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觉禅氏搬去后殿偏殿,滚到本宫瞧不见的地方去!” 她吩咐完头一件事,开始坐在镜前上妆。 须臾,惠妃换了一身内大红的妆缎旗装,戴上点翠钿子头,修长护甲,雄赳赳气昂昂去了永和宫。 德嫔正在给胎里两个多月的孩子讲故事。 惠妃不顾宫人阻拦,一路进了正殿,冲着德嫔就是一个巴掌。 德嫔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才要开口说话。 惠妃又是一个巴掌上去。 这回,左右脸红的很对称。
第56章 硬气 “秋日燥得很,人容易火气上涌是不假,可两位妹妹也不该这般……着实叫本宫难做。” 永和宫明间内。 赫舍里坐在主位一侧,摇头说完这句话,看向另一边沉着脸的康熙。 康熙捻着拇指上出水儿的碧玉扳指,抬眸又瞧了一眼面前的两人—— 惠妃跪着,德嫔因为有孕则站着,她们的钿子头都在争斗中歪了,发丝落下几许,旗装胸前的采帨(装饰手巾)也被扯落在地上,踩得不成样子。 好好的宫妃,扯头花成这副模样! 康熙哂笑:“皇后不必替她们寻由头遮掩,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妃位带头视宫规于无物,嫔位又不顾及肚子里的孩子,竟全然不知‘丢脸’二字如何做写。既然她二人学不会体面,德嫔也暂且别往上升位份了,待在原位好好学几年;惠妃一样,不许你再去乾东五所探望,免得带坏了阿哥。” 康熙说完,转头看向赫舍里:“这两个都是叫人费心的,寻常嬷嬷管教不得,皇后便替朕从慈宁宫要两位如意嬷嬷过来,好好教一教。” 赫舍里恭顺应是。 惠妃和德嫔的脸则瞬间变白了。 慈宁宫的如意嬷嬷……那可都是如苏麻喇姑那般的老姑姑,身份不同,做派也正得很,是过去替太皇太后管教过后宫的,可不会给宫妃一点颜面。 看来,皇上这回是真生气了。 康熙确实觉着面上无光,皇家一向看重这个,他也不能例外。便刻意要借着此事敲打她们,免得往后都复了妃位,闹出更大的乱子。 他起身,立在惠妃面前又道:“大阿哥对兄弟不仁,自小便有,只是如今越发变本加厉,你这个做额娘的难逃其咎。若叫朕再听到他苛待八阿哥的闲言碎语……” 他伸出食指,点了一下惠妃,眼神中满含警告意味。 惠妃连忙伏地叩首:“大阿哥只是一时情绪不好,不是有意苛待八阿哥的。都是下头的奴才拜高踩低……” 康熙懒得听她再分辩,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赫舍里也站起身来,离开前冲惠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妹妹可知,有时候话说的越多,错的也越多呢。” 惠妃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 从永和宫回到延禧宫,约莫只需要一刻钟。 惠妃今日特意乘着妃位仪制的步辇,来跟德嫔耀武扬威。这会儿回去却被康熙勒令自个儿走着,好好叫脑子清醒清醒。 她当然不会清醒,只会将愤怒转移,发泄到另一个人身上。 这人只能是觉禅常在。 延禧宫后殿西配殿,觉禅氏坐在桌前,宫女才将今日的午膳摆上,惠妃就踩着花盆底进来了。觉禅氏都不用抬眼,便知道她今日是来撒气的。 谁曾想到,她还能东山再起呢。 觉禅氏也只能起身做福礼:“见过惠妃娘娘。” 惠妃冷笑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妹妹今儿个对本宫倒是着实客气,不怕本宫再抢你的午膳了?” 觉禅氏没吭声。那日,的确是她挑衅地过了几分,总要任由惠妃将这股气撒尽,她才能得个安宁。 惠妃见她退让,变本加厉:“哟,妹妹这小常在的位份,倒是日日都能用上三荤两素呢,比本宫前阵子过得滋润不少。” “不过是使了些银子,哪里敢同惠妃娘娘作比较。” 惠妃听这话笑了笑,上前端起那碗酱色浓郁的狮子头,学着先前觉禅氏对她的样子,反过去也将狮子头倾倒在地上。 “本宫的手抄经乏得很,一时没端稳,妹妹可别怪。既然是花了银子的,也不能浪费了,妹妹——便这么用了吧?” 殿内,觉禅氏抬眸,与惠妃对视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皇上一向尚俭,去拾起来。” 惠妃便掩唇笑了。 西配殿外,八阿哥刚从校场学完骑马,走正殿旁的小侧门过来,脸上还挂着得意的笑,就听到了惠妃对他额娘的刁难。 八阿哥的笑容瞬间落下去。 他立在小侧门前,望见额娘的贴身宫女将那几个狮子头一一夹起来放回碗中,在额娘授意下,又给摆回桌上。 八阿哥不愿再看,眼中藏满了不甘和仇恨,扭身便从小侧门出去,飞奔回乾东五所。 大哥欺负他,大哥的额娘还要欺负他的额娘。 凭什么!只因他是皇长子吗? 八阿哥攥紧拳头,终于将觉禅氏往日灌输的一切都刻在心上。 ——他得不顾一切地讨好汗阿玛。 * 康熙二十四年的冬日,比起往年要暖和不少。 零零星星飘了几场小雪之后,天终于有些冷下来,景仁宫的地龙烧得热乎,炭盆架起来,再烤上几个栗子、番薯之类的东西分食,便是猫冬度日的最好方式了。 栗子壳烤的已经爆开了大半,赫舍里轻轻一捏,发出脆响声,金黄的板栗仁便落在手里。 她笑着递给坐在炕沿边亭亭玉立的佟家二小姐。 “这些东西虽然瞧着鄙陋,冬日里围炉吃却叫人心添欢喜。宫里那几个阿哥公主常聚在一处吃,你也尝尝。” 二小姐今日是跟着佟国维的夫人一道入宫的,借着母家探望怡贵妃的机会,带了个民间圣手进宫,给贵妃请个平安脉,也好知晓多年来怀不上胎,是否真的再无机会了。 佟国维夫人是索尼的女儿,也就是赫舍里皇后的亲姑姑。因而她前脚才从承乾宫出来,后脚便被逢春请到了景仁宫。 赫舍里笑着安顿好二小姐,握住佟夫人的手,问:“贵妃如何了?” 佟夫人激动地用帕子沾了沾泪,低声道:“娘娘也知道,二十二年的时候大丫头是怀过一个的,只是没满三个月就掉了,坐不住胎。这回的老郎中专治妇人不孕之症,已经开了药,说短则数月,迟则一年,定能见效!” 赫舍里便也为怡贵妃开心起来。 到底是姑姑的女儿,细论起来,不光是皇上的表妹,亦是她最亲的表妹。原本,她该与贵妃多多亲近的,只是…… 赫舍里又担忧问佟夫人:“姑母近来可好?与佟大人还是先前那般?” 佟夫人眼中有几分落寞郁色,还是笑着安抚她:“娘娘就莫要替妾身操劳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当年佟府要与咱们赫舍里家再度联姻,强求佟国维娶了我,便知会有今日。能维持表面的相敬如宾,已经很好了。” 赫舍里闻言垂下眸,叹了口气。 佟家与赫舍里家,关系确实紧密。 祖父(索尼)的最后一任继妻出自佟家,叔父(索额图)的正妻虽是正蓝旗汉军佟养量之女,并非佟府本家,却与佟国维的祖父佟养真是亲兄弟。 而佟家那头,佟图赖、佟国维父子也都娶的是赫舍里家女儿做正妻。 这样一代代联姻下来,利益确实都绑在了一处。可是,强求多生怨偶,内宅里因此生出多少龃龉,便都是女人们承受着了。 这一点,赫舍里亲眼见过,佟佳贵妃亦是如此。 因而,她们为着横亘在两家面前的微妙关系,平日里虽然互相敬着,却并不如何亲近。 佟夫人许是觉着气氛凝重了些,也不愿叫赫舍里为难,转了话题,说起一桩喜事。 “娘娘还不知道呢,皇上开恩,叫隆科多明年便到御前去,先做个二等侍卫,还许诺磨炼一两年就给升为一等侍卫。” 一等侍卫是天子近前人,满洲勋贵想要青云直上,多半要经过这条路。去年,钮祜禄阿灵阿便也是这么爬上去的。 皇上这是打算开始启用隆科多了。 赫舍里便笑道:“他是皇上看着长大的表弟,自然要偏疼一些。孩子们都安顿好,姑母这回总可以放心了?” 佟夫人略作犹疑,肃了面孔道:“隆科多如今满十六了,老爷有意再与我们母家联姻,皇上瞧着也是同意的。今日来也是想问问娘娘的意思,这亲事……” 佟夫人没有说完,但抗拒的神色已经摆明了她的想法。 赫舍里心想,姑母怕的这件事,在前世却是成了的。 不仅佟国维的三子隆科多会迎娶赫舍里家的姑娘,小儿子庆泰也娶了赫舍里氏希福那一脉的。 她不免想到那些旧事: 隆科多放纵妾室苛待姑母,折辱正妻,将她们赫舍里家的女子一个早早气死,一个闹得形如人彘。 难道还要任由他欺辱一世吗? 今世她活着,便必不可能允许这样的糊涂事发生。 她笑了笑,将姑母的双手交叠捧在掌心之间,郑重应道:“这事儿本宫知晓了,姑母安心,不会再有母家的女儿重蹈覆辙。” …… 逢春亲自送了佟夫人和二小姐出景仁门。 等她撩起棉帘再进来,赫舍里撑头思索了半晌,已经做好决断。 “隆科多虽是怡贵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却到底是男子,不受姑母教养,反而学去一身宫中恶习,品性实在差了许多。姑母怕也是知晓这一点,才会提醒本宫。”她笑了笑,望向逢春,“送信给叔父……还有阿玛,告诉他们:凡我赫舍里家的女儿,这辈子决不嫁隆科多。” “最好,整个佟家都不要再选。” 她底下还有两个妹妹待字闺中,索额图更是有四个女儿未嫁,再往后还有心裕、法保他们…… 若是,能给这些妹妹们往后余生带来一点福泽; 她入这深宫,做这皇后,才算是真真儿有了些实惠的好处。 * 赫舍里府邸。 索额图得了传话百思不得其解。 索额图的夫人佟氏却是长出一口气:“娘娘保佑,咱们的女儿可算是有福气了。老爷前儿回来说起佟府的隆科多再有一两年就要娶亲,妾身可真是提心吊胆了好几日。” 索额图不知佟府府内腌臜事,疑惑问:“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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