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中浮现出吕雪那不知该怎么与人交流,而总是清清冷冷的样子,那密布陈旧伤痕的胳膊。 举起爵说道:“时英以水代酒,敬长公主。” 长公主挥退缠在她身边的男宠们,眸如利剑射向褚时英,“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褚时英半点不怕,丹凤眼挑着,说道:“这段日子,我同良人已经将在吕国的褚商账目梳理完成,我将按照之前所承诺的,将父亲最原始的褚商交还给吕雪。” “至于父亲在吕国发展出的吕商……” 长公主身子一正,脸色阴沉下去,“你莫想插手。” 褚时英笑道:“我既是父亲的女儿,为何不能插手?” 眼见长公主都快起杀心了,褚时英方道:“那吕商我便不要了,给我都嫌脏。” 她说:“父亲的财产我会一分为二,不会亏待吕雪的,他虽是长公主之子,但也是我褚家人,我褚家人自会护着家族子弟。” 听闻长公主宴请褚时英,挣扎着拖着虚弱身体赶来的吕雪,巧听见这一句。 他躲于柱子后,听褚时英继续道:“送我父尸骨回家时,我要求吕雪陪同,他得亲眼看着父亲下葬,祭拜才行。” “同时,我要求分给吕雪的财产,均由他一人处置,就连您都不许插手。” “这是我分他财产的要求。” 长公主后续说了什么,吕雪悉数没有听见,只觉得冰冷的身体,在一点点回暖,似乎又有了可以活下去的理由。 等吕雪的身体好得差不多,褚时英的肚子也确定没有问题,他们便要启程往郑国赶。 吕雪亲自拉着马车而来,上面停放着一具白色的棺椁,褚时英不禁上前摸了摸它,轻声道:“父亲,时英带你回家了。” 他们走出白盐城,一路东行,穿过三个郡县后,终于与千里迢迢赶来的褚哲汇合了,他亦带了一副棺椁而来。 两方人马汇合,只一个对视,便叫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但谁都没有功夫寒暄,褚哲快步上前,整个人尽力环抱住白色棺椁上,颤声道:“鲜儿,兄长来了,兄长来接你回家了。” 这最后的几个字,褚哲泣不成声,待他尽情哭够后,他方对褚时英等人说:“你们都回避一下,我给他换身衣服。” 他的鲜儿,想来不愿意穿吕国的衣,睡吕国的棺。 “伯父,可要我们帮忙?” 褚哲摆手,“不必,我自己一个人来就行。” 他的鲜儿,那么好面子,肯定不愿意让小辈看见自己的残躯。 褚时英抬眸与秦歧玉对视,便带着人主动退后,吕雪站在马车后,呆愣地看着褚哲,被她强制性的要求转过身。 当再没有人看时,褚哲方才返回自己马车上,为了能尽快赶来接褚鲜,他特意驾马车出行,而后拿出一路呵护的衣裳,又将准备好得黑棕色棺椁打开。 那棺椁内壁贴着黄绸,下面垫着软垫,生怕褚鲜会刮到,觉得棺椁太硬。 里面亦放满了他为褚鲜准备的陪葬品,都是褚鲜年轻时喜欢把玩的东西。 随后他将白色棺椁打开,里面露出褚鲜的尸骨,同时异味散出,而褚哲就像闻不到一样,仔细又贴心地,将新衣为他换上。 嘴里念叨着:“别人都以为你是个多潇洒肆意的人,只有兄长知道,你可是兄妹几人最娇贵的,亲父真是把你宠坏了,衣裳都非绸不穿。” “看看,兄长给你准备的新衣如何?这用得可是上好的郑绸,价值千金,我还专门给你找的蓝色,你啊你……” 他的声音在为褚鲜穿到腿部裤子时断掉了,摸着那截断腿,泪水不受控地流出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也不知是安慰褚鲜,还是自己,说道:“没事,没事,现在不疼了啊,鲜儿不疼了。” 说着,他一点点挪动着褚鲜的尸骨去黑棕色棺椁中,仿佛冥冥中褚鲜真得在这里,他移动过程中,没有一根骨棒掉落。 将褚鲜整个人放到棺椁中,褚哲扶着棺壁,看着褚鲜的尸骨,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裂了。 “你还想让我和亲父不骂人,如何能不骂你!你瞧瞧,你瞧瞧,你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子,你竟走在我前面?” “啊!?我才是长子,我比你大那么多岁,你怎么能比我还早去呢!” 他道:“你竟让我送你走。” 泪水一滴滴落在他胸前衣襟上,他擦着泪,原本整齐的发也乱了,被风吹地迷了眼,他自顾自道:“知道了,兄长这就换衣服,还不是因为想早点接你回家,这才没有功夫收拾自己。” 说完,褚哲上马车,细心为自己修剪胡须,换了新衣,这才回到棺椁那去,继续啰嗦道:“你还不知吧,亲父将时英过继给你了,她,我对不住她,你可要保佑她。” “嗯,你有了儿子,兄长亦为你开心,放心吧,褚家不会不要他的,我还得带着他回去给亲父上坟。” “我就把你葬在亲父身旁了啊,我估计你都见到亲父了,怎么样,他有没有用宽剑打你。” “该,我看你就是被打得轻。” 将这些年,家里的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褚哲最后扶着棺身道:“兄长给你盖棺了,你可别走丢了,牢牢跟住我。” 说完,他一点点,将棺盖合上了。 那一刹那,有泪掉在棺盖上,变成了一汪小水花。 当身后再传不来褚哲模糊的声音时,褚时英探出头去,便见褚哲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一般,静静伫立在褚鲜棺椁旁。 “我们过去。” 秦歧玉小心将她扶下马车,她侧首看向吕雪道:“不用见外,那是你伯父。” 吕雪冷漠地点了下头,褚时英看他紧张地都快同手同脚了,没点破他,几人再次回到褚哲身边。 褚哲第一时间看向吕雪,沉默打量他,而后点了点头,说道:“你就是雪儿?你长相倒是像你亲父年轻的时候,就是性子与他不太像,他可是跳脱得多。” 他先开口说了话,吕雪便松了口气,拱手道:“见过伯父。” “好孩子,不用多礼,”褚哲招呼他道,“站到我身边吧,我们稍后一起将你亲父带回家。” 而后他又看向褚时英,眸中万分复杂,却又将目光落在她耸起的肚子上,露出笑来,“几个月了?” 褚时英怀孕的事情还来不及跟他说,便先出了褚鲜的事,她将手放在肚子上道:“五个月了。” “五个月……”褚哲横眉一竖,训斥道,“胡闹,这么大月份,你还跟着乱跑什么?” 吕雪想张口为褚时英说话,褚时英悄悄对他摆了摆手,果然,他对秦歧玉道:“时英怀孕了,你身为她良人,可不能再由着她性子胡来!” 秦歧玉低眉顺眼,“伯父教训得是。” 见他完全没有秦国公子架子,又观褚时英虽一路奔波,却脸颊粉嫩,不见苦楚,知她日子过得好,褚哲便放心了。 说道:“行了,就在这里散了吧,我带你父亲回家,你们便回秦国吧,记住直接回咸阳待产,可不能再乱跑了。” 褚时英眼眶一热,“伯父,我……” 褚哲摇头,“时英,就不说你现在有身孕了,便是你没有身孕,我也不能同意你回郑国。” “只要你有心,你曾大父和父亲会知道的,不用你亲自过去祭拜。” 秦歧玉握住褚时英的手,褚时英艰难展颜道:“伯父说得是。” 褚哲转身同吕雪道:“走吧。” 吕雪应是,琉璃眼珠看向褚时英,半晌方道:“阿姐,保重。” 一声阿姐,唤的褚时英水雾再次上眼,她点头,“带父亲回家吧。” 褚哲亦扬声道:“鲜儿,兄长带你归家!跟好我们,莫迷路——” 风来,在褚时英和秦歧玉身边打了个转,又追随车队而去。 两人并肩而立,看金色的旷野上,拉着褚鲜棺椁的车队踩着碎阳而过。 他终于能回家了。 (第二卷完)
第八十三章 生了小公子 “我们可不可以在回咸阳的路上, 顺便去趟天府诡城呢?” 秦歧玉掀眸看了褚时英一眼,“不行。” 褚时英哀嚎一声,送出半壁褚商一时爽,事后心疼得她想哭, 她可怜兮兮道:“良人, 你家夫人要没钱了。” 铺着厚厚垫子的平稳马车内, 褚时英躺在秦歧玉怀中,任由他帮自己揉着腰,从下往上巴巴望着他。 他伸手放在她肚子上, 低声问:“夫人, 几个月了?” 褚时英眨眨眼, “五个多月了。” “我们若是前往天府诡城,再折回咸阳,夫人你是想路上生产吗?” 褚时英其实想说, 她完全可以生在天府诡城, 再一想, 那地方八成还乱着, 她去了就得费心思整治, 当下就萎靡起来了。 秦歧玉便哄道:“等你生产完,你想什么时候去, 就可以什么时候去。” 看她还是闷闷不乐,他无奈,“怎么一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女子生产是如何凶险之事, 他都怕她连续几个月劳累身体吃不消, 她还惦记着跑天府诡城去赚钱。 “就算夫人失去了一半褚商也无妨, 夫人还是比其他人富有多了,”他低声说道, “夫人不是还有一座金矿和玉矿吗?” 那座金矿用来打造属于天府诡城的金币了,这样届时货币一流通,就可以将整个天府诡城盘活了。 至于玉矿,她都与吕雪认亲了,吕雪又怎会吝啬匠人,早在从吕国出发时,便将匠人给她送去了天府诡城,自有健来负责安顿工作。 褚时英经秦歧玉开导,心里平和不少。 突地,两人动作同时一僵,褚时英忍不住将手覆在秦歧玉手背上,“他刚刚是不是踢你了?” 手下清晰地传来鼓包,秦歧玉眉目柔和下来,“嗯。” 他低头,在褚时英头顶吻了吻,怀抱着她,仿佛怀抱着珍宝。 既要保证褚时英和肚子里的孩子尽量不受颠簸,又要保证她能在生产时赶到咸阳,秦歧玉一个人规划着路线,时常熬到半夜。 最后他们决定另一条商道,虽绕远了些,但胜在官道多,路途平稳,他们可以沿途住在驿站。 秦歧玉又变着花样,就地取材投喂褚时英,眼瞅着褚时英脸都圆了一圈。 身子太过笨重不好,就着赶路的机会,褚时英每日都下马车,跟着走上一段路,全当锻炼身体了。 慢慢的,他们身上披上了披风,很快,披风撤下,又换上大氅。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0 首页 上一页 8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