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皇太子迁至毓庆宫起居。 事关储君,马虎不得。 噶禄加派了人手,在这暑热之下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着手为太子爷迁宫。 毓庆宫是去年秋就建好了的,晾晒半年之后,内务府便往里头添了许多大件家具,又仿着景仁宫的制式改了玻璃窗,连着花木、菜园、葡萄架,也一并照搬过去。 如今说是迁宫,不过就是按着皇上的意思,开库往里头添些装饰小物,再将太子爷正用的物什都帮着归置到毓庆宫。 说来简单,做起来着实也废了些工夫。 实在是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太多了! 那些个字画法帖,就足足装满了三大箱;再加上有圣上红批的一摞摞书,也装了六个红木箱。其余像什么八音盒、自鸣钟、珐琅彩瓷、玉石摆件等等,奴才们数到最后都快麻木了。 折腾了小半月,毓庆宫内总算是归置妥帖了。 胤礽这日一下学,便兴冲冲地直奔自个儿的“秘密花园”去。 小孩子长大了,总是期望能有个一人独处、不受打搅的地方。这一点赫舍里百忙之中有些忽视了,反倒是康熙瞧出来,斟酌再三,还是将人提前放出来。 原本,该是北巡回京之后,再行迁宫的。 胤礽还是第一次进毓庆宫呢。 他就像个初进城的小小乡巴佬,带着小豆子惊叹来,感叹去,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翻跟头去! 因为,毓庆宫实在是比他想象的大多啦! 这是一座四进的院落,打正门前星门进来有三座值房,迈进祥旭门为第二进院落,是前殿惇本殿,用作待客之处;三、四进相连成工字殿,前头正殿即为毓庆宫,后头叫做继德堂,从继德堂向右走穿过小门,还有一排朝西的后罩房。 小太子跑前跑后,逛了一大圈,简直处处都满意,连带着康熙给他书房摆满的四座书架都瞧着顺眼了。 康熙这会儿刚忙完,知道儿子已经到了毓庆宫,便从养心殿也过来了。 胤礽见了阿玛,欢欢喜喜凑上前,不吝溢美之词地使劲儿夸赞一番,直夸得康熙神清气爽。 他笑着揉揉儿子的脑袋:“这便高兴了?日后,等你几个兄弟到了年纪出宫建府,你瞧了他们的,只怕要怪朕给你的地盘太小。” 胤礽晃晃脑袋:“住的不在大小,舒心就好。汗阿玛叫内务府弄了这么多儿子喜欢的花草树木,连葡萄架、池荷鲤鱼都一道搬来了,这番心意怎么会比不上区区大宅院。再说了,儿子有足足四进院落,比起额娘她们已经很好啦。” 康熙为胤礽这份心性高兴又骄傲,笑着刮他鼻子:“你倒懂得见好就收。” “额娘说了,知足才能常乐嘛,儿子看得到自己拥有的,也很珍惜这份拥有。”小太子仰起头,用一双诚挚又充满光彩的眼睛看向康熙。 康熙微微垂着头与他对视,这一刻,竟叫他有些想把儿子接回景仁宫去,好好捧在手心,多养几年。 许久,帝王轻叹一声,搂着儿子的肩膀道:“你额娘将你教的很好,这话,朕也受用了。” …… 迁宫第一晚,胤礽兴奋地差点没睡着觉。 他扯着脚踏边昏昏欲睡的小豆子,使劲儿将人晃醒,非要给人家讲鬼故事。可怜的小豆子最怕鬼怪之说了,一边打瞌睡,一边吓得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后来,胤礽熬不住呼呼睡过去,小豆子却精神抖擞,瞧着什么都像鬼。 第二天,主仆俩自然是同款的熊猫眼。 好在,毓庆宫的日子适应两三天,也就恢复成往日的上学读书、下学干饭。如此过了半个月之后,终于到了启程前往木兰围场的日子。 御驾出宫,又是塞外北巡这样的大事,仪仗自然用的也不低。 静鞭启程,红灯高悬。御驾前后旌旗彩羽,幡扇伞盖,又有骑驾卤簿若干。胤礽悄悄探出头去,发觉这一次仪仗用的仗马都完全不同,朱璎遥遥飘起,可飒爽啦! 他们一路向北,偶尔驻跸在沿途的行宫。国库缺银子,是以康熙从未大兴土木,这些离宫只保留了最简单的留宿功能。他也不停留,休憩一晚便再度启程。 这般走了几日,终于抵达喀喇河屯行宫。 这是大清如今规模最大的塞外皇家宫苑,顺治爷巡幸时常住此处,康熙也总喜欢在此逗留几日。 这回北巡,跟来的妃嫔皇子众多,内务府忙着安置主子们,谁都不好开罪,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康熙一进行宫,就赖在了赫舍里殿中。 他伸开胳膊松松筋骨,笑道:“塞外的牛羊肉与京中不同,朕叫人烤些来吃,如何?” 赫舍里掩唇笑着应下来。 午后蝉鸣,叫人昏昏欲睡。 夏槐从外头疾步进来,蹲身焦急道:“皇上,娘娘,不好了。荣嫔娘娘跟宜嫔娘娘因住处起了争执,安嫔娘娘不知怎的,竟将一壶滚水撞倒,浇在了宜嫔娘娘身上。”
第37章 归家(加更) 安嫔撞翻了滚水,确实是有意的。 这事儿也是赶巧了。 避暑城的宫殿集中修建在滦河南岸,最为清凉湿润的好地段自然是要留给皇上和皇后,余下的嘛,也就是按照位分高低大致分一分。 这回佟贵妃和钮祜禄格格都没跟来,余下两间好的反倒成了烫手山芋。 噶禄的脸挤成了苦瓜,纳闷道:“真是稀奇了,宫里统共七个嫔位,除过端嫔竟全都跟出来!” 这可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 于是,就为这么两间距离皇上近、住着又舒坦的宫殿,几位娘娘便阴阳怪气互相讽刺了好几轮。 管事太监吓出一身汗,连忙找补道:“奴才瞧着德嫔娘娘和荣嫔娘娘都带着两位阿哥公主,不如就——” 话都没说完,人就被惠嫔一巴掌搡到角落去。 “本宫倒是没什么,只是大阿哥他一向最受不得热,若中了暑气,公公担当得起吗?” 德嫔见惠嫔直愣愣盯着自己,便温声细语回她:“我倒是想让给姐姐,四阿哥与我一贯能忍着,住的差些也没什么。只是六阿哥实在年幼,若不舒坦哭闹起来,皇上总是要过问的……” 惠嫔冷笑一声:“搬出四阿哥演苦情戏,又拿六阿哥堵嘴,一天天的,你不累本宫都替你累!” 管事太监急得直冒汗。 他听说荣嫔向来体恤宫人,连忙求救似的请示道:“荣嫔娘娘,要不您受累——” 荣嫔这回出来,便打定主意要成为伊哈娜的后盾,怎么肯让。 她笑道:“是本宫失了荣宠,叫你们觉着好欺负了?” “不不不!奴才岂敢!” “既然不敢,何不劝劝你们的宠妃娘娘,住到偏一些的地方去。兴许她去了哪儿,皇上也就跟着去了呢?” 荣嫔这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但她怕宜嫔的脑子不够用,说完还特意冲她笑笑。 宜嫔这才后知后觉:“啊?” 又点头附和:“这话倒也没说错,本宫得宠,人在哪儿,皇上的心自然在哪儿。” 荣嫔惊到了,沉默半晌,只好故意激怒她:“今日艳景,明日黄花。若妹妹这幅脾性始终得不到太皇太后认可,膝下没个孩子,最终只怕还不如姐姐我呢。” 已经打算住偏僻一些的宜嫔忍不了了。 折回来就要跟荣嫔互掐。 穿堂里登时闹得热火朝天,好似这不是在选住处,而是在争四妃之位一般。 管事太监束手无策,往墙角再缩了缩,决计装个蘑菇。 安嫔就是在这时候,趁乱将小宫女呈来的滚水撞翻,又控制了方向,叫水全都泼在了宜嫔身上。 一时间,惊呼声透过穿堂,飘向整个避暑城中。 …… 康熙和赫舍里赶到时,太医已经诊治过了。 宜嫔怕热,今日穿的凉快些,因而烫伤有些严重,须得日日涂抹太医院特制的膏药,才能叫皮肤在三到五个月内恢复如初。 邓太医又特意叮嘱:“幸而滚水只泼到了身上,于宜嫔娘娘的容貌无恙。此后数月,娘娘须得忌荤腥油辣,伤口也暂时勿要碰水才是。” 话毕,开了药方,宜嫔的丫头莲心跟着去药房取药; 康熙则坐在榻上,仔仔细细听人讲了事情经过。 不知过了多久。 帝王睁开眸子,挥手将无关人等屏退。而后站起身来,负手在殿中走了个来回,将惠宜德荣四人连声痛批一顿: “掐尖要强!” “表里不一!” “胡搅蛮缠!” “自作自受!” 最后这句是遥遥瞪着宜嫔说的。 宜嫔瞧一眼裹得粽子似的胳膊:“……” 不是,她也没干嘛啊! 这件事闹到最后,谁也没能住进那两间屋。康熙发了话,叫噶禄给她们一个个的都寻个僻静处,离他远一些,免得看了闹心。 教训完了惠宜德荣,康熙才眯着眼看向安嫔,随即道:“你,今日虽是无心之失,却也该跟着皇后回顺心堂,听一番训诫才是。” 顺心堂是赫舍里居住的院落。 康熙显然是想将此事定性为巧合,饶安嫔一次。 赫舍里看清了皇上的意图,行事便方便许多。 她引着安嫔进了殿,和声叫她坐下,笑道:“毕竟到了热河地段,今日午后,皇上要接见厄鲁特蒙古的人,便没工夫陪着咱们坐坐了。” 安嫔笑笑:“皇上日理万机,自是忙的,嫔妾不敢叨扰。” 赫舍里见她神色平静,心中有几分诧异,问:“妹妹入宫以来,一向行事谨慎,今日怎么这般大意?” 安嫔垂眸,低声问:“娘娘,其实四妃之位,从来就没有考虑过嫔妾,对吗?” 赫舍里微怔,看向安嫔带着几分怒气的眼神,便决定不再隐瞒。 她问:“妹妹是何时知道的?” “就在方才,荣嫔刻意寻着宜嫔争吵时,嫔妾忽然看明白了一切。不过终究还是想知道,皇上究竟觉着我无用,还是觉着铁岭李氏不堪为用了。”安嫔自嘲一笑,“皇上饶过了嫔妾,便是给出答案了。” 赫舍里看着她,难免叹惋。 心思这般玲珑剔透的汉家女,却没有个好父兄帮衬,着实可惜了。 这件事,她与皇上的想法一致,轻轻揭过便罢了,只是后头少不得要补偿宜嫔一些。 赫舍里还在琢磨着,却听到安嫔开口问:“娘娘,咱们满清一向行事豪放,早先便有顺治爷静妃被驱逐出宫,接回蒙古娘家的例子。您能帮嫔妾求求皇上,放我回关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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