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早有平定三藩之后再回头收拾郑军的打算,君臣相谈之后一拍即合。 南书房当即奉命颁了旨意,任命施琅复任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少保,与姚启圣共谋攻取台/湾之事。 在此之上,还准许施琅的“专征”请示,一应选拔将领、督造战船,皆由他全力负责。 帝王对这次出征寄予厚望啊。 养心殿内。 康熙潇洒挥笔,在纸上落下“福建水师”四个字,心中顿觉豪情万千。 胤礽今日来练习法帖,只觉得汗阿玛怪怪的。 他凑上去仔细瞧了他反复写的四个字,问:“阿玛,什么是福建水师?” 康熙笑呵呵的:“水师,便是能在水上作战的兵团。福建靠海,与台/湾隔水相望,又总有海寇侵扰,番蛮虎视眈眈。大清只有水师还不够,再加上红毛番(荷兰人)造出的舰队,百姓便可安枕无忧了。” 胤礽眨眨眼,挠了挠头。 “红毛番这么厉害?可是,南怀仁不是说过,红毛番的东印度吐司是黑心肠的,阿玛还是不要跟他们做朋友。” 康熙哈哈大笑:“东印度公司不过下等商贾之民,我大清还不放在眼里。保成啊,汗阿玛心中有数。” 胤礽只好在心底叹气。 不就是舰队嘛,不会可以学。干嘛要与狼共舞呢? …… 十月底好事连连。 一时之间,前朝后宫俱是开怀。 礼部与钦天监商讨之后,将后宫封妃的册封礼定在了同年的十二月二十日。 时值年底,双喜临门。康熙便有意,叫文武百官于腊月二十三封印当日,在乾清宫前饮宴庆祝一番。 这回可不是养心殿的小打小闹。 他要大摆宴席,庆贺大清国祚绵长! 帝王一拍脑门儿,内务府与礼部便又得加紧忙碌起来。 噶禄忙得连轴转,眼下青黑一片还歇不安宁。这几年,他这个总管大臣当得越发力不从心,几次想要请辞,都被皇上按回去了。如今,好在有个踏实肯学的盖山,能叫他放心舒一口气。 比起三官保,他可更愿意重用盖山。 十一月,京师总会进入阴冷湿寒的秋雨季。 赫舍里早早披上了披风,又揣着一只汤婆子,带逢春和夏槐去了御花园鲤鱼池边。 僖嫔早早便到了,正倚着亭子往水中探看发呆。得身边丫鬟提醒一声,连忙站起身迎上来:“嫔妾请娘娘福安。” 赫舍里抬手扶她:“你我姐妹,无需多礼。近日过得还好吗?你总避着景仁宫,本宫免不得要上门寻你了。” 僖嫔垂眸,只道:“嫔妾万事都好。” 复又抬眸紧张问:“娘娘如今还是体寒吗?太医可曾用药了?太子爷都八岁了,他们也不曾治好娘娘的病,真是不中用!” 赫舍里并身边两个丫头都忍不住笑了。 “本宫早说了,哈宜呼还是从前的样子,分毫未变。”她伸手覆上僖嫔满是冻疮的通红手指,“你这个人啊,心中装满了所爱之人的事,对自个儿却是一点也不上心。听人说你才进宫那年受了内务府冷落,冻伤了手,怎么也不寻姐姐来?” 她才说完就反应过来。 僖嫔入宫是康熙十三年,她生下胤礽,危在旦夕之时。 想来,皇上当时一心扑在坤宁宫,顾不上这个赫舍里旁支的庶妃;而内务府只当她这个皇后要薨了,赫舍里家即将垮台,便也拜高踩低,不拿僖嫔当正经主子待。 赫舍里眯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如今好歹是嫔位,那些奴才还敢动手脚吗?” 僖嫔连忙摇头:“没有。太医院也送了些特制的膏药来。只是嫔妾性子懒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涂着,才见效甚微。” 赫舍里无奈点她:“你啊。” 姐妹俩忽而相视一笑,某种不知名的情愫蔓延开。 雨点落在池中荡起层层涟漪,几条顽皮的鱼儿跃出水面,好奇打量着雨后的深绿世界。 赫舍里来之前,原本准备了好多话要说。 想劝劝僖嫔,有个孩子才算真的有了倚靠,也能排解一些深宫的孤寂。可真的面对面坐下来,看到哈宜呼关切的眼神,她却说着说着噤了声。 她考虑的是作为僖嫔怎么活的更好; 可哈宜呼似乎只想做自己。 亭中有片刻寂静,只闻雨点滴滴答答落在屋檐瓦片、池水、树木上的声响。 僖嫔忽然开口问:“姐姐,我若有子嗣封了妃位,会不会对你、对二阿哥都有益处?” 那样,姐姐就不必费心去笼络旁的宫妃了。 她终于肯唤一声姐姐。 赫舍里却红了眼,蹙眉凶她:“不许你这么想!” 僖嫔便不说话了,只侧着头冲赫舍里笑,眼神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是她原先想左了。她与姐姐本就一体,无论如何避嫌,她们都是血脉相连的赫舍里氏后裔。 太子爷长大了,终究有与皇权对上的一天; 她该帮着景仁宫才是。
第40章 盛京(加更) 风卷残雪,只余一树枯枝。 年前行过了册封礼,德妃便闭门不出,只窝在永和宫养着。她这一胎显怀之后身子重了许多,也不爱动弹。好在今年年节喜庆得紧,有平定三藩和大封后宫双重喜事加持,皇上多行赏赐,连孩子们玩儿的大呲花都变了几种花式,免得她再费心哄六阿哥。 四阿哥如今五岁,已经能去年节上的各种宴席露露脸。他爱跟着太子也不是一两日了,德妃接受了儿子不亲她的事实,也便随他去。 此番封妃,她本是志在必得。 皇上在床笫之间,曾多次暗示过四妃之位有她一份。只是没想到诏书下来,她竟排在了荣妃之后,位居末位。 这几日她也想明白了:荣妃有个忽然间出息的阿玛,这才捡了便宜;而她阿玛乌雅威武只是个护军参领,掌领一方宫禁,实在是比不得。 靠不上母家,她便只能靠自己。 棉帘被掀起,带来一地风雪,很快又融化了。 德妃接过玉烟递来的汤药碗,皱眉一口气喝完了,这才摸摸隆起的肚子,笑道:“儿啊,额娘日日用着这药,只盼着你还是个皇子才好。” 殿外,刚从宫宴上回来的四阿哥正陪着六阿哥堆雪人。 雪地里静悄悄的,只有兄弟二人垒雪的丝丝声响。德妃的声音这时候从屋中传出来,听得很清晰。 四阿哥垂眸,心头沉甸甸的,有些喘不上气来。 六阿哥则一脸疑惑地仰头看着哥哥,伸手笨拙地扯扯他的衣袖,示意:“四哥,雪人,雪人!” 胤禛点头应一声:“好,四哥帮你。” 他想,若生下个妹妹额娘不疼,便由他来好好护着。 * 年节之后,严寒褪去,风雪消融。 康熙在御花园偶遇僖嫔,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接连在长春宫宿了六日。直到第七日,赫舍里差人送去一幅“过犹不及”的二王行书,康熙才就此作罢。 他转头去后殿探望七阿哥了。 胤祐如今叫三岁了,实际上从出生起算也才十八个月。旁的阿哥到这个年纪是定然能走了,这孩子却还有些不利索。 康熙就坐在窗前,瞧了一会儿七阿哥学走路。 奶团子站在全木打造的学步车里头,四周的木头支架稳稳扶着他,一点一点跟着滚轮往前挪。学得慢也不打紧,他还会给自己鼓鼓气,再接再厉。 康熙心头触动,赞许道:“不错。胤祐是个有耐心、有恒心的性子,长此以往,必能有所成就。” 戴佳常在坐在边上,正给儿子纳一副有高低差的新鞋垫。 闻言笑道:“若非太子爷派内务府造了这学步车,只怕胤祐也是没有这般恒心的。他是个有福气的,有一位好兄长疼爱,才能有今日。” 康熙挑眉,望向那架全木打造的学步车。那上头每一处棱角都被打磨成了弧形,想必是保成细致,特意叮嘱过的。 他忽然觉着,他这个阿玛做的极为不称职。 …… 早在年关底下的时候,康熙便命钦天监算过出行吉日,打算带着皇后、皇太子以及朝中重臣一并东巡谒陵,告祭祖先。 帝后出关祭祖,乃是一国大事。 两京内务府琢磨着路途遥远,便早早将京师至盛京的“大御路”和沿途行宫修缮一番,以期圣体安泰。 宜妃听说此事,满脸雀跃地到后殿去寻郭络罗贵人。 郭络罗贵人才歇晌起来,正由梳头宫女服侍着戴上钗头耳坠。见宜妃进来自顾自坐下,她也不意外,稀松平常问:“这又是听了什么好消息或坏消息,来跟我炫耀抱怨了?可提前说好,我今日心情不错,不听你那些个破烂糟心事。” 宜妃有好事,才懒得理她姐姐这几句刺挠。 一脸骄矜道:“皇上打算带着太子东巡,去关外祭拜祖宗。这可是个好机会,盛京行宫都是太祖时期营建的了,皇上这多年没再动过。春夏两季正是景色宜人的时候,哪有郭络罗府住着舒服。” 郭络罗贵人猛地扭头看向妹妹,都扯到头发了:“你又要犯什么蠢?” “对着高位怎么说话呢。”宜妃白了她姐姐一眼,“不过就是请皇上、皇后去郭络罗家小住几日,既能哄得帝后开心,也能给阿玛添光,一举两得的美事呢!” “你已经跟皇上说了?” “倒是没有。但皇上答应了今晚来翊坤宫,本宫正要好好表现一番呢。”宜妃说完,露出一副志得意满的开屏孔雀劲儿。 郭络罗贵人沉默了。 她知晓自己压根儿劝不住。 但是,她的好妹妹到底清不清楚,郭络罗府在整个盛京,乃至于整个京师来看,都盖得有些过于奢华了。 这般的好日子,偷偷在关外享受也就罢了,还非要舞到皇上跟前…… 到底是关乎脑袋的要紧事。 郭络罗贵人叹一口气,决计派人传信回去—— “请阿玛务必‘俭朴’地招待了皇上,最好能哭哭穷、卖卖惨,讲讲盛京内务府有多难管。若能帮着皇上料理几个刺儿头老满洲,那便再好不过了。” 三官保一向是个聪明人。 见过信件,他总该明白,皇上此番东巡,可不单单是奔着谒陵祭祖去的。 * 二月十五日。 康熙以“三藩大定,海宇荡平,当亲身前往关外三陵一一告祭”为由,携皇后赫舍里舒舒、皇太子胤礽启程东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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