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哭笑不得,却心中一动,脱口而出问:“若阿玛要借你做鱼饵,寻出朝中的坏大臣,保成会不会怨怪阿玛?” 胤礽还从来没当过这样新奇的差事,歪头想了片刻,便道:“阿玛会保护我的,对吗?” “那是自然。” “那保成一点都不怕。” 似乎怕康熙不信,他又信誓旦旦补了句:“没有比宜娘娘发火更可怕的人啦!” 康熙忍不住弯唇,揉了揉胤礽的小脑壳。 * 十月,朝中重启风闻言事。 康熙没将话说死,只囫囵答应着试行看看效果。 胤礽一开始还谨慎行事了几日,后来发现分毫不受影响,便又放松下来,每日去尚书房专心读书。 这日值讲的是内阁学士王掞。 他是康熙九年的进士,善工诗书,长于鉴赏,因而被康熙拎过来给皇子们做声律启蒙,诗书品鉴。若能叫几个小的像模像样做出一首诗来,那便更好不过。 今儿个大阿哥破天荒的得了王掞的夸赞。 他于诗书一向不通,难得越过一次胤礽去,不免带上了几分得意之色。 胤礽倒是一点不嫉妒,还十分真诚地建议:“听说大哥的外祖索尔和近日有喜事,正好可以将此诗献上去。” 然后,胤禔就不管不顾冲上来,打了胤礽一拳。 自从那只橘白小猫死了,胤礽早就对大哥敬而远之。今日不过是碍着同窗客套一句,怎么冲上来就要打他! 小太子气愤极了,便也毫不留情,专挑明面上对胤禔下起重手来。 两个阿哥扭打成一团,很快又被闻声进来的纳兰容若拉开。 王掞品行高洁,不愿一言定对错,便要大阿哥说出打人的缘由来。 胤禔梗着头,瞪一眼胤礽:“不过是索尔和的爱妾一举得男,二弟竟要我献诗上去,岂不是故意羞辱我!” 胤礽顶着额角的一片青,纳闷极了:“怎么就是羞辱了。大哥不也是妾生的吗?” 胤禔登时又要上来打他。 胤礽躲在纳兰容若身后,探出个脑袋:“再说了,索尔和一把年纪,还能给大哥生个小叔叔,确实是喜事呀。听说府上要大摆流水宴十日呢!” 纳兰侍卫终于忍不住回头,低声道:“太子爷可真是个会拱火的。” 胤礽一脸无辜眨眨眼,全当纳兰容若是在夸赞他了。 王掞授课途中出了这样的事儿,深感皇家兄弟关系不睦,又觉着大阿哥的性子着实左了些,便请纳兰侍卫作陪,一道去养心殿请罪。 两个小的乖乖跟在后头,不时互瞪一眼。 尚书房距离养心殿很近,约莫一刻钟也便到了。但他们来的不是时候,皇上在里头正有要事相商。 梁九功才要劝着几人回去,康熙的声音从明间内传来:“叫他们进来。” 听这语气,可不太高兴。 胤礽缩了缩脖子,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跟进去,才发现殿内的人竟是纳兰明珠。他抬眸悄悄看一眼身侧的容若,暂且安心下来。 康熙没忙着处理儿子们的官司,抬起下巴示意明珠:“你接着说。” 明珠便也坦然道:“是。奴才此番前来,要弹劾保和殿大学士索额图。京师正逢多事之秋,索额图放任其弟心裕短短三月纳妾两人,骄奢淫逸,实难为百官之表率!” 胤礽认认真真听完,忍不住八卦:“明珠大人,心裕的妾室生孩子了吗?” 明珠被问得一头雾水,摇了摇头。 胤礽便露出失望的表情:“大哥的外祖索尔和那么大年纪,都跟妾室生了儿子,正大摆流水宴十天呢,里头好多菜名我都没听说过。” 他咽了口水,一脸郑重:“汗阿玛,索额图不行呀。”
第31章 额娘(加更) 康熙正在品茶。 杭州今年上贡的明前龙井绿,秋日里喝虽然不那么相宜,但他这两日憋着气,拿来压压火正好。 此时听胤礽说完话,康熙一口茶险些没喷出来。 少顷,帝王收敛好情绪,抬眸看向明珠:“今年的茶爱卿觉得如何?” 明珠先前已经陪着喝过一轮,便躬身答道:“比之往年更为鲜嫩,茶中极品。” “嗯。”康熙眼角眉梢染上笑意。 能叫这老狐狸栽一次,着实不容易。 他搁下茶碗,将方才明珠所提起的“弹劾”之事直接翻过篇去。抬了抬下巴问胤礽:“额头青一块紫一块的,怎么回事啊?” 胤礽吸吸鼻子,这时候反而不争了:“没什么,男子汉的标志,阿玛就别管了。” 康熙听着这话新鲜又好笑,眼神扫过大阿哥,而后落定在内阁学士王掞身上:“他不说,你来说吧。” 王掞拱手做礼正要回话,一旁大阿哥抢答:“汗阿玛,二弟出言不逊,侮辱儿臣在先,又与儿臣动了手,可谓不敬长兄。” 明珠在旁不着痕迹蹙了蹙眉。 太子爷不言语,大阿哥却抢着告状,这一对比高下立现啊。 果然,康熙并没有听信胤禔的一面之词,示意王掞这个师傅来说。王掞为人一向公正严明,将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知康熙,又表示纳兰侍卫也可作证。 纳兰容若陪着进殿,正是为了这个。当即点头道:“王大人所言不虚,奴才进去时,二阿哥额角已经带伤了。” 康熙冷笑一声,看向胤禔:“不敬兄长?” 胤禔张了张口,还想要狡辩。 康熙斥道:“兄友弟恭,兄友才能弟恭,兄长若是友爱,做弟弟的自然对你恭敬有加。而今你回宫已满三年,可有过一分一毫做长兄的样子!” 胤禔委屈极了,反驳道:“可是二弟先出言侮辱儿臣在先,汗阿玛也不闻不问,一心袒护于他吗?” 康熙还没跟他算这笔账。 闻言站起身来,负手走到两个儿子面前:“保成,你今日原话是如何说的?” 胤礽看戏看的一愣一愣的:“……啊?忘记了。” 王掞只得接话:“大阿哥做了首不错的诗,二阿哥说索尔和喜得贵子,便请大阿哥献诗给索尔和。” 康熙是个脑筋转得很快的人。 前头听到事情经过,便已经猜到胤禔这是瞧不起妾室生的孩子。看他对外祖家都是这幅态度,康熙心里颇为不爽。 毕竟,他额娘当年也不是皇后。 想到这个,康熙看向大阿哥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意味:“按这么说,朕非嫡非长,在你心里岂不是更没资格做这个皇帝?” 殿中骤然寂静,随即便跪倒了一大片。 胤礽还像个小木头人一般神游呢,见大家都跪了,他也赶忙跪下。 康熙立在大阿哥面前,丝毫不留情面:“心比天高,却无才德匹配。念你年幼离宫,无人教养,朕多次不予惩戒。胤禔,是朕对你太纵容了。” 这话不止在敲打大阿哥,亦是在点明珠。 明珠闹这一出“风闻言事”,显然是奔着索额图,或者说太子母家来的。好在,索额图这一二年对赫舍里家约束有道,没闹出大动静来,拖了保成的后腿。 明珠还得留着。 就像对待大阿哥,康熙便是打了骂了,也依然看重这个长子一般。 皇帝心中生了厌,挥挥手吩咐:“明珠,王掞退下吧。梁九功,你亲自将大阿哥送回去,要惠嫔看着他抄默十遍《名贤集》,抄完之前不必去尚书房了。” 《名贤集》全文一千八百八十二字。 罚的其实不算狠。 大阿哥脸色惨白,这回知道轻重了。他没敢多言,对康熙磕了个头,跟着梁九功退出去。 人都走干净了,康熙才看向胤礽:“行了,装模作样的,起来吧。” 胤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拍拍衣袍站起身,就没骨头的小懒虫一般靠到康熙腿边:“阿玛,今日拿保成钓到鱼了吗?” 康熙笑出声来,弹了他的脑壳:“小滑头的,今日叫明珠吃瘪,倒是叫朕刮目相看了。” 胤礽捂着脑袋,仔细瞧了瞧康熙的脸色。 阿玛方才钓到了鱼,却并不欢喜,反而放跑了鱼儿才放松下来。 看来,鱼跟鱼也是有区别的嘛。 * 没几日,明珠寻了个由头,请求皇上恢复禁令,不准风闻言事之举。他那帮党羽早早受了指示,没人敢跳出来唱反调。 康熙也就顺势应下了。 前朝安泰,康熙有了好脸子,后宫的气氛便也跟着松快些。 永和宫内,玉烟服侍着德嫔装点好头面,又选了葫芦形东珠耳坠一一戴上。德嫔满洲包衣出身,按着祖宗规矩,是得一耳三钳的扮着。 她对着铜镜左右瞧了瞧:“画扇呢?” 玉烟会意:“娘娘放心,咱们宫过冬的炭例有些差池,奴婢叫画扇姐姐去内务府问了。” 德嫔这才哭诉:“巴巴儿多等了五个月,总算寻到机会,能去景仁宫要回自个儿的孩子了。可怜胤禛已经要两岁(虚岁)了,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我这个额娘。” 玉烟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德嫔一向是个过于敏感的人,冷声问:“可是在外头听说了什么?” 玉烟只好道:“娘娘听过可别生气。奴婢也只是听说,先前地龙翻身那日,咱们四阿哥学会说话了——” 德嫔面上有了些笑:“这是好事啊。八个月说话,也算是个聪慧的孩子,若是日后能得他阿玛看重,也是我这个做额娘的福气。” “……可咱们阿哥只学会了‘二哥’这一句话。”玉烟越说越小声,瞥见镜中的娘娘面目狰狞,连忙俯身跪下去。 德嫔闭目,将手中的帕子紧紧攥着,皱成一团。 半晌,她喃喃:“这孩子还真是谁养几天,就跟谁亲呢。若是抱回来之后,他不向着本宫,可怎么是好?” 玉烟头皮发麻,只敢叩首颤声道:“娘娘多虑了。母子连心,阿哥定然是向着您的啊。” …… 景仁宫这头,赫舍里正命人拾掇四阿哥的衣物玩具。 夏槐长呼一口气,从后殿过来:“别看这小小一个人儿,要搬走了,可还真有不少家当。咱们太子爷抱着四阿哥红了眼,奴婢瞧着他是真舍不得。” 不知不觉间,赫舍里养着胤禛也有一年了。 她的心绪与原来相比又变了几分,便笑道:“兄弟友爱是好事。永和宫就在隔壁延禧宫后头,什么时候想见了,出门一拐便是,哪就至于掉眼泪呢。” 胤礽才从后殿过来,兜头就听到赫舍里笑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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