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显对父亲很是信任,听得这话心里疑虑尽去,笑道:“幸好当时没说出口,不然就贻笑大方了。” “遇事能多想一想是好事,去向你母亲请安吧,她下晌有些头痛。” 曾显一听,赶紧起身去看望母亲。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摇椅不再晃动,曾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坐不住了,起身来回踱步。 四月份出生,往回倒,那他该是中正三年七月份有的。 而先皇,是九月驾崩。 曾正觉得人有些晕,紧紧抓住书柜,心跳快得好似要从嘴里蹦出来。 真是如此吗? 若是如此,许多事就想得通了。 若是如此,暗处那双手就有了主人。 若是如此…… 曾正额头隐隐冒汗,他想干什么? 举人第四名,才名远扬,秉性不说高洁,也挑不出错处来。看他这行事,分明是一副要科举入仕的做法,可他若是只想入仕,暗中搅动风云又是为哪般? 现在他几乎可以肯定,朱凌三次进去都和他有关,他们有仇?又或者说,他和朱凌身后的人有仇,想通过朱凌把后面的人逼出来?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做法,能和他有仇的…… 曾正被这一闪而过的想法惊得气息都急了,扶着书柜缓缓蹲下靠坐着,他不想继续往那个方向去想,可破过不知多少大案奇案的头脑自有意识,紧紧抓住这个点,把这些事串联起来。 朱凌被抓至今,案子看似四方共审,实则含含糊糊,至今未有什么实质动作。京师重地,家中查出暗道,便是个昏君,也必要定他个谋逆大罪,诛他九族,可皇上的态度却似是把这事轻轻放下了。 还有,他被罢官。 当时只隐隐有种感觉,不敢往深里去想,现在仔细想来,皇上就是不想他继续往下查。就像眼下,把大理寺擅长查案的都以种种原因调走,为的,恐怕正是不想他们真正把这案子查个明明白白。 也只有如此想,才能解释皇上的做法,不然他为何要包庇朱凌?为何遮遮掩掩的不想查清楚此案? 若真是如此…… 曾正只觉得一股股寒气往上冒,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君主不算英明,可他不能接受他侍奉的君主,如此的恶! 不,不一定是这样。 曾正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想另一种可能。 言十安若真是那个身份,那他接近显儿的目的就是他这个大理卿,想得到他的支持,所以他帮显儿找到证据,助他脱身。显儿重情重义,必然记他的恩情,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他的目的达到了。 不,不对。 曾正摇摇头,他这个大理卿已不在其位,看皇上的态度,短期内也明显不会起用他,便是还有底蕴在,他一没兵权,二不像章相国伏太师那般不在其位了也还有一帮拥趸,得到他的支持最多就是拿下一个大理寺,能帮上他什么忙? 不,不是这样。 曾正眉头紧皱,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下狱,言十安才有机会帮忙。可他下狱,是因为出了大案,他查案超出了时限被皇上罢的官。 除非,这案子和言十安有关,是他设计自己下狱。 可从他的作法上来看,分明是他在背后推动此事,把这案子掀到所有人眼皮子底下来,那又怎可能是他犯案?皇上的遮遮掩掩倒是明显得很! 那…… 真是如此吗? 言十安,即是计安? 曾正张口想叫人去查,可稍一思量,他按捺下来。 若是他想偏了,会给言十安带去危险,于私来说,他挺看好这个年轻人。若事情真如他所想,言十安就是计安,他最正确的做法是立刻告密,若派人去查却没向皇上禀报此事,都有理由会被当成同党治罪…… 不,已经迟了。 曾正至此是真正想明白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毕竟被算计了,可他却笑了,拍着地面笑出声来。 自他被罢官,显儿曾经那些朋友已少有往来,他们这些个人家消息灵通,谁不知道他现在来往的是十安公子那几个人?便是现在去告密,谁会相信他是现在才知道?说不定是好处没谈拢呢? 以十安公子之聪慧,怕是还不知备了些怎样的后手,才将此事透露给显儿知道,再经显儿之口告之于他。 他若帮手,自是好,他若是不愿意介入这些事,即便让他知道了,也有把握让他不敢告密。若他如此做了,代价是赔上整个曾家。 不,还不止如此。 曾正突然想到,若眼前这个局面是言十安打造出来的,那他之前被抓,岂非是他主动为之?若他真是计安,本该不立危墙之下,前边是水是火还是悬崖,都该是他人为他去趟才对,可他却敢如此以身犯险! 真是好胆量,好气魄,好心计!将如今皇位上坐着的那个比到了尘埃里! 曾正撑着腿站起身来,此时心情之澎湃,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于私来说,为人臣者,但凡心有远志,谁不想得逢盛世,谁不想得遇明君! 于家族长远来看,皇上厌弃了他,只要皇上在世一日,曾家便难有翻身的机会,新君是他的延续,未必会愿意用他。可要是上去的是言十安…… 曾正摇摇头,没那么容易。也不知他母亲是哪一位,外戚有多大势力,手里抓着多少能用的人,不过从此局来看,他能用的人不少,不然打造不出眼下的局面来。 至于他是否背叛君主,曾正心里全无此念,谁上位都是他计家的人,不是乱臣贼子,不过是有德者居之罢了。 而且,能让先皇之子当成仇人,只有一个可能:先皇当年突然驾崩有内情。 想到皇上登基至今的种种荒唐作派,再加上此案牵扯出来不下百人的命案,曾正觉得,这样一个人,便是弑兄也不无可能。 只是全凭推断不足以让他做出任何决定,他得先确定了,那位真是先皇之子。 毕竟,先皇从多年太子至登基那两年,唯一能被人诟病的就是无子。
第157章 外祖邹维 书房安静得只闻纸张翻阅的声音。 言十安将最后一份放回匣子里,合上盖子放置身边,将另一个匣子挪过来打开,完全没有要歇息的意思。 拿起第一份消息,打开一看他就笑了,将下面那封信一起放到旁边,先看其他。 罗青快步进来禀报:“公子,曾家至今未有他人出入。” 言十安头也不抬:“再盯几天。” “是。”罗青在公子对面坐下来,略一迟疑,道:“若曾大人最后决定当不知此事,公子有何打算?” “以前如何,以后还如何。”言十安将看完的这份放回去,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我从时姑娘那学到一点:不必把人用尽,也不必把人算尽。若曾正愿意选择我,我将来厚报之。若他选择中立,既不告密,也不相帮,我们之间便是我和他儿子的交情。” “他若选择告密呢?” “观曾正这些年行事,称得上是个能臣,这个案子若是一直由他来查,我们未必能这么轻易从中脱身,这样的好头脑,不会天真的以为我什么准备都没有就敢自掀身份。” 言十安重又拿起一份消息出来看,一打开就笑了:“外祖要见我,难得一年见我两回。” 若公子不在家,各方送来的消息都是罗青先行过滤一遍,以免错过重要的消息误事,这事罗青自然知晓,应道:“应是问询最近的事。” 见公子继续翻阅其他消息,罗青便知他不想说此事,起身告退。 待人走了,言十安将手里的消息放下,重又拿起外祖那张。 一直到来了京城后,他才第一次和外祖见面,且一年只在正月十五时见一回。 虽然见面不多,却是他唯二见过的亲人,和唯一的那个相比,外祖称得上平易近人,每次还会给他带几样那个年纪的人会喜欢的东西。 见面时会说正事,也会像个寻常的祖父那样问问他的生活起居,有没有缺什么,有没有想要的,功课怎么样,身边的人够不够用。 那些不多的语句里,便是有七分是为了将来,但也能听出来三分的关心,为着这三分关心,他年年都很期待那次见面,哪怕每次见面,为安全计他都只能喊大人。 要在往年,他早就开始期盼那一天了,可今年,他却好像忘了这件事。 是谁的功劳呢? 想着红梅居那个人,言十安笑了笑,将这消息和寻常消息放置一起。 这样很好,若将所有对亲情的期待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太过危险了。 *** 一夜过后,天地间无声无息的被银被覆盖,大雪扬扬洒洒,完全没有要停的迹象。 言十安早早来到红梅居,见着万霞就道:“阿姑,我来蹭顿早饭吃。” “今日不知为何就煮得多了些,原来是因为公子要来。”万霞打趣着,回头看了一眼,道:“姑娘早起出屋的时候没注意又冒风了,刚刚才止了嗝,这会正对着姜糖水运气,劳烦公子看着她喝完。” “阿姑,我又不是三岁!”时不虞在屋里喊:“我都喝光了!” 万霞不理她,见言公子进了廊下,接过他手里的伞去了灶屋。 言十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时姑娘怕是又做了什么事被阿姑给收拾了,调整好脸上的表情,别让笑容太明显,掀起门帘进屋,就见刚还说喝完了的人正对着满满一碗的姜糖水愁眉苦脸。 “不是说喝完了?” “阿姑没放糖,入口辛辣得很。” 言十安知道是什么味道了,那确实不好喝,不过两个他都得罪不起,只好两不相帮。 不过原因还是想问问:“做什么事惹阿姑不高兴了?” 时不虞有些气短,讲话都不利索了:“就,玩了会雪,一会会。” 言十安顿时完全倒向阿姑那边:“快喝,凉了就更难喝了。” 时不虞做了两个深呼吸,眼睛一瞪,鼻子一捏,端起碗咕咚咕咚的几口喝了下去,气势十足,然后辣得直吐舌头,她自己也知道这样不雅,还知道用手捂着。 看她这般模样言十安又心疼,赶紧把带来的东西递给她,让她分分心。 “阮家来信了。” 阮家,阮雪宁的阮家,七七的阮家。 知道了阮家是在岭南那边,时不虞就让言十安的人带了些银钱过去找到人,并让对方给雪宁来信,安安她的心。 时不虞看着没封口的信封笑了:“聪明人。” “官场浸淫出来的没几个蠢人,被抄家流放的,也不一定就是做错了什么。” “他敢不封口,我也就敢不看。”时不虞起身,从旁边的柜子底下摸出浆糊来,沾了一点给信封了口,这些事他们和阮家心知肚明就行,不必让雪宁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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