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朝上座一边的母亲瞧,目光殷切,期望她下来护住他。 秦令筠打量着这个儿子,半散头发,一身青绿衣袍,垂低着一张雄雌莫辨的昳丽面容,胆怯如鼠的模样。 倏地问:“该是二月初过的十六生辰,是吗?” 姚佩君不知丈夫怎么问这个,但应道:“是十六岁了。” 接着她就知原因了,让她骇然到失语,脑袋轰鸣。 “他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你既见过那表姑娘,觉得她如何?” 半晌没有回应,秦令筠看向与自己成婚十七年的妻子,唤了她一声:“佩君。” 他径直道:“这两日得空,就去镇国公府,与国公夫人商议这桩婚事吧。” 姚佩君僵硬地转头,看向她的丈夫。 然后,她看到了他常年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竟有一丝轻微的笑意。 那一刹,姚佩君脊背生寒,胃脏翻涌,生生有了一种呕欲,也第一次对丈夫有了厌恶。
第070章 第三者 当姚佩君登门, 说自己那儿子到了年纪,该当娶妻,她看府上的表姑娘很是不错时, 杨毓好些吃惊。 去岁王颐与曦珠的亲事不成后,杨毓还惋惜许久。 王颐那样的性情和家世,于曦珠而言,真算得上很不错。却不知出了什么变故, 跟着没了后文。 现秦家有意缔结姻亲,比起王家, 秦家在京城官家里更算得上好。 杨毓却犹豫起来。 之前去秦家走动时, 她见过那名照秀的孩子,不敢抬头看人, 就连叫人都胆怯, 性子太孤僻些。再是那样一副相貌,对一个男子来说,实在过艳。 她心下忖量,怕就是因着这些,不好说那些门当户对的姑娘家,才往下找起媳妇来。 但即便如此,又如何看上曦珠的? 这问出口,姚佩君便笑道:“上回来公府做客, 那时见到曦珠,就觉得不错, 再是你这般苛刻的人,常住一起, 也夸说她性子好,我只觉得更好。” 杨毓不会拆自个的台, 只端起茶抿口,不说话。 姚佩君见状,凑近了些,唉声道:“不妨与你说心里话,秦家向来子嗣缘薄,到我这里,也只得照秀一个孩子,就想着找一个贤淑有德的媳妇,能管得住事,又能容得下照秀。待我与丈夫百年之后,该是媳妇当家做主。” 杨毓正揣摩这番话,又见姚佩君紧蹙眉头,像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你有话说就是了。” 姚佩君冷白的面颊腮肉,隐约抽搐下,声低了些,说道:“我知今日才与你就此事起个头,不该多问,但照秀出生后,是被他祖父批过命的,最好是娶哪个年月时辰的姑娘,也有定数。我不知曦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还要烦你多瞧。” 说着,她从甸蓝的袖内拿出一张折叠四方的纸来,递给了杨毓。 杨毓接过,打开来看,上面是一个生辰八字。 姚佩君的牙微微咬紧,浅笑道:“最好是如这上面的一样。” 杨毓跟着笑,道:“我一时记不得曦珠的八字,且这事我要想想。” 姚佩君再笑。 “不急,这是大事,毕竟曦珠爹娘都没了,全赖你菩萨心肠的养着,确实得为她考虑妥帖。” 杨毓尚佛,这话是夸到了她心里。 两人再聊几句,关于明日到秦家宴席上都有哪些人家,另其他后宅杂闻。 等丫鬟将姚佩君送出门,杨毓立即让元嬷嬷取来曦珠的八字,合对自己手里的那张纸上墨字,不由大惊,从榻上站起身来。 元嬷嬷也被惊地合不拢嘴,一模一样。 她叹一声:“这怕不是上天送给的缘分!” 杨毓重新坐下,思索起来。秦照秀除去性子有些乖僻,其他可挑不出毛病。 而另一边,金吾卫统领姚顺成也在说着相似的话。 昨日女儿归家,与妻子谈及照秀的亲事,并让他帮着去与镇国公说。 姚顺成是心疼女儿的,当年肚子怀上照秀时,不比其他妇人,什么都吃不下,整日躺在床上,直愣愣地似是丢失了魂魄,只有女婿给她喂吃的,才咽得下去,可又泪流不止。 人愈来愈瘦,等生产时,两天一夜,又是大出血,险些人就没了。 后来养了近两年的身子,才好转过来,但脸色总是苍白,再不见她十四五岁,还在姚家时的鲜活。 姚顺成和妻子都有些后悔将女儿嫁进秦家。 那时女儿见到秦令筠的模样,一见倾心,而当年秦令筠不过十七,却高中榜眼,实在少年有为。夫妻两个以为是好姻缘,才答应了。 外孙出生后,起初不哭不闹,很让乳娘省心,但年岁渐长,却显出异样来,不大爱说话。 兴许是当年在母亲肚里憋得久了,才有这毛病。 姚顺成不明女儿和女婿,怎么看得上那寄住在公府的表姑娘,但既然女婿那样严正的人都说好,他这个做外祖父的,只好帮着去与好友卫旷说了。 当晚,卫旷从外忙事回来,与妻子论到该事。 他道:“秦家倒是可以,即便儿子不大多用,但现今秦令筠这般年纪,就已做到左副都御史,以后还有的升官,对曦珠那个孩子来说,算是好去处。我们两家走得近,以后她那边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照应得到。” 未尽之意,便是以曦珠的商户女身份,都算是高攀秦家了。 还有另一层考虑,当今皇帝沉迷修道,身体每况愈下,而秦宗云在为皇帝炼丹……与秦家结门亲,只有好处罢了。 杨毓便道:“明日下晌的秦家宴请,我带着曦珠过去,正好可以见见。” 曦珠原在孝期,不好赴宴,但姚佩君说不妨碍。 又由着这门亲事,延至秦令筠的父亲秦宗云身上。 左不过说秦宗云年轻时风流成性,身边什么女人没有。 甚至画艺了得,专作那等艳图,当年在京的贵门男子,多有追捧抢夺,现那些画作都已绝版。 却是人玩够了,只留下一个儿子秦令筠顶着家里的门梁,上山当起仙风道骨的道士。 与做爹的秦宗云相反,秦令筠威严正直,做事为官都很有一套。 夫妻两个随便讲两句,便吹灯睡去。 * 且说卫远才从妻子董纯礼处得知消息,秦家有意相看表妹,将才脱下的衣裳又给穿上,赶到破空苑,告知了三弟。 卫陵还未睡,正伏案修改图纸,今日试验的火.枪有一处机关不对,致使再次炸膛。 闻听门外阿墨说世子来了,放下笔走出去,就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卫远叫他。 卫陵才看向大哥,神情郑重地道:“多谢大哥告知。” 卫远拍下他的肩膀,说:“我们是亲兄弟,用不着这般,你与表妹的事,我帮不上忙,只能告诉你这些。” 目送大哥走远,卫陵回转屋内,坐到榻边,搁置在桌上的手紧握成拳,青筋绷起。 大哥说帮不上忙,是因事都由爹娘做主。 卫陵已猜到他们的想法。 他早料秦令筠贼心不死。 而上元之后,藏香居因失火关闭后,曦珠不得不回到公府后院,她也不乐意出府,总是一个人待在屋里。至此,即便秦令筠回京,两人也不会有什么见面的机会。 他却没想到人回京没半月,就给他来了这么一招。 给儿子娶妻? 想到背后深意,卫陵的神情全然阴鸷沉下,指关咯咯作响。 前世的这个时候,曦珠与许执早已定下亲事,而在黄源府待了大半年的秦令筠错过了时机,回京后只好一直等待,等到最后卫家的倒塌。 这世,曦珠重生后外出去藏香居,又有卫度和外室的那桩事,反而让她与秦令筠见了几面,又没有与许执的亲事阻挡,所以秦令筠此时出手了。 明日休沐,秦令筠升官宴请,今日才来告知,并让人赴宴,这时间掐算的,没给人应对的机会。 还请了姚顺成说话。 …… 门边的阿墨觑到三爷那仿若要吃人的眼神,咽口唾沫,到底喊了声:“三爷,青坠来了。” “让她进来。” 青坠便走了进来,说起一整日的事。 下晌时,元嬷嬷去到春月庭,笑说明日要去秦家宴请,让姑娘准备着些,久待院子终归不好,得出去走走,认识些人。 等元嬷嬷一走,她就瞧见姑娘怔住,久久没回神,晚膳只用半碗饭。 一炷香前,青坠又从交好的那个正院丫鬟处,得知秦家要说亲表姑娘,吓了一大跳。 这回,她没告诉姑娘,先过来问三爷:“这怎么办啊?” “你回去后,先别告诉她这件事,她只知要赴宴就好。另外跟她说,明日我也要去秦家,让她早些睡。” “还有。” 卫陵沉声叮嘱道:“明日到了秦家,你一定要看好她,不管她去了哪里,你都要跟紧她。” “尤其要注意秦令筠。” 青坠觉得这话太奇怪了,与秦家的说亲事,怎么要防范的是秦大爷,但都答应下来。 人走后,室内重入清寂。 卫陵想到前世那些事,到底头疼难忍,从衣襟内摸出瓷瓶,吞下一颗药后,才觉得好上许多。 他隐隐觉得不对劲,这般手段与之前的秦令筠相比,太过激进了。 还有那什么生辰八字,真能预算? 到底是哪里不对。 卫陵缓出一口气,将额上滴下的汗擦尽。 明日去秦家,他倒要看看秦令筠摆的什么鸿门宴。 * 早前时候,曦珠就从与秦枝月交好的卫虞口中,得知了秦令筠回京的事,她不作多想。她无事不会外出,更不会在公府后宅遇到他,之前的那桩生意也算了结干净。 却陡地被告诉秦令筠升官宴请,她竟要过去赴宴,不觉有些惶然。 问及元嬷嬷,人笑而不语,只让她准备,明日与公爷和夫人、四小姐一道过去,没什么可担心的。 直入夜后,曦珠还是担忧。 她不想碰有关秦令筠的任何事,更不想见到他的人。 前世,她也从未去过秦府。 虽不知缘由,但想到与姨母一起,她勉强松懈些心神。 再青坠从膳房回来,带来消暑的绿豆汤,想必又去破空苑了,躲着在床前熏艾驱蚊的蓉娘,低声道。 “三爷说他明日也要去的,让您早点睡了。” “好。” 曦珠莫名更安心些,低垂眼睫,舀吃起清凉的汤水。 洗漱上床后,青坠吹灯,阖门出去。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59 首页 上一页 10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