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是父亲沉静下来的吩咐。 “去把那个女人带回来,所有的痕迹清理干净。” 大燕最炙手可热的王公权贵,清君侧扶势弱皇子登基、喋血疆场的三军统帅、一家之主,如果只知发火泄愤,也爬不到如今的位置。 “是,父亲。” 卫度转过头,见大哥领命去了。 卫远看二弟一眼,又是一声叹息。父亲的意思明了,无论如何,那女子是要没命了。 * 孔采芙走出正院厅堂,要回院子。她要等到天亮,孔家来人,接下来将会有更多繁琐的事。 不想在小径的拐弯处,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二嫂留步。” 她抬眼看过去,就见卫陵站在一块太湖石旁,似乎在这里等了一会。 “何事?”她问,语调清冷。 卫陵唇角牵扯一丝笑,略微歪头望她。 “你既要干干净净地脱离卫家,你自己也要是才对,不是吗?” 孔采芙怔松一瞬,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要你适可而止。” 孔采芙声调冷下:“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二嫂,有些事你心里有数就够了,何必我直说呢。” 卫陵哼笑,说出了那个名字。 “沈鹤。” 前世孔采芙与卫度和离后,不过半年,就二嫁了沈家长子。 当时他对这种事不感兴趣,也没闲空去清楚透彻。但重来的这世,让他在那次去法兴寺寻曦珠时,看到了一出好风景。 实在有意思。 他不知重来一世,哪里发生的偏差,俞花黛竟被孔采芙发现,外室之祸提前发生。 正如他无意看到的那幕雨落山亭、郎情妾意,前世也是未有的。
第053章 酸不酸 半个时辰前停下的细雪, 在依旧翠绿的松柏上堆起薄白,寒风一吹,针叶微晃, 抖落霏霏雪声。 孔采芙看了片刻,道:“是去年十月初二的法兴寺吗?” 她忽而问:“你难道不怕我将你与柳曦珠的事说出去?” 无缘无故的,那样的天气,又是重伤方愈, 他前往法兴寺,能与之相关的, 只有那时同行前往的柳曦珠。 卫陵并不否认, “与二嫂这样的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很多。” 他面上犹笑, 声低了些:“我当然怕了, 但我相信我再怕,也比不上二嫂的怕,二十余年的高风亮节可别毁了,让人背后议论得好。” 又是半晌的静默,顿然一声极短的吐息,而后是泠泠笑声。 “想不到这个家里最难料的人竟然是三弟。” “彼此彼此,二嫂不遑多让。” 孔采芙端视他。 这还是嫁进卫家后,她第一次正眼看卫陵。原以为纨绔不堪, 成日玩乐,却不知何时已会揣摩人心, 继而拿捏了。 她收敛淡笑,问:“你想我怎么做?” 卫陵哂然:“我向来懒散不管闲事, 二嫂该是清楚的,你要与二哥和离, 也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不想在外面听到此次和离,是因一个外室的任何风言风语。” 本是想告诉父亲后,暗中处死那个外室,再将淮安那边的公案,消除卫度留下的把柄。 但当今生变,只得改法。 他直言:“卫家这边父亲会处理,只是要二嫂守口如瓶。” 孔采芙问:“你要保你二哥的名声?” “他的名声算什么东西,我唯一要保的只有卫家。” 卫陵好笑,眼见后面母亲和大嫂追赶上来,躬身垂首,朝她作个揖礼,沉声道:“烦劳二嫂最后费心一番,自然地,二嫂担心的事我也会烂在心里。” 溅雪回风里,玄影远去。 孔采芙站了一会,才微仰起头,望着头顶的明月光。 那时,沈鹤说当年他也去了那场春日诗会,却晚了一步,她已与卫家二子一起离开。 不久后,就传出孔家和卫家缔结婚姻的喜讯。 他便离开京城云游四方,直到去年入秋才回来。 “采芙!此次是那个混账对不住你,我与你公爹会教训他,保他以后不会再犯,至于那个外室,你公爹已让人去带回来处置。你心里有怨,娘能理解,我们都站在你这边,定都帮你。” 方才二媳妇出来后,杨毓见丈夫气地旧伤发作,咳嗽不停,赶紧让其服药。丈夫缓过后,让她先来稳住二媳妇。 这么些年来,董纯礼与这个弟媳因性情不一,私下并不大亲近,也说不上几句话,但平日府上事务繁杂时,都会尽心帮忙。 她是真没想到向来清高的二弟会做出那等败风之事。 但这会,她得帮着劝,“采芙,你再想想还有阿锦和阿若,你要与二弟离了,他们可怎么是好?” 孔采芙听着她们的劝说,想起卫陵的那些话。 她的面容恢复冷淡,仍然从容道:“我与他是一定要和离的。” 看向了婆母,她说:“但我可以应允一件事。” * 卫远刚与亲信嘱咐完父亲交代下来的事,遣人去淮安那边,将可能残留把柄的地方再翻查收拾干净,眺到不远处过来一人。 当时父亲气在当头,二弟那副身体哪里能扛得住父亲的揍,他顾着拦住父亲,在门内瞥到过三弟一眼,但一会功夫,人就不见了。 “我方才见你在门外,怎么后来就没影了?” 卫陵笑道:“原是有事要找大哥帮忙,听说你来正院了,过来寻找,哪里想到二哥做下那样的龌龊事,父亲还发那么大火,我还敢上前凑热闹不是?” 卫远听他这样一说,顺着问道:“什么忙?” 卫陵便将今晚藏香居有人纵火的事说出。 卫远惊诧,这晚真是异事频发,不觉攒眉问:“要我帮你查纵火的人是谁?” “是,案子虽报给京兆府,但正月年节里,衙门里头有得忙案子,等找到凶手,都不知要到何时了。” 卫陵道:“大哥手下那个叫张允之的,最擅追查此类事,所以才想请大哥让人帮这个忙。” 卫远失笑,“你连这个都清楚?” 他又说:“我们是亲兄弟,说什么请,尽管开口就是,我即刻让张允之过去。” 卫陵道:“现下爹娘都在为二哥操心,大哥可先别让他们知道了。” 卫远知晓卫陵是担心爹娘知道他与表妹的事。他拍了下三弟的肩膀,道:“你放心,我是那个多嘴的人?” 此话暂且过去。 卫陵浓眉微紧,问说:“爹的身体怎样,这次可没被二哥气出毛病来?” 卫远轻摇下头,道:“前些时御医过来诊看,说要平心静气地修养身体,但你也知爹那个脾气,方才吃过药……” 两人说着话,先一道往内室去,看望父亲。 * 除夕宫宴后,温滔每每想及卫陵那个轻蔑的眼神,恨意与日俱增,时刻在想法子报复。但国公回京,他又怕惹出什么事来,不好对付。 还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厮说,既然卫三爷不好教训,那个表姑娘倒是可以欺负。 总归不是卫家的人,只是一个与国公夫人扒着丁点关系,才去公府寄住的商户女,不若一个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常独自出来做生意? 真是一个好主意! 温滔摸一把身上因养伤而消去许多的脂肉,那时卫陵便是在藏香居门前用鞭子打的他。 痛地他差点一命归西,咬牙切齿地与小厮商议,很快就选定在上元节。 往年到了这日,各地走水的事常有,藏香居若是烧起来,也只会被认为是意外。 瞧瞧他多聪慧! 到十五当晚,底下人忙活一通回来,说是那个后仓有人看守,他们翻墙放火时被发现了,只得将那人敲了脑袋,然后挪到里面一起烧。 温滔搂着新掳来的哪家姑娘,捏捏小手,摸摸细腰,乐道这种细枝末节不打紧,只要烧了藏香居就好。 虽说那个表姑娘长得让人神魂颠倒,但谁叫卫陵与他在这京城不对盘了十多年,烧了铺子也不能怪他。 要怪,就去怪卫陵。 当晚听得藏香居的后仓几乎被烧个精光,温滔心情大好,往长乐赌坊去,大肆投金扔银,与人赌地尽兴。 也是时来运转,从前都是十之赢六,但今时却是十把赌局,能赢□□。 一旦上瘾,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埋头在赌桌上。大家都围住他,说这是好运来了。 温滔索性住在赌坊内,豪言要杀地来者输个精光。 却是翌日下晌,一桌围赌的人群外层有人喊道卫三爷来了! 凡是在长乐赌坊玩的人,都听过卫三爷的名头,那是个稳赢的人物,从没失手过。起初卫三爷传出些名时,以一份赌资获十倍的利,只要有点赌性的人,都要去挑他,但都输地口袋空空,铩羽而归。 甚至有人输地倾家荡产,都跳护城河了,愣是让卫三爷唤人救起来,嗤笑嘲弄:“就你这点家底都输不起,还敢与我赌,输了就想寻死?那也得先将欠爷的银子补上。你死了,难不成爷的银子得去阴曹地府找你要?” 围观的人哄然大笑。 渐渐地,没人敢与卫三爷赌了。 再后来,听说卫三爷又是救人养伤,秋猎昏睡,跟着就去神枢营了。 短短半年,跟变个人似的,都不来这里玩上两把。 乌烟瘴气的赌坊内,各个挨着相传,喧腾吵闹里,得知久不见人的卫三爷来了,纷纷让开路来。 一直延到温家公子那桌。 温滔望向过来的人,一时有些慌张,怕卫陵得知他让人火烧藏香居,才过来找他算账。 谁知见人坐下了,随手拿骰盅摇了摇,开口就是:“之前你哪回不是输给我,手气臭到不行,适才还没进门,就听说你今日运道好得很,还要杀遍全场。” 卫陵不屑道;“我与你赌一回,来不来?” 起先一通贬低暗讽将温滔说地冒火起来。 以前不是没与卫陵对赌过,确实次次输个精光。 当下赢得一昼夜,兴头激昂,拍桌道:“来!” 不赌就是认怂。 周遭人一瞧,嚯,这是有好戏看了。 按着规矩,开赌前要摆上各自筹码。 卫温两家都是京城摸不着底的权贵门阀,若非这两纨绔子弟沉迷赌事,赌坊内的众人可接触不到这等人,都凑过来观战。更何况再见卫三爷下场,要学看其中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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