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桩案子,虽然发生在各个街市,但手法有相似之处,且掳去的还是年轻男子,间或有女子孩童。 自这个正月月初起,还有三桩雷同的案。 一遍又一遍地复盘。 炭火快熄,炉内多是残灰。 煤球窝在旁边的篮子里,睡得正香,白色的胡须一抖抖的。 许执沉了沉眼。 明日一早,他必须赶到京兆府,去查看那些记载的上报百姓呈文,找到更多关于犯人的端倪。 这个京察的关头,被卢冰壶提至郎中的官职,要坐稳那个位置,更甚要往上爬,他得尽快做出政绩。 * 但所谓的政绩,原来在那些权贵之人的口中,不过是一句话。 “我可以送你一个升官的机会,但是否能把握得住,就看你的能力了。” 许执看着眼前的镇国公三子卫陵,如今军督局的三品指挥佥事,一时被他漫不经心的语调,惊地心跳快两瞬。 自上元过后的第五天,今日,卫度迎娶继室的大婚。 因与卫度同出师门,之前也被受邀来公府宴会,更是上方长官、朝廷要员。 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赶赴这场婚宴。 但案件压身,他送完礼,与卫度道过喜,再和那些认识的官员笑着打过招呼,便要离开,前往刑部。 由小厮带领,行过一片喧闹的笑声恭贺。 却没有那日,她嫁进公府时的场面盛大,就连宾客也少了大半。 他暗下捏了捏窃蓝的袍袖,目光不由自主得,从那些在红木长廊穿行,往后院行去的贵妇小姐面上淡扫过去。 在快至侧门时,终落寞地垂下眼。 不想忽地从身后急跑来一个小厮,跟他说:“许大人,我们三爷请您叙话,还请您跟我走一趟。” 他愣了愣,轻皱起眉,却只能答应。 又由这个人带领,深入公府内,直被领到后花园子的一个六角凉亭。 时至傍晚,天色昏昏。 亭子四面透风,外面栽两棵玉兰花树,早落光了叶,只余光秃的枝干。 亭内,一个身穿苍青挑花锦袍的人,早等候多时。 前院的高声笑语仍在。 许执抬脚,一步步走上台阶。 袖内的手微紧成拳,他不知这卫三爷是不是来追究,但自己的胃病确实因他治好。 隔着一臂距离站定,正要作揖行礼。 卫陵看向他,不欲跟他费时,开门见山道:“我知道你最近在查的那几桩人口失踪案,幕后真凶是谁。我可以告诉你那人的姓名身份,也可以将目前所掌握的全部线索,都给你。” 虽从谭复春那处,并不能确定皇帝日日食用丹药,是否得知其中成分。亦或是秦宗云有没有拿那些丹药给皇帝吃,还是秦宗云自己独吞。 但这拿人炼丹,前所未有的骇闻重罪一旦坐实,秦家都难逃一劫,在督察院担任清官御史的秦令筠,更会被处以极刑。 前世的最后一年,他已派人查到些眉目,只是当时需要他忙碌的事太多,分身乏术,最后雪谷之战,更是功亏一篑。 当时,京城传来的密信之中,亦有许执,在查探此事。 自从曦珠口中得知秦令筠也重生的消息后,他猜测过许多,作为同样重生之人,秦令筠会如何走接下来的道路。 不站于太子党,也不会立于六皇子党。 一派“两袖清风”的作为,只为皇帝做事。 现今,他大抵猜到了。 太子和六皇子相争,两败俱伤,秦令筠可以渔翁得利。 毕竟皇子不止这两位,还有另外两个。皆是母族出身不显,势力弱小。 “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相信秦令筠不是不会去做。 而秦枝月进宫,不过是分裂与卫家及太子党的关系象征罢了。 如今,他手里握着那些活人炼丹的证据。 卫家却绝不能出面。 与其交给别人,不如给眼前的这个人。 正查探这些案件、积极于仕途、又不足为道的刑部小官。 没有比许执更合适的人了。 卫陵早就清楚他的秉性能力。 再者,现今的局面太过僵持,他得去打破。 片刻的沉寂之后,许执拱手问道:“敢问三爷为何愿意帮我?” 他不认为这个事,还有柳姑娘的插手。 卫陵道:“不要把我想的太大方。” “我敢告诉你,你也要有胆子敢听。” 许执抿直唇角,而后抬眸,看到这个生长于权贵门阀中的年轻男人微微一笑。 “当然,我也不是说送你去死,我会在后头尽力帮你。” 卫陵淡漠道:“但倘若你怕得罪人,那我只好送客了。” 冷冽的北风吹过园子,黑丫丫的树梢纠缠摇撞,沙沙地响动。 严酷寒意从靴底侵上来,直钻入许执急速运转的脑子。 沉默不言之中,他终于低头,再次拱手,道:“但凭差遣。” …… 风声呼啸,亭子外的小径上,隐约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细碎却沉稳。 跟着晃进眼角余光的,还有一尾绯色裙摆,一盏随风而动的圆灯。 亭中的两个人,一下子停住说话,转目看过去。 她正提灯站在假山旁,望着他们。 继而蹙起黛眉,将迷惑的目光,转向那个穿苍青锦袍的人,得到了一个有些僵硬的讪笑。
第134章 俱往矣 为了卫度和郭华音的婚事, 从上元过后,翌日曦珠便繁忙起来,跟随姨母操持婚仪上的各种事务。 怀有身孕的董纯礼, 也过来帮着处理。 好不容易等到现下黄昏,卫度早骑马去郭府接人,奔走的小厮来禀告,二爷和二夫人还有一炷香的功夫要至大门。 如此, 需卫家的所有人在门口迎接,却不见卫陵的踪影。 曦珠让青坠去前院, 寻几个小厮在那些正等落席的男宾里找, 兴许他正和哪个官员说话。 好半晌过去,就连姨母都在问人到哪里去了, 青坠恰好回来, 在满目的喧腾吵闹里,附在她耳畔说:“夫人,三爷好似让阿墨把一个刑部姓许的官员,叫去园子里说话了。” 她登时怔了怔,再抬头见鞭炮都点起来,忙折身往园子里走。 叫上几个破空苑的丫鬟仆从,一起去寻他。 公府的园子很大,往日闲暇要游逛, 半日都走不完。 但应该离前院不远,曦珠指着一片地, 让他们跟着找。 她自己也提盏灯笼,在四起的寒风中, 去寻觅两人的身影。 终是在见到假山背面的阿墨时,她松了口气, 快步上前,但在越过那叠嶂的山石时,脚步逐渐放缓。 而后亭子里对立而站,一青一蓝,正不知在说什么的两人场景,映入眼帘。 …… 卫陵在讪笑之后,疾步走向石阶,在那一双琥珀色眼眸的注视下,朝纹丝不动的人走来。 低头,轻声问道:“怎么找了过来?” 曦珠的视线直直地落在他的脸上,落在他的眼里,道:“前门大家都等着了,只有你不在,这才过来找你,别误了时辰。” 她的语调平稳,没有丝毫波动。 卫陵的唇角微不可察地扯动下,而后笑道:“知道了,我和你一起过去。” 他回过头,看向还在亭中,静立观望他们的人,喊了一声:“许大人,事说得也差不多了,我这边有事,就先走一步,我让我的人送你出门。” 宽袖中的手缓缓地,再次握紧。 于高处,许执微垂着眼,看到下方比肩而站的两人,那抹绯色的影,不再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只一直看着她的丈夫。 就似从未见过他,也似忘记了之前她对他的善举。 他的气息几乎屏住,窒闷得心中泛出一阵阵的酸楚。 甚至想要偏过头,不再看他们,但不得不继续目视,正要端起手肘回礼,却见那卫三爷半点不在乎,已牵过她的手,背过身,再揽住她的腰,自己拿过灯笼提着,往小路远处走去了。 隔着遥远的距离,模糊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里的风大,有事让人来找我就好,你来做什么?手冷成这样,怎么不带个汤婆子暖手。” “来得急,忘记带了。还不是怪你,明知这个时候人要进门,你还往别处走。” “正好碰到人说事,一时忘记了时辰。本打算要去了ῳ*Ɩ ,谁知你来找。” “快些吧,别磨磨蹭蹭的。” “路上有霜,慢些走不妨事,小心你摔着了。” …… “许大人,许大人。” 阿墨连唤两声,好歹把愣住的许大人叫回神,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许大人在发什么呆。 笑着伸手,做个延请的姿势,道:“我送您出门去。” “劳烦你。” 许执的拳头渐渐松开,迎着扑涌过来的冷风,走下石阶,一步步地离开了公府。 他又一次在心里对自己警醒,把那个遥不可及的杂念收起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但隐隐地,在痛苦里有一丝转瞬即逝的喜悦。 他见到了她。 * 天一点点地黑下来,夜色慢铺,终把整片天浸染。 下方的人间烟火也慢慢地湮灭。 新郎新娘拜过堂,喜宴开场,宾主尽欢之后,余下一地残羹冷炙,酒盏翻倒,琼液撒在大红的桌布上,洇湿地散发香气。 让姨母和公爷回去正院歇息,曦珠留下来,盯着几个管事派人收拾,先把一些贵重的器物擦洗后送回库房。 至于桌椅板凳、搭戏的台子等诸多杂物,先暂时放着,等明日早时再归置。碗筷碟盏却要清洗、棚布要收起,地面也要扫净。 曦珠看到那些丫鬟被风吹透、被水润湿的通红双手,一时觉得更冷,将手里的汤婆子捂得更紧。 “这里还没好?” 身后传来他的声音,正是送完最后一波客人回来。 曦珠低头翻看管事给的物品单子,道:“快了,你先回去吧。” “对了,大嫂怎么样了?身体有没有事?” 这时,她才抬头看向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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