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燕恒又忽而顿住,薄唇轻抿,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要怎么说呢。 不与她同榻而眠,一起入睡,是怕她羞涩,紧张,害怕,不敢安稳入睡。 更怕夜里被噩梦惊醒时,将她吵醒,所以,每次等她入睡后,他其实都去了书房。 也是怕她如今身子,自己伤害了她。 “我睡相不太好看。”想了很久,燕恒终于找到一个理由,他淡淡笑道:“等你睡着之后,我便会睡了。” “而且,我并非夜夜不在你身边。”燕恒道:“若哪夜你看不到我,不妨唤一唤我的名字,我一定会应你。” 烛光摇曳,将他五官照得分明,眼眸无他,唯有真诚与谢谭幽。 谢谭幽手心有些黏腻,也是定定看着燕恒,那双眸子像是透过前生,看到永远在她身边的燕恒。 喉头止不住翻滚,她还是轻轻挪了挪位置,小声开口:“其实,我睡相也没有多好看。” 见状,燕恒眸子深了深,此刻就连真诚情绪都没有了,满满都是给他让了个位置的谢谭幽,她皮肤白皙又嫩,在外是那般清冷的性子,如今,脸颊绯红,衣服单薄,轻轻缩成一团,显现柔弱之态。 燕恒心跳怦怦,他克制着心头情绪,别过眼,看到窗户未关,抬脚去将窗户关上,还任由着冷风将他耳边的热气吹散了些。 回来,又对上谢谭幽眼眸,她没有开口,就只是望着他,燕恒挣扎几秒,最终还是妥协,褪去身上长袍,在床榻上躺下。 谢谭幽见状,也躺下了。 二人没有说话,只是无端的感受到热,本就睡不着,现下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也不知是几更天,不知哪里吹来凉风,热气微散,困意跟着袭来,谢谭幽缓缓闭眼,沉沉睡了过去。 燕恒察觉身旁之人呼吸渐渐均匀,这才转身看向她。 “阿谭。”他轻叹一声:“如今,你这性子倒是与从前不一样了,可有时看着,我又有些恍惚,就像是,我的阿谭,回来了。” “如若阿谭当真回来,是否会记得我呢,记得燕恒,记得所有,又或是依旧恨着我。” 也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不太好的地方。 她说恨他,所以要杀他。 可她也会在很久很久之后,在他心死之时,说喜欢他,要与他走,又在他重活之时,给他致命一剑。 但令他记忆最深的还是少时,得她一救,一条命,便让他彻底入了魔。 * 翌日,阳光刚落进院中,谢谭幽便醒来,身旁已经空了,她怔了一瞬,便掀开床帘起身,外头的银杏听见动静,忙掀开帘子进来,“大小姐醒了?” “嗯。”谢谭幽看她眼底乌青,微微皱眉:“没睡好怎么还过来了,先好好休息,今日黑云跟我出府就好了。” “奴婢无事。” “去休息吧。”谢谭幽道:“若你没休息好,待我们出府遇见危险如何能安全脱身?没有休息好又怎么应对仇敌。” 闻言,银杏咬了咬唇,也没有再坚持,还是俯身退了出去。 银杏出去没一会,黑云便进来了,谢谭幽已经换好了衣裙,见到她,问道:“今日城中可有什么消息?” 黑云道:“谢靖虽死,罪名还是被人散了出来,城中百姓听风便是雨,先前对大小姐不太友好的言论也彻底解除。” 对此,谢谭幽不意外,也没什么表情,不过区区言语,她实在不介意,毕竟嘴长人身上,她就算能堵住几十张口,也堵不住这成千上万的。 只要不在意,便不会心绪低落。 黑云看了谢谭幽一眼,又道:“半个时辰前,云霄太子的老师到了京城,然后入了宫。” “温雅倾老先生到了京城?” 谢谭幽难免震惊,毕竟这当世大儒可谓是隐居已久,列国王侯将相都曾想见一见这位大儒,请他为自己自转,可他并未前去相见,如今,前来京城,还是入宫见云崇,实在不令人震惊猜测。 而如今漓国,闹的轰动的又是女子科举为官一事,谢谭幽轻轻摩挲食指,心头无端有预感,只怕,温雅倾是为了此事而来。 谢谭幽道:“去宫门外看看。” * 此时,宫门外。 大约是听闻温雅倾入了宫,扶摇堂的学子又再次跪于宫门前,反对女子为官科举,更是有人求云崇处罚谢谭幽,因她妄图扰乱国之秩序。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惊呼:“是温老先生!” 众人齐齐看去。 只见,武德门内,有一老者缓缓走来,身后跟了两个小书僮,步行慢而缓,见到众多人跪于武德门前,也没有感到意外,眉眼温和又平静。 站在众学子面前,他抬眼朝外看,对上谢谭幽视线,不过一瞬又移开。 “温老先生今日入宫可是为了近日女子科举为官风波?”有学子急急相问。 除了这个,他们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在云霄太子去了的那年,就决定隐居的温老先生再次踏入京城。 温雅倾点头。 见此,学子们纷纷激动难耐。 “温老先生可是劝过陛下了?” 已经这么些天,云崇一个准话也不曾透露,他们也是怕,怕云崇真应了,毕竟,太傅所说先帝的那番言语已经传了出来。 可他们是扶摇堂的学子,以后便是这国之栋梁,既是有了他们,又何须女子呢。 温雅倾看着这跪于一地的学子,问道:“你们跪于这里是怕女子为官,还是怕女子为官之后比你们要强?” 这一问,让众人愣住了。 有人皱眉:“不过区区女子,何以能比我们强了去?” “那我再问,你们为何会觉得女子一定比你们差?” 默了一会,不见有人答,温雅倾声音含笑:“诸位家中,应当都是母亲在打理,可有想过,若母亲不在,这个家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太平呢?” “若要诸位管家,诸位又能否保证自己比母亲还要打理得好呢?” “温老先生这话不公平。”有人反驳。 温雅倾看向说话之人,笑问:“如何不公平?” “身为女子,会管家本就常事,而男子从小学的又不是这些,如何能与本就会之人相比?就如,若是比才学,女子定然比不过我们,所以,既是无才,女子又如何能为官?” “如你所说,不过是各自领域罢了,女子有不如男子的地方,男子亦是有不如女子的地方,可若是女子自小与男子学的一样,又如何不能与男子相提并论呢?” 温雅倾走进学子之中,道:“而不论男女,为何一定要有那么多规矩阻拦?想必,诸位定然记得我那唯一的关门弟子,云霄太子。” 提起云霄,温雅倾眸中满是怀念骄傲,他缓缓开口:“我门下共有一百零八个弟子,而云霄是我唯一的关门弟子,也是唯一的男子。” 此话出,众人窃窃私语。 一百零八个,唯有云霄是男弟子…… “温老先生此话可是真的?”有太多人不敢置信,普天之下,不知有多少想拜他为师,可他却只收了云霄为关门弟子,这是人尽皆知的事,也是因此,众人也只知,他只有云霄一个弟子,却不想,他竟是有一百零七个女弟子。 “自然。”温雅倾道:“宁月公主温栖便是其中一个,太傅之女箫婉也是,收云霄那年,我本想再收一个关门弟子,可那小姑娘心高气傲,竟是不愿意。” “普天之下,还有人不愿意拜老先生为师?” “如何没有呢?每个人都有自主想法,而我此次入京,便是为她而来。” “……” 谢谭幽捋了捋长衫,眸子微湿,深吸一口气,还是朝温雅倾方向一拜,而后转身回了马车内,温雅倾来了,她便能猜测到此事的最后结果,也应当是时候回去准备了。
第91章 谢谭幽不知道温雅倾入宫与云崇说了什么,只知道后来武德门那里的学子纷纷回了家,平常下了学就想着饮酒作乐的,也未在酒楼出现,而是早早归家。 而三日后,一道圣旨出,响彻整个漓国。 临渊十四年起,漓国可许女子科举为官,令设女子学堂,准许女子识字,今年的春闱也推迟到四月开始。 上至朝堂下至百姓无一不震惊,却再无人逼迫云崇,或是学子前去闹事。 又过一日,不知从哪里开始传出,云崇如此是在走先帝未走到的路,看先帝未看到过的盛世漓国,孝心可见,全国上下,又无一不称赞云崇待先帝孝心,更是有人称他与先帝一样,爱漓国万千,为百姓考虑,乃一位明君。 宫中,云崇听着高公公的回禀,龙心大悦,不止一次觉得此次这条路赌对了,大手一挥,免了百姓三年赋税,百姓纷纷跪地感激,更是将云崇说成千古难得的好皇帝。 长街要多热闹有多热闹,真的是从未见过的景象,除了欢声笑语再无其他,是漓国上上下下都统一的欢快,这样看着,倒是仿佛让人看见了多年之后的漓国盛世,再无战争的太平之国。 * 三月十五。 宫中传来消息,太后身体痊愈,又赶上了寿辰日,云崇特地备了宫宴,邀众臣为太后贺寿。 谢谭幽起了个大早,任由着几个婢女为她梳妆打扮,既是要以燕王妃身份入宫,自然不能再穿平时便装,不然,又要惹得一些无聊之人指点。 将近一个时辰才全部弄好,望着镜中的自己,谢谭幽总算松下一口气,也没有再耽搁,抬脚便出了屋,身边还是只带了黑云和银杏。 燕恒已经在院外等她,见她来了,眸色涌上淡淡笑意。 淡蓝色的华贵衣裙,长长墨发挽成飞天鬓,面上湿粉黛,清冷中又带了丝温婉。 谢谭幽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燕恒,抬脚走到他身侧,二人对视一眼,谢谭幽最先移开,上下打量他,问出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好像很喜欢红色。” 燕恒怔了一瞬,又轻轻颔首。 二人抬脚往府外而去,上了马车,谢谭幽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在燕恒身上。 “怎么了?”燕恒察觉她目光,也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长袍,“红色怪异?” “倒不是。”谢谭幽摇头,仔细斟酌了一下说辞才道:“我只是从未见过,有一个男子会将红色穿的那样好看。” “……” 马车中默了一会,才响起燕恒低笑声。 见状,谢谭幽有些懵,脸颊渐渐升起热气,刚才轻松的情绪忽而就变得有几分紧张来。 一路再无言,可却异常煎熬,因为,燕恒笑了很久,笑过,又抬眸看她,那双眸子不知道有什么,看的她越发紧张,甚至不敢抬眼与他对视。 直到马车停下,燕恒下了马车,谢谭幽才大松一口气,掀开帘子出去,燕恒就在一旁等着她,谢谭幽垂眸,还是缓缓伸手搭上燕恒伸过来的手臂,顺着他的力度,下了马车。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75 首页 上一页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