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许执应道,将手里的毛笔搁好,放下书站起身,来到桌前,桌上摆放了一大碗的白萝卜炖排骨,还有几样她在外带来的菜肴。 她白皙的手指略微泛红,他慌握住,问道:“是不是被烫到了?” 曦珠笑地摇头,道:“没有。” 他反复看了两回,才放开她的手。 他们坐在一起吃饭。 煤球在角落的小碗前,甩着尾巴,吭哧吭哧地吃着她拌好的汤饭。 煤球是去年冬日曦珠救的,养在这里的猫。 已经长得很肥,似成一个圆球,每次她来,都高兴地扒着人不放。 她笑说:“等以后我们搬到新家,也将煤球带着去。” 他自然笑应道:“到时你就可以天天见到它了。” 家。 当她提及时,他也在憧憬着,以后和她,能有一个真正的家。
第101章 许执与曦珠(番外3) 他们的婚事原定于她的孝期结束, 择选良辰吉日,由公府操办,但世子、世子夫人、公爷先后去世, 阖府正是沉痛守孝的时候,不宜办喜事。 她为难,他亦是不好开口。 不久之后,她过十七的生辰。当初相看时, 他记住了她的生辰八字,想送礼给她, 去了诸多店铺左挑右选, 最后看中了一支荷花的玉簪子。 是青白玉雕琢,含苞待放的样式, 清透雅致。 第一次见到时, 他便觉得很衬她,但价钱昂贵,几乎是他整一年的俸禄。 问过价后,他再看过一眼,便离去了,但当回去院子后,坐下翻看两页书,始终难以心静, 他还是惦念那支簪子,终究持灯把床下的一个酸枝木匣拖出, 将国公夫人和卫二爷赠予他的金银取出。 他之贫困,现还不足以给她买那支簪, 只能先用装在匣内的黄白之物。 他可以拿这笔钱去送礼,攀附上级、结交官员, 却觉用来买送她的东西,是一种玷污。 但若是晚些,那支簪兴许会被别人买了去。 天色已然黑尽,他怀里揣着清脆的啷当声,跑了一路,终赶在玉器铺合上门板前,买下了那支簪子。 松缓一口气,他抬袖擦去额上冒出的汗,把装着玉簪的盒子放进衣襟内,在清辉月夜里,行走在回去的青石道路上。 尽管这支簪于他而言,贵重非常,但他仍旧怕寒碜,不能入她的眼。 他本是要去公府找她,将簪送她,但没料到她会先过来找他。 且丝毫不嫌弃他的礼,弯眸笑着说:“没关系,你帮我戴上,好不好?” 她坐在镜前,他站在她身后,手略微发抖,将簪子缓缓插入她浓密挽起的发髻里。 抬眸,看到镜中人晕染红云的脸腮,比起一年多前的初见,她的容貌更显秾丽。 她回头朝他露出一个笑容,道:“很好看。” 那瞬,他想伸手抱住她,但终于克制住,只是也笑,道:“你喜欢就好。” 心里却想,以后定要好好待她。 比起她送给他的那些徽墨和宣纸花笺,如今的自己,所能给予她的甚少。 他将自己居所的两把钥匙,一把院门,一把屋门,去锁匠那里复了两把,用一根红绳串好,交给了她。 那时两人还未成婚,但他已将保存自己身家物件的钥匙给了她。 此后,她时常来这里给他做吃食,帮他打扫屋子,却也守着界限,从不碰他的书案,说是怕弄乱了那些书,让他找不到。 每月两次的休沐,他总是有公文事务要带回来忙碌,并不能真的轻松。 他在桌案前翻阅那些律书时,她总一个人在旁边捣鼓。 不是在厨房抄着锅铲,忙着做新学来的菜,给他吃;便是拿着鸡毛掸子到处扫灰,或是趁着大太阳,将他的被褥都抱出去,搭在绳上扯开来晒。 他探窗朝外看时,便见斜照的光影里,她忙完了事,在柿子树下,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拿着一个吊毛球的木棒,在逗弄煤球。 左摇右晃的,逗地煤球伸着爪子,不停扑抓,肥胖的身体跟着摇晃。 她撑着下巴,止不住翘起唇角。 模糊听到她的小声:“你太胖了,该多动动了。” 他笑了笑,将目光移回书上,接着看下去。 等他合上书走出去,她才起身小跑过来,拉着他的袖子,一边走向厨房,一边抱怨道:“那个灶内的砖不知为什么塌下来了,我不会弄,你去看看。” 他跟着她走,进了厨房,蹲身单膝跪下来,往灶里看,确是落了两块砖。 将袖子往上撩高,他伸手入内,摸索将砖重新往里嵌进去。 等弄好后,满手沾染了柴火燃尽后的灰烬,他到井边洗手,她跟了过来,摸着他小臂外侧交错成一个乂的长疤,犹豫问道:“这伤是怎么弄的?” 他笑道:“当年上京赶考时,被一帮匪盗拦住去路,砍了两刀,好在命大,逃过那劫。” 荡涤过的脏水从手上流下,淌入旁边的菜地。 他回想起当年得以秋闱中榜举人后,又北上京城参加春闱,却被三个匪盗抢劫,他拼命逃跑,还是被砍了这两刀,最后滚落一个草坡,才得以逃命。 那时血流不止,他寻觅到止血的草药,塞进嘴里嚼着,苦涩的汁水充涌在口内,他靠着一棵快枯死的栾树,将嚼碎的草药吐在伤口上,撕下衣裳布条缠绕。 那个夜晚,他躲在一个山洞里,听着洞外阵阵的狼嚎声,发起了高热,一整夜浑噩难眠。 他不停对自己说,好不容易跳出了云州府,绝不能死在这里。 石壁上的水滴答滴答,溅落在他的脸上,早上醒了,他浑身几无力气,却还是继续赶路上京。 她柔软的手在他凸起的暗红疤痕处,反复摩挲,一句话都没说,但他看出了她眼里的疼惜,又笑道:“都过去了,没事。” “走吧,我陪你去街上逛逛。” 陪她上街,不过是买些小吃的糖饼,再是哪家酒楼新出菜式,去尝鲜。 她并不要他买贵的东西给她。 每当经过那些绸缎布庄,或是金楼玉石铺子时,他只在心里说,等以后一定会带她来这些地方,不管她要什么,他都能买给她。 他总怕自己冷待她,怕她觉得与他在一起无趣。 可她说不愿意待在公府,宁愿来找他。 后来,她开始念那些诗词歌赋,学练书法。 她夸他的字好看,不要学那些颜筋柳骨的书帖,就要学他的字。 其实当时的他,纵使曾也被同年或老师赞过字好,但不过泛泛之辈,怎么比得上在史书上留名的先人,想再劝劝她,但低头时,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眸都落在他身上,满眼都是他。 他便没有再开口,而是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认真教她写字。 她一个人在写字学诗时,他又忙起自己的事。 过去好一会,他回过头,却看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想起她说在津州被家中送去学堂读书时,总想打瞌睡的事,不觉有些好笑。 天气有些凉了,不好惊动她,他脚步放轻,去取了毯子要给她盖上,却在俯首时,听到从她唇边溢出一声低吟。 她的面庞红润,细眉颦蹙,微翘的眼角漾着催人心神波动的……妩媚情态。 他的目光停落在她丰润的唇上,似乎抹有口脂,嫣红里,微闪着光泽。 看了好片刻,终于忍受不了诱惑般,迟疑地将头慢慢低了下去。 静谧的室内,愈近,清浅携香的气息声,从四面八方,如同喧嚣的浪潮涌入他的耳鼻。 但在即将触碰上她时,一刹那的睁眼,她惊醒过来,瞪大了眸,被吓地差些从凳上摔下去。 无措地将她扶稳后,他的手捏紧,后悔起自己的轻薄,抿紧唇道。 “曦珠,抱歉,刚才是我冒犯你了。” “没关系。” 她红着脸,声很小地这般回他。 秋光渐寒,冬日将要来临。 窗外架子上的瓜藤,叶片开始变黄,还剩下最后两个瓜,被摘下挂在檐下晾干,做了擦洗的丝瓜络。 缠绵病榻的国公夫人终于想起两人的婚事,请了法兴寺的主持合谋。 成婚日子,定在了明年的十月十二。 他也陪着她去往法兴寺,点香祭拜了岳丈岳母,又一起去过祈愿台,将写了两人心愿的红带,挂在了同一枝树梢上。 闲暇时,他们去看院子,是今后两人成婚后要住的地方。 她要给他银子,但他推拒不用。 国公夫人曾也要给住处院落,他也婉拒了。 他知道这可能会委屈她,但他想,以后他一定会买一座大宅子的。 他们找牙行带人,去了许多坊市街道看院子,最后选了一处一进的屋子,真是很小,只够两人居住。 院子的西南角栽了棵丁香树和枣树,与灰色的院墙齐高,对窗的角落有丛翠竹,竹下正冒出几点笋尖。 屋子周正,有四间屋。干净整洁,周围又很清静,听说上个屋主着急往南边做生意去,急着出手。 且院子离刑部衙署近,只需半个时辰。 她拉着他的手四处瞧瞧,垫脚凑闻正盛开的丁香花,笑着说:“以后你去上职,不用起太早了。” 她时常感慨他住的地偏僻,月亮还未西落便要起床,月亮高悬半空才能回来,很是辛苦。 虽离他们成婚还有近一年,但他们先定下了这间院落。 天气越加寒冷,落过几场雪,腊八节后,新年将至。 她再次来找他,给他煮腊八粥,记住没有放花生。 两人坐在门檐下,脚边烤着炭火,舀吃暖香的粥,望着外面飘飞的大雪,将一方窄小的院落堆白。 她歉意说:“微明,我不能和你一起过除夕了,三表哥回京,我得留在公府。” 他拿钳子的手蓦地一顿,看着烧红的炭火,又接着拨转炉内的红薯。 “没事。”他回她。 他们又聊了些其他,她终究问起卫陵此次被归权回京的事。 她踟蹰地张口,却很快顿住,闭口不言。 他望着她犹是不安地捞起煤球,抱在膝上抚摸,主动问道:“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 不久前他的胃疾发作,强撑回来,不妨碰巧她过来。 他躺在床上,于疼痛的朦胧里,看她为他跑前跑后,又是给他倒水喝,又是拿热帕子给他擦汗换衣,又冒雪去买ῳ*Ɩ 药熬药,还煮了粥米。 都端来床畔,扶起他坐在床头,侍候他一口口地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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