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该死。” 又朝李桑若深揖两下。 “微臣家宅出事,请殿下恩准微臣离去。” 李桑若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 此刻,她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一个正做到酣处的男子会因为一句话而离开? 纵使无情,也会有欲,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抗拒这样的诱惑。 除非那女子实在不堪。 她眼下就是那个不堪的人。 李桑气得呼吸吃紧,双眼发红。 “韦卿,你可想好了?” 韦铮满脸焦急,“殿下,微臣,微臣告辞了。等微臣回来,再向殿下请罪。” 他不再等李桑若应允,飞快地穿好衣裳,几乎没往她身上多看一眼,掉头而去,速度快得像后面有鬼在追。 李桑若就是那只鬼。 发疯一般恨不能杀人的鬼! 她方才还潮红的脸,渐渐褪色。 空虚枯坐,一脸的痛苦和不可思议…… 合枝香轻飘飘传来。 仍是那个味道。 她突然发疯般咬牙,用力捶打自己的肚腹,哽咽着,状若疯魔…… “该死的狗东西!” “都去死,都去死吧!” “孽种!你这个孽种!”
第232章 下跪拒婚 深浓的夜雾里,明泊轩灯火通明。 敖七擢升赤甲军领兵将军后,就住在这里。 在裴獗到达前,敖七已经在寒气逼人的屋檐下跪了足有一个时辰了,府邸里的仆从侍卫小厮,全都退去了外院。 敖政顾不得体面,不停朝裴獗抱怨。 “说了、骂了,道理也都讲了,怎么都不肯听,一定要退婚。” 敖政气得头发都差点白了。 “我们当年成婚,哪里有得挑三拣四?无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爷娘说娶哪个,就娶哪個,哪里轮得到小辈做主?” 敖七跪在地上,背挺得笔直。 他不看敖政,看向沉默而坐的裴獗。 “阿舅,你可听见了?我阿父对当年娶我阿母,抱有很大怨言……” “你……”敖政嘴角抽动两下,眼睛几乎要瞪出火星子来,“小兔崽子,旁的本事不见你行,挑拨离间很有一手嘛。” 敖七闷声说:“不然你为何会纳妾?” 敖政老脸通红,啪的一声拍桌子。 力气大得,屋梁好似都在簌簌震动。 “跪都跪不服你了,是吧?是不是皮子造痒,非得逼老子请家法,吃板子?” 敖七从小就被家里惯着,请打的记忆大抵要追溯到孩童时期去了。 惯坏了的孩子,家里母亲又厉害,不那么怕父亲。 “请就请。你打死我好了,横竖让阿母寒了心,你就得意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臭小子诚心想要气死他。 敖政浑身血液都在逆窜。 指着敖七,他嘴巴都气歪了。 “他阿舅,你还不快说说他?” 月光下,裴獗嘴唇紧抿,冷冷看着父子两个,晦暗的双里深不透底,不知在想什么。 沉默片刻,他道:“你先出去。” 敖政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叫他出去。 “好。”他慢慢起身,指着敖七,重重哼一声。 “你好好教训教训这臭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以为当了个什么将军,翅膀硬了,可以不听家里的话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他想不娶就不娶吗?” 敖七抬头,双眼赤亮地怼他。 “阿父让阿舅来说我,怕是找错人了。” 敖政又要竖眉训人,却听他又道: “我都是跟阿舅学的。” 敖政气得心肝抽搐。 要是人可以被人气死,他早就被这个孽子气得归天了。 可细想一下,他说的没错。 裴獗在并州娶妻,也很荒唐。 裴家的老父只是残了,不是死了。哪有不禀明父亲就在外娶妻的道理? 可岳父得知此事,竟什么都没有说。 这次知道他到信州,还特地让他捎了礼单来,说是给儿子大婚备下的…… 小的荒唐,老的也荒唐。 在敖政看来,裴家父子的关系从来就很古怪,平常看着很是冷淡,甚至不如他家这个混世魔王跟他亲近。可要说父子感情不好吧,他们为对方打算的时候,又毫不含糊。 他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反正他的老泰山是把冯十二娘这房媳妇认下了。 那他家这个混世魔王就该绝了念想才对。 嫡亲舅母啊。 哪容得他放肆? 敖政是好说歹说,他越发来劲了。 不说冯十二娘半个字,也不承认是为了她,但就是不肯娶妻。 崔家的不要,换别家的行吧? 不行。一个都不娶。 敖政重重叹口气,下去了。 裴獗看着仍然倔强跪地的敖七,许久才开口。 “为何要拒婚?” 敖七梗着脖子。 “不想娶的人,便不娶。” 裴獗冷冷道:“我记得你离京时,这桩婚事便定下来了。” “没有。”敖七抬起头,“那时只是在议。” “你没有反对。” “我正在反对。”敖七乌漆漆的眸子对着裴獗,瓮声瓮气的,少了点底气,没有对着敖政那么执拗,毕竟他念着冯蕴这事,并不那么光彩。 “阿舅。你替我跟阿父说说可好?” 裴獗面无表情地低头饮茶。 敖七红着眼睛,“我还年轻,还不想那么早成亲,我想跟阿舅一样,先建功立业,再谈成家之事。” 看他说得一副浩然正气的样子,裴獗放下茶盏。 “你拒婚,只是因为年轻吗?” 敖七心里有点发虚,但嘴硬。 “我以为阿舅会向着我,会同情我。” 裴獗一言不发,盯着他。 敖七道:“若是外祖不肯让你娶冯十二娘,而是逼你娶京中哪个世家贵女,仅仅是门当户对,为家族开枝散叶,你就要与不相熟的女子成为夫妻,共度一生,你肯不肯?” 裴獗依旧面色无波。 “阿舅……” 敖七声音越来越小。 他知道裴獗能猜出点什么。 “我只是不想娶,如此而已。” “小七。”裴獗的声音沉了几分,“我不干涉你的婚事。但有一点……” 他停顿,眼里溢出几分冷光来。 “你舅母,你得敬着。但凡让我知晓,你对她不敬……” 他慢慢起身走到敖七的面前,居高临下。 “我会早早送你回中京,娶妻生子。” 不敬两个字,他用得相当克制和隐忍。 没有说他肖想舅母,没有说他心怀不轨,却让敖七双颊赤红,羞愧难当。 “阿舅……我错了。” 敖七垂下头去,俯身揖拜。 “我不该喜欢冯十二娘,我是个畜生。阿舅怎么责我罚我,都没有关系……” 又微微抬头,看着裴獗。 “敢问阿舅,此生可有情难自禁时?难以自控,无法忘怀。这份情意,在旁人看来或许大逆不道、龌龊不堪,但莪只是喜欢她,在阿舅喜欢她以前就喜欢她了,这有什么错呢?我不愿这样,但忍不住,就是想她想她想她……” 裴獗沉下脸,一脚朝他踹过去。 敖七没有躲闪,活生生受他一脚,跪趴在地上,慢慢抬起头。 “阿舅早就知情的,是不是?” 他看着眼前高大的长辈,从小就敬重的长辈,好似拼尽了力气,才笑了一声。 “我所负疚,是阿舅的疼爱。阿舅早知外甥痴心妄想,仍由我留在她身边,就凭这份自信和大度,也不是我一个毛头小子可以比肩的……” 跪地一拜,敖七又颤声道: “这才是家里逼我赶紧成婚的原因。他们以为只要我娶了那个崔四娘子,从此就会收心,可阿舅知道的,喜欢一个人便是喜欢了,怎会因为另娶他人就收心呢?得不到的,只会让人更疯狂……” 裴獗默然不语,与他静望。 死寂一样的沉默过后,敖七缓缓吐出一口气。 “昨天以前,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不就是娶妻吗?不是她,娶谁都一样。只要我娶了,你们就都可以放心了。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可我昨天在鸣泉镇看到她,看到她以一己之力对抗全族,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阿舅,我的一生也是一生,我可以得不到所爱,但我不该委曲求全……” 他喉头哽咽着,双目赤红。 “勉强自己,也害了崔家娘子,此乃小人。” 他的头又垂了下去。 “冯蕴不喜欢我。我也不会破坏你们。可不可以,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不要给我塞一个不爱的人在身边,这不能安慰我,只会让我更痛苦……” 他望着裴獗,轻轻撇了一下嘴。 就好像,还是当年那个跟在阿舅身后奔跑的小孩子。 “此生不得所爱,已足够惩罚我了,阿舅,我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请阿舅成全……” 他以额叩地,久久拜下。 裴獗没有说话,在风中站立片刻,慢慢弯腰扯住敖七的肩膀。 “起来。” 敖七跪得久了,双腿发麻,刚站起又跪了下去。 裴獗皱眉,用力将他扯起来,冷冷看着他。 “跪在地上拒婚,还想做大丈夫?” 敖七愣了愣,恍悟阿舅话里的意思,目光里流露出喜悦,“多谢阿舅!” 裴獗道:“随我去校场。” 说罢丢开他,就走在前面。 敖七踉跄两步站稳,双腿麻木地跟上去。 “阿舅,这个时辰去校场干什么?” 裴獗头也不回,“你若打得过我,我便帮你劝服父母。” 敖七:…… 廊下的阴影里,敖政怅然而立。 看着一瘸一拐跟在裴獗后面的儿子,老眼发红。 谁都有过少年时…… 鲜衣怒马,年少轻狂。 可总有一天会长大,这些热血的、荒唐的、可笑的情愫都会被岁月冲淡,不留痕迹。 要不是孽子恋上的是冯十二娘,换成别的女子,不管门第家世,拼着跟他母亲大闹一场,他也会成全…… 唉! 可惜。
第233章 遗毒作祟 裴獗浑身是汗地回到大营,这才知道冯蕴来找过他。 左仲道:“将军可要去看看?” 钱三牛现在整天都跟在裴獗的身边,闻声道:“天不早了,将军也累了。不如先歇着,小的过去问问夫人,是有何事?” 裴獗:“不用。” 冯蕴对他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人既然来了,一定是有要事。 他快马到春酲馆,冯蕴院子里的人都睡了,值夜的叶闯看到他突然影子似的翻墙进来,吓得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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