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是秦令筠背后的动作。 她没忘了那次,秦令筠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他不会再走如同前世的道路,而他究竟想做什么。 将此事写下后,曦珠想了想,犹豫好半晌,还是提笔问他:三表哥,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开春后,狄羌再次南下攻打,他又投身进战事里,兴许她不该在这般繁忙时,问他这个。 可她到底没忍住问了。 * 冬去春来,北疆战事重开,当地再陷兵戈血腥。 卫旷前几日问询过二儿子户部的事,又递折进宫,在御书房与皇帝好一番口舌理论,唾沫横飞,总算将二十万两军饷的事定下,接下来再走内阁的票拟,把事情交托下去就行了。 他又赶往军器局,去看那批制好的火.枪,逐一编号以防私藏丢失,再找兵部的人勘验,马不停蹄地在早朝提出将这些武器运往边疆。朝堂之上,自然少不了运送之人的探讨。 还在军督府挂职,有其他州府的军务需要处理,下朝后又赶去裁定事务。 几日忙下来,等回到公府书房,收到长子密送来的信件,拆开看过北疆如今的情形,再翻战报,皱眉看最近的几场战事。 在灯下看得久了,眼睛涩痛难忍。 卫旷背靠太师椅,闭上眼,想到这月的十八日,六皇子要与傅氏女大婚。 原先皇帝要拨给其筹备成婚的银两甚多,但其在金銮殿主动上书,道如今战事吃紧,自己的婚事并无要紧,还是先予边关将士,让战事快些结束,百姓不再被羌人所害,才是正事。 这番话出口,压地太子头都低下去。 夜色渐深,卫旷回到内室歇息,沐浴洗去一身疲乏后,仰躺在床上。 杨毓帮着给他的眼都上药,不由担忧道:“郑丑给你瞧好些日子了,如何不见好起来,不若再找太医院的御医给你看看。” 卫旷道:“无碍,郑丑给的药还是有效的,且先用着。”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距郑丑给他看这旧疾快过去一年,曾言两年他会全然失明。 到如今,他都还未与妻子说,自然更不会让太医院的人来看,倘若告诉给皇帝听…… 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毓知丈夫虽是个犟性子,但不会拿身体儿戏,说过两句,便罢了。 一边上药,一边说起二儿子的继室。 自卫度与采芙和离,已过去一年。 这一年来,起初和离不宜提起再娶,也得让卫锦卫若两个孩子缓缓。但缓过来,得找个人接管院里的事,卫度常年在户部忙,难得空暇在家,采芙走后那些庄子田产的账本,又收到了正院,放在她手下管着,可不能总这样。 还没相看几家,采芙便二嫁给沈家子,杨毓见卫度萎靡不振,只能再缓缓。 谁知后头竟发生那个混账小儿子和曦珠的事,一时那些贵门官家说笑议论,她没脸去给卫度相看继室了。 接着北疆战事再起,长子和小儿子去打仗,在京的丈夫跟着忙碌起来。 除夕过年时,那些人家送来礼品和贺帖,大家又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她借机说起此事。 这回挑选二房夫人更为严苛,门第不用高,性情品德却要足够好,能容下两个孩子,不若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到底有分别心,如何能好好待卫锦和卫若。 采芙在时,将两个孩子教的很好,有礼懂事,琴棋书画皆在学习,即使杨毓有时觉得苦两个稚子,但儿子们各房的事,包括教导孩子,她虽心疼,却极少插手去管。 丈夫曾说过:“各自成家,就要担起责任来,我们两个总不能管他们一辈子,若是以后我们两个都走了,岂非乱套了。” 当下,杨毓将看好的两家说给丈夫听。 一是太仆寺少卿的次女,另一是左通政的长女。她观望好一阵,都是不错的姑娘。 卫旷闻言仔细问过,心里盘算了一番,最后道:“明日你去问问那个小子的意思。” 夫妻两个说定,药正好上完。 杨毓给丈夫按揉额穴,又说起今日进宫去探望生病的皇后。 左不过是六皇子懂事,知晓边关苦寒,愿削减大婚开支。再对比当初太子大婚时的花费,皇帝和皇后有了口角纷争。 但太子地位尊贵,是一国储君,如何是一个皇子能比。 帝后闹了嫌隙,有些春燥的卫皇后便病了一场。 卫旷阖眸默听,而后问起妹妹:“她的身体如何了?” 杨毓叹气回道:“比前两日好多了,只是担忧东宫之位。还有不久后的选秀……” 去岁皇帝以六皇子大婚,暂阻封王就藩,如今不过半月便要与傅氏女成婚。 之后本该遣往封地,再无理由推拒,但卫旷心知,皇帝定在想法,应付后面内阁的催促。 夫妻两个又转过话,谈到秦枝月进宫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卫旷浓眉紧皱,想到自秦令筠从黄源府公干回京,皇帝多器重他。 沉声道:“你得空了,往秦家走一趟,到他家瞧瞧到底什么意思。” 秦家与卫家交好,先前半点风声不露,乍然这个举动,是要分裂与卫家的关系吗? 杨毓愁地点头应好。 灯烛下,夫妻两个夜话。 辰时天光大亮,又各自忙碌内宅军务。 太阳东升西落几轮,杨毓跟卫度提到那两家姑娘,却见人锁眉烦躁,一点意思没有。她好管小儿子那个混账,但这个二儿子向来清冷性子,她不大管得动,只能让丈夫闲下来与他说道。 却一日大早,她正与大儿媳妇在整理庶务,公府的大门被人敲响。 登门的是气势汹汹的郭朗,以及掩帕抹泪的妹妹杨楹。 带来了一个令人惊愕震骇的消息,曾要与卫陵相看的那个郭华音,竟怀上了卫度的孩子。 “你说什么!!” 杨毓闻言,顿觉头晕目眩,险些昏倒,连连后退,被同样震惊张嘴的董纯礼搀扶住。 * 此时的郭家后宅,丫鬟亦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眼眶转着泪水,哭声劝道:“小姐,你再想想,可别喝这药,留着孩子还能傍身,老爷和夫人已经去公府了,卫二爷一定会娶你进门的。” 郭华音坐在窗边,抬头看向外边仅有的一棵紫玉兰树,树下两盆兰草,稀疏寥落的春色。 不禁联想曾跟姨母去公府做客,见到的那个大园子,各种珍稀花木,假山流水,想必一年四时之景不同,不会是这一隅之地的陋景。 她摸了摸平坦的肚腹,没有管亦桃的哭泣,接过她手里的碗。 与其接受姨父的摆布,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官员做妾,为他谋得利益好处。 不如赌一把,嫁进镇国公府,做正经的卫二夫人。想必现下姨父在公府那边,会为她努力说辞。 但她仍然不能要这个孩子。 卫二爷即便与孔采芙和离,但那两个孩子:卫锦和卫若,还是次辅孔光维的外孙。 她的孩子拿什么去与人家争。 与其让公爷和国公夫人令她堕掉这个孩子,不如她先下手,还能博得同情与怜惜,为她嫁进卫家增加胜算。 舍弃了孩子,她能换来一世的荣华富贵。 她相信,先前那个见过几面、叫柳曦珠的表姑娘,与卫三爷传出那桩笑闻后,镇国公府卫家不会允许,再让同样的事发生。
第106章 盼君归 一开始, 在被姨父叫去书房,说要她与镇国公府的那位三爷相看时,郭华音便知姨父是在痴心妄想。 虽卫三爷纨绔不堪, 总往赌馆楚馆去玩乐;更因行三,不用承袭爵位。但既是卫家嫡出,如何都轮不到她这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人去攀附。 她这位姨父怎么敢做这样的大梦。 姨父却瞪眼,半夸半斥她:“哪里什么都没有, 你相貌长得好,也懂事明礼, 自小读那样多的书, 这京城再难与你才华相媲美的姑娘。若非你是女儿身,早登入朝堂, 我们郭家的兴旺可就要靠你了, 可惜啊可惜……” 再多赞言,郭华音心里始终明白,姨父在鸿胪寺左寺丞的位置坐了近十年,仕途不前,便要她为助力。 当前的这些话,不过是将她捧在高处,让她负有信心,挑起她的攀附欲。 好为不久后, 与卫三爷的端午相看成功加些把握。 她适时地含羞点头。 不久后,事实确如她所料, 那一场湖畔聚福楼的相看,卫三爷都懒得来, 她反倒在龙舟赛的擂鼓闹声里,被卫二夫人点名做诗。 她倒没如何感受, 只做了首端午诗。 因在卫三爷的婚事未定前,她那个如同饕餮不知足的姨父总会抱有一丝希望,她可以继续拖延她的婚事,好好观望要陪伴自己下半生的男人。 不想后来躺在卫度怀里时,再提起这首诗,她有些感慨起缘分这个词来。 原来在很久之前,他业已看过她的诗文,并对她有称赞。 而似乎她与卫度也因诗结缘。 去年的寒食,她本不会参加潇水诗会,去与一众贵女争得头筹。 不过是没料到在偷听到那桩外室的丑闻后,竟在潇水湾的灿烂春光中见到了卫度。 那时,她就隐隐觉得自己这一生,兴许可以与卫度牵连在一起。 孔采芙曾在六年前的诗会上,夺得第一的名号。 而去年诗会夺得的魁首,不过是她的造势罢了。 她的眼角余光扫到众多贵女对她的暗处目光,也听到了些议论。若非她的参与,这年的诗会魁首该是那位姜姑娘。 她当然听说了那位姜姑娘与春闱状元的情事,但他人之姻缘,与她何干。 今日出了这个风头,若今后攀不上卫二爷,进不了镇国公府的门,那她在京的日子,少不了被这些贵女为难。 是忍一时,还是忍一世,端看她后面能不能谋得住卫度的心。 好在男人既偷荤一次,便能有第二次。 郭华音又一次在卫度怀里翻了身,她有些口渴,想下床喝水,却听枕边人问道:“下去做什么?” 她轻扇眼睫,软声说:“我想喝水。” “我去给你倒。” 人掀开被褥,下床去桌边给她倒水。 她侧枕着,望向不远处的背影,清冷高绝,却又非真的高洁。 既喜欢女子的美貌,又喜欢女子的温柔体贴; 既喜欢女子于文学上的才华,可以与他谈今论古;又喜欢女子于家事上的尽心,可以让他无后顾之忧地外出公事; 还喜欢床上的磨人纠缠,床下却要端庄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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