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地铺落在脸上,是太久未见的温暖。 但在偏头时,牵连脖颈,一阵痒意传至,她从干涩的喉咙里,轻轻咳嗽一声。 便是这细微的弱声,惊动了外间正在擦洗的青坠。 忙跑进来看,登时惊地大叫一声:“夫人!” …… 月亮仍在,皎洁的光辉洒落。 一切虚设的幻象坍塌,整个屋子飘散干净,荡然无存。 便连那些曾被她精心装点、却又摔碎砸掉的器皿家具,都消失地一干二净。 人走屋空,空荡荡的一片阴风吹过。 无论如何寻找,都再不见她的踪影。 “噗!” 傅元晋骤然从一场虚无的梦中睁眼,肺腑堵住了郁气,猛烈咳嗽一声,肿痛堆淤的咽喉里在呛血。 鲜血皆涌出口鼻,一个没忍住,半撑起的身体,对着灰色冷墙喷出了大口鲜血,溅起大滩殷红的血花。 吐完,满身尽是严刑拷打的他,霎时跌躺回脏臭的稻草堆里。 抬手抹去鼻下的残血,双目失神地望着头顶的灰暗。 柳曦珠不在了。 她不在了。 不可能,不可能…… 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便是为了让她回到他的身边。 将她囚困起来,再不能离开他。 那个世的傅元晋已经死了,王壁也被他杀了。 她不能回去的。 她又跑了,跑去哪里躲着他了? 以为这样,他便找不到她了,是吗? 等找到她,一定要杀了她! 杀了她!!! 远远地,刑部的堂官听过看守狱卒的仓惶禀报,方才来到羁押重犯的牢狱。 隔着好几层厚墙,在火把焰火的摇曳里,听到了那撕扯愤怒的吼声,和拍打牢门的巨响。 “去把许执叫来!” “去啊!去啊!” 他不相信许执不会想见柳曦珠! 他不能找到她,还有许执。 对了,还有许执! 不能让她回去那个世,继续和卫陵恩爱! 哪怕是让她和许执在一起,也是和他在一个世。 比起他,她更不会爱许执! “柳曦珠。” 我一定能再找到你。 “把那个装模作样的伪君子给我叫来!我要见他!” …… 纵使王颐百般劝阻,说自己的术法并不精通,并不能保证他能回到前世。 让他再耐心等一等,等到自己的叔公得了消息,从江南上京。已是快马加程,定然会早些来到。 “三夫人的情形尚算好,你不要太过心慌。若是真出了事,再回不来,你的爹娘如何是好?” 王颐是如此劝他的。 但卫陵再忍耐不下去。 晚上一天,更甚一个时辰、一炷香,他都无法预料到,曦珠在那个世,正在遭遇什么。 至于爹娘,至于卫家。还有大哥在。 一整夜在案前的枯坐思索,他将接下来朝局可能的变动,更多的,是关于朝廷中那些官员,能用得上和需要提防的,所知道的一切事包括把柄,都落尽纸上。 天光亮后,他便派人去把大哥叫来破空苑。 在高墙旁,满树花苞的梨花树下,卫远观望自己的三弟。 一副浓眉紧皱,脸色青白的模样,一看就是苦熬太多夜,并未得到好眠。 他心里不由地叹气,不知三弟妹何时才能醒。 再不醒,他怕他三弟跟着一道去了。 他开口问:“弟妹还未醒吗?” 卫陵面皮僵硬地,连扯动唇角都难堪。 摇了摇头,他道:“还未。” “哥,我有事和你说。” 他缓过一口晨间的微凉风气。 从袖子里将那几张折叠方正的纸拿出来,正欲递过去。 同时,也要说出那些前世之事,将卫家的将来都交托出去。 但就在他张口的那一瞬。 “三爷,夫人醒了!” 乍然,从内室传来连声的惊呼,他顿时回首,见青坠从里奔出,在屋檐下朝这边笑着挥手,又大喊了一声:“三爷,夫人醒过来了!” 他立即将手中纸塞进衣襟内,转过身,拔腿狂跑,直跑进外厅。 一把撩开阻隔的帘帐,进到内室。 绕过欣喜而泣的蓉娘。 他愣站在床畔,看到了青帐之内的架子床上,背靠在高枕上,身穿雪白单衣、面容苍白孱弱的人。 如瀑的乌发垂落双肩,她的一双琥珀ῳ*Ɩ 色眼眸微微仰起,也在望着他。 将近七日,一直沉睡的她,终于睁开了眼。 霎时,方才听闻过消息,胸腔内几要停住的气息,重新运作起来。 无尽的惊喜,充盈在疲惫泛红的眼眶。 卫陵弯下腰,忙不迭地伸开双臂,将她整个人都揽抱在怀中。 他坐在床畔,把她按在自己的胸前。 但却将自己头,轻轻放在她的肩膀。 听到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以及她紧紧相贴的心跳声。 他的眼中,止不住地湿润,好半晌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直至有温热的泪,透过衣襟,落在了他的心上。 瞬时烧得他发疼。 抬头,看到她眸中泪水在滑落,还在怔怔地望他。 他心疼不已,用指腹给她擦去眼角的泪,擦在自己的衣袖上,却禁不住地笑,轻拍她的后背,温柔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又情难自已地低头,想要吻她的眉心。 但在唇与眉心将要相触时,她一下往左边偏过了脸。 卫陵一怔,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尴尬,抬手摸摸下巴长出的硬胡茬。 “这两日忘记刮了,是不是扎到你了?” 这些天,他都没空收拾自己,一副邋遢样子。 卫陵又笑着,忙握住她的手,急切问道:“肚子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正要叫青坠赶紧去请郑丑过来,又要叫蓉娘去膳房那边,端些吃的来。 但话音未落,就见她垂下了眼。 在他愣然时,她的手腕用力转动,他的手指不由一松,她便挣开了他的手。 曦珠将目光从他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彻底移开。 两世的记忆在脑子里,来回颠倒混乱,一阵接一阵地眩晕。 重新躺下来,缩回被褥里,握紧的拳抵在酸胀疼痛的心口,背对着他,闭上了眼。 她现在很困,也很累,想先好好睡一觉。 等醒了,再来和他清算……
第165章 这一天 目光落在曦珠兀然转过的后背, 卫陵怔然了好片刻,才放下那只横亘在空中的手。 也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原本贴在雕花床栏上的那些血符, 都被谁揭下放在了枕侧。 方才得知她清醒,太过欣喜,并没有留意到。 不会是青坠或是蓉娘动的,因他早已交代。 王颐说过, 引魂的血符必须贴着,否则她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而现在, 她终于回来了。 卫陵坐在床畔, 低眼看自己被纱布包裹的左手掌,又用右手将那叠在一起的血符拿了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以眼神示意, 让内室里呆愣站住的两人先出去。 接着看向半臂之隔,乌发尽散在枕的人。 无声地望着,唇角紧抿绷直。 他知道她并未睡着。 望了许久,他一直都没有起身,她应该知道的,却一个字都不和他说。 终于在他忍耐不住,要开口唤她的名时,外间忽然传来动静。 是热闹高兴的欢声。 卫陵听到有母亲的笑声:“我听说消息, 曦珠醒了?” “我进去看看那个孩子。” 在这句话传进时,他对床上躺着的人, 平缓低道:“你先睡着,我出去让她们先回去, 很快回来。” 他看得出来,她想一个人待着, 便连他都不想见。 卫陵站起身,将几张血符一块塞进衣襟内。 步子放轻地,他朝外间走了出去。 曦珠闭着眼,听到他的脚步声在一步步走远,直至淹没在那些纷乱的、要进来的人声中,将他们都阻拦住。 “娘,曦珠她睡着了,别吵着她……” 她不由将头更深些地,埋入被子里。 积蕴的热气,让她渐渐沉入睡意中。 隔着好几重的门和帘,外厅站了好些人。 连着六日的提心吊胆,杨毓好歹松口气,听到小儿子的话,也不再往里去,只嘱咐道:“你记得一会儿让郑丑给曦珠好好看看,开些药吃,究竟是怎么回事,如何昏睡这样久?” “可不能再有了,真快吓死我和你爹了。” 小儿子昏一次,三媳妇昏一次,还是不知缘由地,把她和丈夫担心得够呛。 卫陵应声笑道:“我知道,娘你放心好了。” 紧跟着,连着大嫂、二嫂、小妹,还有未往军营去的大哥。 都一一说过几句话,卫陵最后对大哥道:“哥,你先去忙吧,耽搁你正事了。” 适才,卫远正在院外与三弟说话。 突然传来弟妹苏醒的惊声,他紧随三弟的奔跑,并未进去内室,一直在外厅等着,没有离开。 这会听三弟如此说,他便笑拍三弟的肩膀。 “人醒了就好,剩下的就是养好身体。她是,你也是。” 不过几日,三弟瘦得太过,他难免关切道:“多吃些饭,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卫陵笑着点头,“我知道。” 他站在屋檐下,望着一群闻风赶至的人,又相伴离去的背影。 靴尖偏转,他转身回到外厅。 那里,王颐尚在等待。 拧眉仍在不停掐算,怎会瞬息之间,招魂的阵法消失?引魂的路坍塌?三夫人也回来了? 其中,他有诸多不懂的地方,想破脑子,如何都思索不明白。 终归是道行太浅,倘若叔公在此处,必能解惑。但此刻,王颐却莫名心生一股担忧。 每当他有该种感受时,必然有事要发生。 他想到了正赶往京城的叔公。 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同时,混乱的思绪被一道问询打断。 “她如今是否平安了?” 抬头,见是走到跟前的卫陵。 一双深若寒潭的眼眸,在凝视他。 王颐拧紧的眉头未有松懈。 他未再进到内室,但隔着这般距离,仍然算出:现今的三夫人怕是魂魄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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