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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体轻微发颤，情绪里的忏悔大过于畏惧。 因为契约已经成立，星星点点的圣光在眼前消散，岚莓已经能够清晰深刻地感知到翼融的所有情绪。 她伸手轻浮翼融绒毛柔软厚实的肩膀，道：“还叫我的名字，或者别的什么，总之不要叫主人啦。” 翼融一动不动，趴在地上轻声回应：“遵从您、您的……” 这句话用当地语言讲有点拗口，他生疏又颤抖地说着，努力想将它完整清晰地表达出来。 “说‘好的’，就可以啦。”岚莓声音温柔，她能感觉到翼融情绪里的激动，“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还有，你可以抬头看我。” 翼融顺从地抬起头，看着岚莓的眼睛，他表情平常，情绪里的兴奋却已经难以抑制地发散开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岚莓才发现，翼融的衣服下摆竟然窜出来一簇长长的尾羽！ 那一簇尾羽激动地抖动着，像是看见主人回家的小狗在摇尾巴。 岚莓好笑地摸摸翼融的脑袋。 “……莓，莓。”翼融激动地说，“我可以，变小了。什么时候需要？” 他说话越发流畅，岚莓为他高兴。 她说：“你先变一下我看看呢？” 翼融用力点头，然后用宽大的翅膀将自己裹成一团。柔软温和的白色神光点点亮起，将翼融整个包裹其中，很快，岚莓就看见眼前的这团光球开始变小。 也就两二秒的时间，光球变成普通成年人的拳头大小。 随着一声轻响，圣光点点散去，露出光团下的翼融。 他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小鸟，围脖和身体有部分是很淡的嫩黄色，振翅飞行时发出清脆好听的鸟鸣声。 岚莓能感觉到，翼融正在“申请”跟她进行沟通。 他已经和她签订契约，就像小兔一样，心念相通，甚至不需要使用任何能力就能够沟通。 岚莓只要意识一动，小兔就能够按照她的想法释放能力。 现在翼融也是同样如此。 岚莓心中念头微动，通过了翼融的“申请”，下一秒她就理解了翼融的想法。 他在问，这样是否可以跟随在她身边。 岚莓没回答，但翼融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振翅落在她肩膀上。 岚莓收拾好东西，穿上斗篷闭店出门。 虽然大家的斗篷都几乎一致，但岚莓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惹眼的——现在她的肩膀上可是站着一只小鸟！ 换做平常，即便是见惯了各种奇闻异事的蛮荒城里，她应该也能够收获一定程度上的回头率。 可现在，几乎没人注意到她。 街道上往来的行人变得很少，偶尔有几个也是神色慌张，步履匆忙，显然是要赶着逃离这座城市。 这个新建的城市刚迈出通往繁荣的第一步，就因为突如其来的混乱前功尽弃。 岚莓叹息着拉了拉兜帽，意念指挥翼融跟好自己。 虽然变成了小鸟，但他仍然有“诅咒”在身上，无法飞得太高，只能在岚莓身边扑棱两下。 一旦距离她超过十米的距离，他就会变成一只完全飞不起来的走地鸡。 不过这也意味着，只要紧跟岚莓，他可以飞到十米多高的半空。 相当于一直站在二楼，视野开阔，可以做岚莓的望远镜。 而且意识相通，岚莓不用费力，就能够借助翼融的眼睛“看见”很多东西。 她避开混乱中心，绕过光明圣殿的巡逻人员，悄悄出了城。 …… 昨晚，洛斯里亚离开前，岚莓已经简单跟他说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洛斯里亚并不赞成。 岚莓要去的地方连他也觉得很危险，是并未被探明的区域，就算是他也会迷路。 但岚莓身上有保命的东西，还有他给的很多咒物。 就算真的遭遇不测，只要不是真神降临，她都有机会活着离开危险区域。 所以到了最后，洛斯里亚也只是说：“你答应我万事小心，遇到危险赶紧离开，不要逞强。” 岚莓正要说“好”，洛斯里亚又不知道从哪儿取出一根吊坠，挂在岚莓的脖子上。 “重复一遍。”他说。 吊坠上有圣光亮起，岚莓意识到这是某种咒物，并不介意，承诺道：“我不会逞强，遇到致命危险立马离开。” 圣光被凝聚在吊坠中央。 岚莓：“我很信守承诺的，没有这种东西也会照做。” “怕你忘了。” 岚莓低头看在脖子上的吊坠，轻轻伸手握住了它。 …… 指缝间透出微光。 岚莓松开握着吊坠的手，意识到自己正在往危险的地方行进。 吊坠上的光若隐若现，提醒着她自己立下的承诺。 岚莓踏上荒凉的平原。 风沙漫天的蛮荒平原上，一眼能看见远处的地平线。荒原上只有一些枯枝般的干草灌木顽强生长，偶尔窜过一些形态各异的蜥蜴。 一眼望去，还真没什么能够躲藏的地方。 岚莓蹲下身，在地上抛了几次铜板，很快确认好方向，转了一圈—— 她发现自己就多余算这一卦。 飞行至十米高空的翼融，能够看见那个“正确的方向”上，有一片看不清边界的浓郁白雾。 雾气之间，还有翠绿的树木冒出尖端。 岚莓：“……” 好一个一眼望到头。 她现在刚出蛮荒城，附近还有很多刚从城里出来、神色匆忙的旅人。 其中不乏一些神色迷茫的人，似乎不知道离开这座城市以后自己还能去哪。许多人选择在蛮荒城的城墙外安营扎寨。 岚莓四处转了一圈，看见个帐篷高大得像小洋房一样的夸张营地。 是巨人族们。 他们在蛮荒城中，生活的区域就很靠近两个圣殿抢地盘的那块区域，本来这段时间就闹得不得安生。 现在血族和亡灵攻进去，在黑暗圣殿门口打得不可开交，光明圣殿又掺合在中间，乱的不行。 许多巨人族选择从城市里出来，暂时露宿在这里。 大家都期待着城市中的混乱有结束的一天，他们能够重新回到自己的家中。又担心混乱扩散，战斗波及到这里，连这个营地也不再安全。 现在，虽然在城外，但营地勉强还在结界里面，能从恶劣的环境中保护他们。 万一这里也不再安全，他们要怎么办呢？ 巨人们担忧、不安地躲藏在营地当中，吃着自己储备的干粮，相互依偎着。几乎每一位巨人都心思很重，目光茫然没有焦距。 岚莓闯入巨人族的营地当中，并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在巨人族面前本来就显得小小一只，又有高大的营地帐篷遮挡，像个误入了丛林的小猫。 在城外“逛街”也花了很长时间，天色渐渐暗了，岚莓在巨人营地附近放下背包，也开始安营扎寨。 她的帐篷挨着巨人的豪华帐篷包，像个迷你版的，有点可爱。 岚莓进了帐篷，自己提前准备好的二明治拿出来吃。 二明治是用最柔软的白面包做的。 切成片装的软白面包中间，夹着微凉的火腿、番茄和某种瓜的薄片，一口咬下去清凉爽口，味道酸甜，柔软的面包夹着瓜果清脆的口感，因为汁水充盈也不会很干，味道很是不错。 岚莓一连吃了两个。 虽然油亮焦香的烤肉很好吃，但偶尔吃一次这种清爽的也很美味。 岚莓填饱肚子，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她现在一点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突然状况。 小兔的阴影包裹着帐篷，在黑夜里作为第一道防守，一旦有什么危险她马上就能知道。而白天的时候，又有翼融作为警戒，围绕着她四处飞行。 可以说，岚莓现在都不用自己分心关注周围的状况。 她很快进入梦乡。 而这一次，岚莓竟在梦境中成功地链接上了两位小伙伴！ 她先找到维恩。 魅魔是无法在她作为主人的梦境中扮演熟人的，这一点岚莓已经事先确认过，因此她放心地把自己的位置和目的地告诉了维恩，并声明：“这是我们‘道’组织第一次活动，希望你能积极参与。以及，活动地点跟你想要去的地方完全一致。” 维恩都蒙了。 岚莓从他的梦里离开以后，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作为光明的信徒，他最近却经常不小心拉上窗帘。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进来，在他的被子上留下一个笔直的横线光斑。 维恩呆愣愣地看着，心想：活动？什么活动？ 她把“去迷雾森林探险”当做是组织的“活动”？？ 这就是异教徒吗？！恐怖如斯！ 就在他惊疑不定地回忆着组织在他梦中的嘱托时，他的床板忽然动了一下。 维恩悚然一惊，顿时浑身僵硬，像个炸毛的猫，差点从床上跳起来。 然后他就听见，自己的上铺传来赫伯格迷迷糊糊的嘟囔。 “尊敬的光明神……”他说，“伟大的光明神……遵从您的旨意……光明神……” 维恩：“……” 虽然知道自家哥哥的信仰十分虔诚，以前偶尔也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们是双胞胎兄弟，从小就睡在一起。 家里房子很大，房间很多，但父亲安排他们同住。 圣殿的住所足够，每个圣职人员都有自己的房间，但父亲仍然要求他们住在一起。 维恩很小就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能力太差，父亲希望天生就更虔诚、更强大的哥哥能够带一带自己。 希望自己能够近朱者赤，变得和各个一样强大。 但他就是不争气，这么多年没学到什么本事，偶尔听见赫伯格说梦话，除了少量的敬佩和尊敬之外，还会有很多恐慌的情绪。 他心里发毛，觉得这样特别吓人。 像是疯了。 ……而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岚莓她们那伙人相处久了。维恩觉得自己没能近朱者赤，却成功地近墨者黑。 他现在不觉得哥哥的梦话很可怕了。 他觉得有点变态。 如果他是光明神的话，半夜二更被人这样一直念叨……想想都觉得莫名其妙，太变态了。 他真是堕落啊，竟然开始以人类的思维揣测神明了。 维恩翻身从床上下来，听着上铺的动静小了下去。 他轻手轻脚地收拾东西，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家哥哥睡得香甜，脸上满是幸福的微笑，口中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嘴巴在动。 “光明神……”他还在说，“尊敬的伟大的神……” 维恩打了个寒颤，从房间悄然离开。 …… 与此同时。 岚莓刚刚从黛米的梦境中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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