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她也是如此。 从那以后,冠南思对她唯命是从。 他将那段过往视若珍宝,反复回忆。 但他每每提起,都会让她觉得他好似在讽刺她的虚伪。 “师兄,既然你非要视我为救命恩人,说你的命是我的,那死在我手里,就当是把命还给了我吧。” “有此结局,你该瞑目。” 钟莹手轻握,掌中曾藏有冠南思神魂的褪色之珠瞬成齑粉。 风一吹,它存在过的痕迹便消散得彻彻底底。 钟莹用净尘诀净了手,回到房中。打开一张纸,写下今日赠给钟隐的话。 [你以为天谕死了,你便解脱了吗? 别忘了,洪王一家的毒还没有解。 他们死,还是李织愉死,你想好了吗?] 写完,她无视钟隐回复的话,慢条斯理地将神传纸燃烧。 炽烈的火光,在她温和的眼中跃动。 * 织愉一口气看完《春杏娇》,熬到后半夜才睡。 刚睡下没多久,半梦半醒间,就感到有人靠近。 织愉虚起眼,依稀在昏暗里,瞧见不可能出现的熟悉身影。 “谢无镜……” 她下意识想过去抱他,却冷不丁想起三月的那个雨夜。 流淌全身的痛仿佛残留在了她身体里,她陡然清醒过来,条件反射地往后仰,背靠着墙远离他。 冷白月光影影绰绰透入房中,映出他清逸出尘的脸。 他没有戴面具,正站在床边,眸光暗暗地凝视她。 这是在做梦吗? 织愉睡迷糊了,大脑一时转不过来,呆愣愣的,“谢、谢无镜?” “嗯。” 他应了。 他竟然没有像上次她梦到他时那样躲开。 织愉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了,“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好生疏的一句话。 织愉以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谢无镜这么客气。 谢无镜拿出一瓶半个手掌长的青瓷瓶,递给她,“来给你送药。此药可解洪王一家的毒。” 织愉迟疑地伸手要去接。 冰冷瓷瓶入手握紧,他忽然轻轻一拉,织愉低呼一声向前栽去,头撞到他身上。 他没穿战甲,一身锦袍微凉。 织愉手撑着他的腿连忙要坐回去。但已经到了他面前,在他的注视下爬回墙边,着实尴尬。 她便坐正了身子,面对着他,不再移动,与他只隔了半臂距离。 谢无镜再度将瓷瓶递给她。 她迅速夺过,收起药瓶道谢。 此刻她彻底清醒过来,嗅着他身上隐隐透出兰麝药味的香,确定这不是梦了。 谢无镜:“不必谢我,这药未必有效。” 织愉表示理解:“天谕的毒颇为特殊,找不出解药也是正常……你……” 他不用魔太祖身份、也不用高人身份,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等等! 他没有用高人身份,就这样来送药,岂不是有意暴露他自己! 他要做什么,来折磨她吗? 织愉下意识要往后躲,又生生克制住。 对于想要欺负他人的人而言,被欺负的人反应越大,他反而会欺负得越厉害。 这都是织愉母妃去世后,她的经验之谈。 织愉逼自己坐定,坦然对上谢无镜的眼睛。 他还是那样一双波澜不惊的眼,让人分辨不出情绪。 谢无镜:“你不用怕,我不会杀你。” 织愉不知该做何表情,一脸娇弱无措。 谢无镜:“今日之后,我会去天魔峰闭关,最早要到五月初才能出关。” 他怎么连他魔太祖的身份也自爆了。 织愉心中五味杂陈,甚至想捂起耳朵大喊:你别自爆身份了我不想听!你等我玩够了再来折磨我行不行啊! 她吞吞吐吐:“你、你……” 她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无镜接着道:“这段时间,你留在桑泽仙府,不要回尧光仙府。天谕未必已死,你多加留意,远离钟莹。” “仙府没有外人,你身边的内应,只可能是你后来找的那名侍者。她长久以来没有多余动作,不曾暴露身份,说明她警惕性很高。你不用管,免得打草惊蛇,叫仙侍去处理她。不要轻信任何人,不管是洪王一家,还是柳别鸿一家,皆不可全然信任。” 织愉表情渐显呆滞。 他在说什么?是在叮嘱她吗? 就像在凡界时他离家前,嘱咐她在家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那样? 可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这不应该吧? 谢无镜:“我会叫仙侍多加留意,也会派奉仙族过来。非是监视你,只是天谕的本事确实高过天命盟,不可掉以轻心。” “待我出关,解决了天谕,我会来接你。” 织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忽见他向她伸出手,她突的打了个激灵,下意识躲开。 他的手顿在空中。 织愉无辜地眨眨眼,怕惹怒他,不敢再动。 他的手继续靠近她,须臾后,覆上了她的脸。 微凉的手掌动作很轻,安抚般轻抚她的面庞。 他眉心微拢,似有千回百转的愁思萦绕心头,难以化解。 织愉思绪混乱,完全搞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 就听他突然低声道:“是我错了……” 织愉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他轻抚着她的脸,又说了一遍:“是我错了……我无心伤你,别怕。”
第123章 是谁疯了 这次织愉听得清清楚楚。 她突然怀疑,自己其实还在做梦。 倘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不是梦,那就是谢无镜疯了。 他竟然对背叛了他的她道歉? 织愉唤他:“谢无镜?” 他道:“我在。” 织愉:“你难道失忆了?不记得我曾背叛你,不记得我曾与人合谋抽你仙骨,不记得我曾……” “够了。” 谢无镜打断她,低沉的嗓音自带威慑,吓得织愉怔住。 织愉嘴唇颤了颤,硬着头皮道:“你这是在说什么?” 谢无镜沉如黑海的眼盯着她,反问:“你是想要我杀了你吗?” 对啊,你就是该杀了我! 织愉想这么说,但没那个胆子。她小声道:“我……你这般,我实在是……” 无法理解,难以置信啊! 谢无镜的指腹摩挲她的面颊,手指轻托她的侧脸。 如此柔嫩的皮肤,如此脆弱的头骨。他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捏碎。 可是…… “我原以为,我能接受你的死亡。你寿终正寝也好,死于我的报复也罢,左不过都是死,没什么区别。” 织愉听得头皮发麻。 怎么没区别?区别大了好吗! 被杀和寿终正寝哪能一样! 谢无镜的指腹抚上她轻颤的眼帘,“可直到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成为一具尸体。” 织愉合上眼,感受微凉的手指轻压在眼睛上,胸腔忽然有些沉闷。 谢无镜:“我仍需要一些时间,接受你的背叛。这个时间或许不会短。但我解决天命盟后,仍会来接你。这段时间,你也可以考虑考虑。” 织愉闭着眼睛问:“考虑什么?” 要不要答应跟他走吗? 谢无镜像是看穿她的心思,“考虑如何舍弃你修道的想法,如何接受我不会舍弃你的现实。往后的日子,要如何与我一同度过……我不会再给你第二次背叛的机会。” 织愉:…… 她脑中一片混乱,表情木然。 谢无镜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头。 织愉恍惚听到一声若有似无的叹。 回过神来时,他已然离去。 房内只剩她自己,还有他留下的气息。 织愉懵了好半晌,恍恍惚惚瞥见床头刚看完的《春杏娇》,忽然觉得自己就是在做梦。 她这是梦见《春杏娇》的剧情,具象化到谢无镜身上了。 ——农女与帝王经过百般纠葛,最终帝王舍弃底线与傲骨,屈服于情了。 [……他在她脚边屈膝,颤声道:“如果你当真要走,就杀了我吧……”] 剧情在脑海中闪过,织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告诉自己: 待醒来,她就会发现方才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是她看话本看痴了,发梦了。 过了许久,终于睡去。 这一觉昏沉无梦。 织愉醒来时看到床头话本还在原处,也没再闻到谢无镜身上那香。 她松了口气,收起话本,正要起床。 早已在门外守候多时的香梅,一听到她醒了的动静立刻进屋,激动地对织愉道:“夫人,仙尊回来了!昨夜……” 香梅话没说完,织愉便有些晕眩地跌坐回床上。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夫人!仙尊不是来找过您吗……您难道不知道这事吗?仙尊要我好好照顾您,还会调奉仙族过来保护您,他肯定是原谅您了……” 香梅跑过来,欣喜得像只欢快的麻雀,在她耳边不停叽叽喳喳。 织愉心情复杂地扶额。 这一切,竟然不是梦! * 谢无镜的夜访让织愉心惊胆战了两天。 两天过去,天道并没有来警告她,也没有打雷吓唬她。 她冷静下来,终于想明白,剧情其实还在正常发展。 只要换到天道审视全局的角度,就会发现: 虽然魔太祖就是谢无镜,钟莹也不对劲,但这些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如今的情况在世人眼中,和天道预言没有区别—— 仙尊夫人骄奢淫逸,背叛仙尊,勾引魔太祖。 钟莹救走谢无镜,一心为正道,在她的逼迫下委身魔族忍辱负重。 谢无镜归来,反击反派,魔族开始沉寂,她也遭到报复…… 剧情没有任何差错。 她想明白了,以为违背剧情也没有死的喜悦逐渐消散,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而后,照常过她的惬意日子。 每天看看话本,吃吃糕点喝喝茶。 和以往最不同的是香梅。她极为亢奋,每天都来和织愉汇报。 “夫人,仙尊离开前重整了仙府结界,如今的桑泽仙府防御不会比尧光仙府差,仙尊真的原谅您了!” “夫人,奉仙族马上就要来了。他们可能对您有所不满,但是如果您觉得他们对您不敬,只管教训他们就好。有仙尊的命令在,他们不敢对您怎么样的。仙尊真的原谅您了!” …… 汇报了几次,香梅可能认为总说“仙尊真的原谅您了”这句话不太好。好似总在提起织愉曾经背叛谢无镜似的,于是改口: “夫人,为防止香杏反扑,待奉仙族来,我们再率人处置她。这是仙尊吩咐的。仙尊命我好好照顾夫人,仙尊真的很爱护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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