,娘娘午膳后一般会小憩一会儿,大约是未正二刻起。 她撇了眼西洋钟,耽误了这好大一会儿,眼下已经两点整了,无论好不好,也来不及再换,只能闭上眼睛冲了。 她扶着葡萄的手出了养心殿,只见门口停着队列,有金椅,有明黄色的华盖,椅子后头还有太监举着交叉二人高的扇子。 …… 电视剧照进现实。 李怀仁凑过来打了个千,面上喜气洋洋的,“主子,快上轿罢”。 见耿清宁愣在原地,他凑得更近些,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娘娘,这是万岁爷亲自吩咐下来的仪仗”。 妃、嫔的出行被称为‘彩杖’,只有贵妃、皇贵妃以上的才能被称作‘仪仗’。 这绝对是天大的恩宠。 李怀仁一面想着一面乐开了花,他本以为自个儿运道不好不能配侍在主子爷身侧,如今看来,他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耿清宁对永和宫的些许恐惧被这幅仪仗带来的震惊冲散,她被扶在金椅上,一路上不知是深秋的太阳烈,还是人的视线灼人,总觉得有些别扭。 偏偏从养心殿去永和宫需得绕过乾清宫,经过景仁宫、延禧宫,最后才到永和宫,说经过大半个紫禁城也不夸张。 不过片刻功夫,就连德妃娘娘便从云嬷嬷那得知了这个消息。 “这老四,”娘娘看着甯楚格屋子,“和先帝真的是两个性子”。 云嬷嬷也跟着叹息,“谁说不是呢”。 先帝爷虽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性子,但对后宫确实不偏不倚,说句雨露均沾也不为过。 除此之外,先帝爷对位份吝啬极了,十三的额娘章佳氏连生两子一女,仍然是个庶妃的位份,死后才被追封为妃。 今上竟早早的便把贵妃的仪仗拿出来了,这是要封贵妃的意思吗? 德妃娘娘沉思片刻,“把赏赐再加厚三分罢”。 云嬷嬷欲言又止,本来这耿氏做为第一个被接进宫的妃嫔,娘娘已然十分看重,赏赐是加了又加,如今再加厚三分……以后的皇后娘娘进宫该如何赏赐。 只是娘娘素来是个有主意的,她也不敢狠劝,自去收拾赏赐不提。 耿清宁未正时分到的永和宫,云嬷嬷已经亲自在宫门口等着了,一见她就深深的蹲了下去,“给耿娘娘请安”。 圣旨未下,只能这样含糊的称呼着。 耿清宁忙亲手扶起这个德妃娘娘身边的贴心人,“嬷嬷这般客气做什么,说起来,嬷嬷与我还有几分缘分呢”。 当年她躺在地上装晕的时候,就是这位云嬷嬷解救的她。 云嬷嬷客气的笑了两声,许多人发达之后都不愿提当年之事,不愿见当年那些旧人,这位主子倒是不忌讳,不过主子提是一回事,她若是挂在嘴边就是另一回事了,是以并不接话,只将人往里头引。 德妃娘娘一见她便笑了,还叫人端点心上来,“尝尝这饽饽,配茶是极好的”。 耿清宁一看,金黄透亮,应当是刷了蜂蜜又放进炉子里烤过的,看上去如同开花柿子饼一般。 正是当年她在偏殿一口气吃了好几个的那种。 宫里的人真可怕。 她捏起一个饽饽,笑道,“娘娘果真疼我,这点心我想了好几年呢”。 德妃娘娘笑得更慈爱了,“你喜欢就好,这个大师傅还有几手不错的点心,回头叫他去伺候你”。 耿清宁连忙推拒,哪有刚来就白吃白拿的,况且,她只是客气的奉承话罢了。 德妃娘娘没应下头的话,转而说起别的,“好孩子,太后娘娘这会子该醒了,你去给她磕个头罢”。 一瞬间,耿清宁觉得自己好像是在玩什么宫廷游戏,只要靠近某个人物就会有任务蹦出来,靠近四爷得了一个给娘娘磕头的任务,靠近娘娘又得了一个给太后磕头的任务。 还说什么,磕呗。 磕完头的耿清宁带回了她的任务奖励———甯楚格和一个大师傅。 娘娘还是把那个大师傅给她了。 早知道就不说那话了,像是跟别人要东西似的。 四爷笑得停不下来,见耿清宁满脸的后悔,才搂着人哄道,“娘娘这是疼你”。 给太后请安就是正名。 不过,娘娘本来就心细如发,一句话在心里过上许多遍才肯说出口,这次碰到宁宁这样的,估计一时也很难习惯。 “你莫要放在心上”,他正了正面色,“不过,若是宫里头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你可以去请教娘娘”。 他打算在福晋进宫之前,叫娘娘去管太妃那头的事儿,叫宁宁来处理剩下的事儿。 宁宁有能力做好这件事,他知道。 耿清宁只觉得头皮发麻,人在家中做,工作天上来,但仔细分析一下,宫里这时候也没有其他的人能管起来这一摊子事。 除非叫福晋进宫。 一想到这里她便有些羞愧,像是偷了别人的东西一般。 她心里明白,福晋才是打理紫禁城的最佳人选,只是,如今四爷已经把这份偏爱给了她,再叫她把这送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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