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炊烟记今日关了门,听说是惹上了命案,官府查封,秦国公府的人经历那件丑事,府中老夫人气的病倒,没人敢再出来,此次秦大夫人名下酒楼惹命案,更是不敢出来,甚至怕殃及到自己身上,偷偷将这铺子卖给他人,若是以往,商人又或者达官显贵之家抢着要,可现下却无人敢接手,几经辗转,到了谢谭幽手上,她接下店契,随后直奔官府。 前去,却是状告秦国公府的大夫人偷取她母亲之嫁妆,谢谭幽手里有温栖当年陪嫁的嫁妆册子和那地契,递交给官府,官府自然会查会看。 炊烟记要拿回来,她也只会让它物归原主,而不是再用银子买回来。 秦国公夫人听闻时当场就坐不住了,想出府,衙役却已经到来抓人,府中诸事不顺,秦国公又不在府中,她怕无人能救得了她,只能如实说出,此酒楼是秦氏所赠。 说时,她早已恨的牙痒痒,就说呢,当初秦氏为何会好心送她酒楼,敢情不是给她送,而是送给秦怀安的! 大户人家之事,衙役也不想过多参与,何况秦氏已死,他们也只能将这酒楼所有地契归还给谢谭幽,至于命案一事也是单独排查,没再往那酒楼牵扯,如今前来的是燕恒的王妃,衙役还是知道分寸。 谢谭幽淡淡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去,又回了清幽居,路过长街时,那群大爷大妈还在高呼,议论声也是高涨,她透过人群看往那炊烟记,四下打量,已经想好,要如何将里面换干净,又打造一个全新酒楼。 “阿谭。” 热闹人群之中,似是有人唤她,好像是燕恒?她忙四下看去却是没见到人影,皱了皱眉。 “阿谭。” 又一声,像极了燕恒的声音,就在那巷子之中,清幽居的方向。 谢谭幽退出人群,转身进去。 巷子一如既往寂静安宁,只有她轻轻浅浅的脚步声。 “阿谭。”待走到分岔路口又有人唤她,左边是清幽居,而右边便是更深些的巷子,那里是死角,比这方还要静。 “阿谭。”声音很近。 谢谭幽寻声看过去,只见,右边拐角之处露出红色长袍,下摆还在微微晃动,那样子,分明是刚刚躲避过去的。 谢谭幽愣了一瞬,又弯唇笑了。 燕恒这么快就忙完了? 谢谭幽脚步放轻,眼看距离越来越近,眉眼越是弯弯,轻轻一拍他肩膀,还吓唬他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话出口,谢谭幽也看清面前之人面容,脸上笑意僵住,一瞬间沉下。 云启见谢谭幽转化极快的神情,心头狠辣嫉妒之情翻涌,面上却是不变:“阿谭就那般厌恶我?” “是。”谢谭幽不愿与云启过多接触,怕受到什么蛊惑,淡淡应了声就准备离开。 “你喜欢燕恒?” 身后,云启忽然又问了一句,谢谭幽走了两步,想了想还是顿住步子回头,瞧着云启那身学着燕恒的装扮模样,眸中含着讥讽笑意:“这件事,你好像比燕恒都要清楚,甚至比没了记忆的那些年的我更为清楚。” “那阿谭可想知道你不知道的上一世?”云启缓缓道:“比如,燕家军后来的惨死,燕恒再也不能射他那引以为傲的箭法?” 闻言,谢谭幽心下一紧,心里想的是远离云启,不听他,不信他,可脚下却是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死死盯着他,呼吸急促,有些怕又有些凌乱的期待他下文,是迫切想知道那看不清的前世梦。 谢谭幽有在隐藏情绪,可云启还是一眼看穿,他挑唇笑了:“那一年,燕恒出征,你去了战场寻他,说要跟他走,甚至求他带你走,燕恒激动应了,留你在军中等他,等他得胜后便带你离开,可你却偷了燕家军的布防图交给敌军,导致燕家军惨死,燕恒受了重伤,上千百姓被屠戮。” 谢谭幽面上血色褪去:“不是我。” 她下意识反驳的坚定声音里却是透露着胆颤。 “燕恒在燕家军面前护了你一次,因此,燕家军对他失望透顶,与他离心,而他,再也不能拉弓射箭。” 云启道:“所以后来,燕恒死了,你杀的。” 眼前,又浮现出燕恒被她用匕首刺伤的模样,谢谭幽心脏猛然犯疼,疼的她弯下身来用力攥着胸前衣物才能微微缓解,耳畔,还是云启的声音。 “他一次又一次救你护你,你却杀了他,都这样了,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和他在一起,你不觉得你太过贪心?” “阿谭,你不是什么高高在上之人,你什么都没有,是落入淤泥之中的怪人!过得不好实属正常,那才是你真正的生活。” 云启一句句似是蛊惑又带着引诱。 谢谭幽情绪涌动,身体像不受控制般微微颤动,如虫蚁在啃噬,云启见状,也蹲下身来,将袖口捋上去,触目惊心的红黑线展露在谢谭幽面前。 谢谭幽大惊。 云启道:“我们是一样的人,体内有共同的血傀之蛊,如果我死了,你也会死,可我不会死的,你也不会。” “你知道为什么吗?”云启轻轻摩挲着谢谭幽白皙面颊,眸底占有之情越发浓烈:你体内有相枝子和血傀之蛊,居然还能活到现在,你可知是因什么?” “别,碰,我。”谢谭幽一时之间难以起身,浑身的疼痛,只能轻轻避开,嫌恶道。 云启也不在意,反而笑意越发浓烈:“在青龙寺的那三年,燕恒每月都会去看你,每次一见到他,你病总是会好,你是不是以为他不远万里而来就为了给你送药?。” 谢谭幽喉头腥甜翻涌,她吃力瞧着云启,心头一下又一下的,像是被什么砸中,疼的她面色苍白,而云启的话也随之一个字一个字落下。 “不是药。”云启阴森笑道:“是心头血。”
第138章 谢谭幽睁眼时,面前一片皑皑白雪,她微怔,此刻,她好像是身处一间竹屋,而四周除了她,再无旁人。 寒风袭来,冷的她直打哆嗦,屋内有炭火在燃烧,辟里啪啦作响,她转身进去,抬眼,却见床榻上躺着一人,面容苍白又憔悴,嘴角隐隐渗出鲜血,好像是快死了。 谢谭幽睁大双眸,这人……竟是与她一般容貌。 她忙快走几步,伸手想为她擦去嘴角血迹,手臂却穿透她面容,她心头大震,而窗外,是夏日,没有大雪,反而阳光明媚,可她还是冷的要死。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回眸,眼睫颤动,想躲避,却在见到进来之人的面容时便走不动了,她忍着喉头疼痛,轻轻唤道:“燕恒。” 燕恒没有看到她。 谢谭幽眼睁睁看着燕恒穿透她的身体,去看躺在床上那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眉眼的担忧满的都快溢了出来,谢谭幽不解又心疼,她蹲下身,仰头看着他,想哭,却发现自己竟然落不了泪。 李谪随后进来,叹道:“她中了相枝子,毒性看似温和却猛烈,需要极寒之地的天山雪莲和皇室秘药才可一解。” “天山雪莲,二十年结一次,据我所知,今年好像刚好二十年,只是那里太过凶险,天下之大,不乏江湖之人前去的,可从未有人得到过那雪莲,上去的人也从此在江湖上消失,可见那的凶险。” “我去。”燕恒声音坚定。 “你不要命了?”李谪气的吹胡子瞪眼:“她有自己的夫君,云启会管她,你管她作甚。” “不一样。” “哪不一样?” 燕恒却是不说话了,只伸手捋了捋她乱了的头发。 “阿恒!”李谪看他这副样子,真的很生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有你自己的生活,你不要管不相干的人,若说简单便也罢了,可那里去了是要死人的。” 燕恒道:“我答应过她,会护好她,让她长命百岁的。” 李谪气的破口大骂,燕恒没有回,只是听着,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谪大概是骂累了,重重喘息一口气,然后认栽道:“罢了,我便与你走一趟。” “师父…”燕恒抬眸。 “这么看着我作甚?”李谪冷哼:“还不将她送回云启那里,总不能留她一人在这里,又或者交给其他之人,云启当初娶她闹了这么大个阵仗,总是会护好她的。” 燕恒犹豫一瞬,还是将一件狐毛大氅盖在她身上,然后弯腰抱起她上了外面早已备好的马车。 谢谭幽忙快步跟上去,她在后面又抓又喊,可燕恒走的太快了,她一点都跟不上。 “燕恒!” 正准备上马车的燕恒忽而停顿下来,回眸看,可后方却是空空如也。 李谪皱眉:“做什么?” “……” 燕恒看了很久才缓缓摇头,上了马车后他又掀开帘子朝外看,心下空空又犯疼,刚刚…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唤他。 一路抵达七皇子府邸,谢谭幽看着燕恒将她交给云启,而云启脚下慌乱,面上浓重的担忧再见到她的那一刻忽然重重松下一口气,与燕恒说着这一路的快马而归,好在她没什么事。 在得知谢谭幽中了毒时又惊的面色惨白,又听闻燕恒要去寻找天山雪莲,他当即也要跟着去,燕恒却说:“你看好她吧,别再让她受伤了。” 云启重重点头,咬牙承诺,敢趁他不在伤谢谭幽的人,他都会一个一个杀了的。 燕恒转身离去了,谢谭幽想跟上去,身体却不受控制般进了七皇子府邸,她看到云启转瞬即逝的担忧,冷漠下令:“让石衡过来。” 石衡很快而来,他手中幻铃上下摇动,谢谭幽浑身忽然猛地抽搐,身上是真的有万千虫子在涌动,恶心又渗人,最终,以一口黑血而止住幻铃声。 云启看了眼还在昏迷的谢谭幽,问:“确定万无一失?” 石衡点头:“她会乖乖听话的。” 此后,谢谭幽又看到后来的好多年,她真的去了战场,真的偷了燕家军的布防图,真的伤害了燕恒,可那分明不是她!又的的确确是她。 她还看到记起燕恒的一次又一次,她哭着要去找燕恒,却都被云启扼杀了,甚至是后来,在不清醒之中,她真的设局,派出杀手刺杀燕恒!一件件一桩桩,在眼前飘过,谢谭幽惊恐的身形不稳,朝后踉跄两步。 而下一秒,像是有一股大力,狠狠拉着她,将她扯进另一个地方,还是大雪纷飞日,却是熟悉的地方。 青龙寺,她所住的屋子。 雪中寂静,她一身白衣,光脚踩在雪地之上,却未感觉到冰冷,望着四周,唯有莫名的孤独,好像,谁也看不清她,好像,她是一个孤魂野鬼,只能一幕一幕看着她的从前。 她穿透屋门,里面是有人的,一个是她,是病弱苍白,她不记得这个是什么时候的她了,而一身白衣的燕恒坐在塌边,缓缓解衣,然后拿出一把匕首,谢谭幽急的赶忙上前去阻止又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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