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院子的李高,便与那虫子来了个面碰面。 软塌塌的东西落下来,钻进了脖子里,李高忙伸手去挠。 身旁的太监也看到了,一声惊呼,“哎呀,这是什么东西!”上前帮着把那虫子从李高里脖子里拉了回来。 李高也不恼,还是那副笑脸,走到跟前弓腰道:“世子爷。”又看到了他身后的白明霁,神色一亮,“哎哟,好久没见到少奶奶了,气色又好上许多,上回在宫中一别,怕是有月余了,不知何时少奶奶再去探望太后娘娘,下回娘娘问起,奴才也好顺便讨个欢心。” 白明霁起身,“多谢公公提醒,改日便递帖子。” 晏长陵不想看到他,下了逐客令,“李公公是来找白尚书吧,出门右边,往里走,那间最气派的院子就是了。” 李高笑着道:“白大人近日来繁忙得紧,奴才就不去打扰了。” “我闲?”晏长陵一笑。 “世子爷哪能闲着,这不陛下托奴才来问,世子爷上回说不去边沙,要留在府上做一件大事,不知道有没有进展。” 话音一落,白明霁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大事? 赵缜不是死了吗,有线索了? 晏长陵脸色微变。 岂能不知,皇帝说的大事,便是那日自己与他夸下的海口,和白氏生个胖儿子。 晏长陵不得不带着李高走向一边,压着声儿问他:“何事?” 李高也没瞒着他,“陛下死活要见晏世子,晏世子前日走后,锦衣卫沈指挥差点掉了脑袋。” 这不还差点吗。 李高又道:“陛下说御膳房的那帮子人,最近手艺不行了,没有晏世子屋里的饭香……” 晏长陵:…… — 晏长陵跟着李高走了,走之前绕到了小娘子跟前,弯唇笑了笑,道:“我这么高的个儿,睡榻不适合,腿太长伸不直,下回我要再睡过去……不,没有下回了,我不睡榻。” 撂下豪言,转身就走。 白明霁:…… 人走了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着,他还想赖在白府。 他有脸,她也没脸了。 正愣神,白府仆人送张勇的衣物来了。 瞧来冯姨娘确实把他榨干了,仅剩了几个铜板,余下的全是衣袍。 只是这衣袍,颜色也太杂了。 且这花花绿绿的,也没见过他穿。 白明霁随口一问,“他喜欢这样的颜色?” 仆人道:“他能知道啥颜色,自小便有瞀视,压根儿不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怕闹出笑话,每回私底下都会问咱们衣裳的颜色,可底下的这些人,偶尔也会生出捉弄的心思,这不才有了这些五颜六色的布料……” 后面的话,白明霁没听到,一股凉意慢慢地从脚底爬了上来,脸色渐渐冻住。 一个有瞀视的人,哪里有辨别穿着的能力。 他杀的,本就是冯姨娘! 白明霁突然往外走去。 金秋姑姑和素商不明白发生了何事,急忙追上她,问:“娘子,不走了吗……” 走什么走。 那狗东西,怕是早就预料到了自己今日回不去。 心头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她头皮发麻,白明霁径直去了马厩。
第20章 官场上的人眼多嘴杂,一点风吹草动,便会变成别人桌上的谈资。 白府出了这么大一件事,早就被拿出来议论得沸沸扬扬。 一个妾,说得直白点,偷偷弄死的手段太多。 竟然报了案,搬到了公堂上。 还惊动了大理寺,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往脸上抹黑? 案子落地,府上竟然还赔上了一个白二爷。 有人摇头笑道:“白家的这位妾可以瞑目了。”话里无不暗讽白家连小事都摆不平,瞧来家里是真的没人主事了。 但当事人在,个个都装作不知情,讨论的又是另外一桩事。 今日下朝后,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被留了下来,等着皇帝一个一个的通传。 站在一堆的官员,这时候难免会咬几句耳朵,身旁礼部侍郎偏头过来小声问:“白大人,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亲弟弟杀了自己的爱妾,白之鹤哪里还有心情,脸色沉沉,摇了摇头。 旁边一人搭了话,“锦衣卫满城搜查,这都搜了多少天了,如此闹下去,莫不是要封城?” 一个‘闹’字,害得周围没人敢与他搭腔。 但翰林院的修撰刘章自来是个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人,大言不惭地道:“你说这陛下丢的到底是何物?若说出来,咱们大伙儿也能帮着找。” 更没人理他。 话音刚落,皇帝跟前的小太监又返回来了,走到刚说过话的刘章跟前,点了他和白之鹤的名,“两位大人,陛下有请。” 先前不知道进去的人,都与皇帝说了些啥。 这回自己过去了才知道。 不是问话,而是被拉去观刑的。 底下跪了一大片,全是朝堂命官,而被绑在春凳上的人,皆为画像丢失当日在御书房伺候过的奴才。 皇帝一声令下,执杖刑的侍卫手里拿着一指宽的板子,狠狠抽在了那些奴才的身上。 一个死了,又拉另一个。继续打,打死为止。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双眼睛如同动了怒的豹子,从每个人的面上扫过,最后看着那血水流到他们的脚下,染红了他们的官服,个个吓得瑟瑟发抖了,又温和地道:“朕吓着各位爱卿了?” 刘章出来后,腿都软了。 白之鹤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多年的官场经历,早就养成了一副沉稳的性子,一出御书房,兵部侍郎正候在外面等他落印。 晏长陵回来后,边沙缺了一名将士,得赶紧补上。 皇帝昨日在朝堂上点了一名大将。 人今日要走,来兵部要指令。 白之鹤不敢耽搁,匆匆去了兵部,忙到黄昏才从出来,坐上马车后,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抬手掀开帘子,问小厮道:“二爷如何了。” 小厮回禀:“人已被带去了大理寺,大爷放心,牢里有老夫人在打点。” 白之鹤没再问。 到了白府,天色已经暗了,下车时,白尚书没着急进去,脚步顿了顿,抬头望了一眼府门,门前的灯笼昏昏照着大门两旁的柱子。 门左的柱子曰阀,喻意为建有功劳,右侧的称阅,象征家族的经历久远,白家的两根柱子,父亲那一辈才建。 记录了白家世代为朝廷,为天下做出的贡献。 自己与弟弟年少时,常常被父亲罚来读阅,告诉他们:“希望将来有一日,你们也能在上面添上一笔。” 上面的文字,他闭着眼睛都能诵出来。 见他迟迟不抬步,身后小厮提醒了一句,“大人?” 白之鹤这才收回视线,迈步进了府,府上发生了命案,到底是人心惶惶,比往日压抑了许多。 到了夜里,就连路上的灯笼,瞧上去都透着一股阴森。 丫鬟婆子不敢独处,能结伴的都叫上了伴儿,主屋门前凑了四五个丫鬟,白之鹤到了房门前没进去,解下身上的披风,交给丫鬟,转身去了后面的书房。 书房门前,安安静静,一个丫鬟都没。 屋内也没点灯,小厮走上前去推门,门扇缓缓打开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小厮抬起头,便看到了屋内站着的一道身影。 顿时魂儿都飞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指着里面,吓得结巴,“姨,姨娘回来了!!” 白尚书眼皮一跳,抬起脚,“砰——”一声,把那道半敞开的门,彻底踢开。 而屋内的人,也点燃了手里的火折子,微弱的火光映在那张脸上,面孔清丽明艳,哪里是什么鬼。 屋外的小厮看清后,终于捡回了自己的魂儿,慌忙爬起来,“大,大娘子。” 白之鹤看到人后,脸色瞬间一黑,厉声呵斥,“你怎么这儿来了,滚出去!” 白明霁没动,弯身点亮了边上的油灯,再抬头看着跟前这位兵部尚书,前世为自己送上了那条白凌的父亲,淡声道:“不过是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父亲知道,我一向如此。” 门外白尚书面上的怒色一僵,沉默半晌后,同身后的小厮交代道:“看着门。” 进了屋,只有父女两人。 自从孟氏走后,两人能这般呆在一个屋子里,也算是奇迹了。 对于这位让他一个尚书,都要为之胆怯的长女,他实在不想多看一眼,问道:“有何事?” 屋里点了熏香,味道太浓,白明霁走去了窗边坐下,一时半会儿没打算离开,缓声道:“我去马厩问了马夫,阮姨娘出事那夜,大爷没有出过府。” 白之鹤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面对这个女儿时,心头不敢有半分的放松。 白明霁继续道:“后来,我又去了茶水间,大爷饮的茶与平日里无异。” 话锋一转,“问题出在熏香上。” “父亲喜欢麝香,但这类香不适合女子,是以父亲只在书房中用,姨娘出事的那个晚上,父亲却让人把香换成龙涎香。” “我记得没错,阮姨娘喜欢龙涎。”白明霁看向白大爷,突然问:“那夜,阮姨娘来过父亲这儿。” 白之鹤进来后也没坐。 他知道她这位女儿的本事了得,听完后眸子里的震惊逐渐平静下来,走去书案前,坐在椅子上,也没打算与她周旋,“你想如何,说吧。” 白明霁讶异于他的镇定。 为了阮氏,她冷落了母亲十几年,在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她和阮氏才是真正的夫妻。 他们如胶似漆,无话不谈。 她最初不是没怀疑过,可她觉得不可能,阮氏是他舍不掉的青梅竹马,是他得不到的眼珠子,即便是天塌下来,他也能替阮氏撑着。 事实证明,天不会塌。 再真的情也能丧命。 白明霁心中疑惑,便也问了:“父亲为何要杀了她?” 到了这时候,也不怕他不承认,即便前几日府上的院子都浆洗过一遍,还是会留下痕迹,白明霁从袖筒内掏出一张硬纸,边角处一块暗紫色的点状虽小,却能看出是一道干涸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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