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自己也曾问过她,可有哪里受过伤,或被人欺负,她摇头,只道:“姐姐,把他们都厚葬了吧。” 母亲还躺在病床上,见她人没事,便也放了心。 她消沉了一段日子,便也恢复了正常。 心头乱糟糟一团。 谁知刚出来,又遇到了一身挂彩的白星南,周身如同泥水里滚过一般,发丝都散乱了,简直没眼看。 白明霁眼皮一跳,当场眼冒金星。 对面的白星南也看到了她,愣了愣,转身便跑。 “跑,我倒要看看你今日能跑到哪儿去。”白明霁不急不忙地跟着往外追,到了门槛处,白星南到底没那个胆子跑了,回过身埋头挡住了自个儿的脸,“阿姐……” 白明霁没应,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打探着他满身的狼狈,那股怒其不争的火焰彻底爆发,质问道:“你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脑子?旁人欺你,你就受着?” 白星南被她一揪,碰到了脖子下的伤口,连连呼痛,“阿姐,轻,轻点……” “这会子知道痛了,打你的时候不痛?”前几回,她给他面子,想让他自个儿学会处理,他倒好,越来越软了,白明霁盯着他,“说,谁干的?” 朱家那杂碎,不是被晏长陵凑了一顿,吓了一场,如今蹲在屋里不敢出来了吗。 这回又是谁。 他怎就如此窝囊。 白星南一愣,‘啊’一声,言左右而顾其他,笑着道:“阿姐误会了,是我自个儿摔的,昨夜睡得晚,起来得太早,去私塾的路上一时没看清路,跌到了塘子里。”说完看向身后的小厮,“不信,你问阿吉。”白星南不断地使眼色给那小厮,可小厮这回却没有配合他,挪开了视线,一脸的愤愤不平。 白明霁懒得在问白星南了,看向阿吉,肃然道:“你是我白家买来的奴才,照顾主子是你的本分,如今主子受了伤,你却完好无损,你告诉我,我要你有何用?” 白府上下人人都见识过白明霁的厉害,阿吉“噗通”跪在地上,倒也没为自己求饶,“小的该死。” “你如何死,何时死,我说了算。”白明霁冷声道:“我问你,你老实回答,若有欺瞒,今日我便把你发卖了。” “阿姐……” “闭嘴!”白明霁问阿吉:“二公子是被谁打的?” 阿吉本就不想再瞒着了,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是钱,钱家四公子,二公子近日忙着府邸的琐事,没有功夫替他抄书,钱家四公子被先生罚了后,一气之下……” 白明霁又问:“抄了多久的书了?” 阿吉道:“两,两年……” 白家两兄弟,从进书院也就才两年。 挺好的。 这是长期被人家欺负了。 白明霁忍住怒火,问:“你们先生死了?” 阿吉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摇头,“没有。” “既没死,他就不管了?” 可话说出来后,白明霁自己也知道了原因,白家怎能同钱家相比。 钱家出过两代大儒,家主个个都是进士出身,如今的钱首辅,若非官宦子弟不能点状元,当年必然也会博得状元的头衔。 现下任职翰林院学士,内阁首辅。 白星南所在的书院,便是他钱家开的。 先生能奈何? 可旁人或许怕他钱家,但她白明霁自来不是个认输的主。 白明霁看着白星南,正色道:“往日你如何没出息,实话说,与我并没多大关系,如今你既已过继到了大房,便要给我撑起来了,白家人从不主动犯人,但也绝非甘受欺辱之辈,哪怕命没了,也得挠对方一个半死,可明白?” 白星南继续垂着头。 白明霁也没指望他明白,当下把人拎上了马车,径直杀到钱家。 — 钱家昨日才办过满月酒,府上的红绸一日之间竟换上了白绸,下了马车,白明霁还怀疑自己来错了,抬头再看了一眼牌匾。 是钱家没错。 同门房报了名刺,门房客气地把人请了进去,“少夫人请。” 见府上确实是在置办丧事,白明霁好奇地问道:“是谁去世了?” 门房神色悲恸,低头道:“大公子昨夜在府上遇了害。” 白明霁一愣。 钱家四世同堂,如今被称之为公子的,便是钱家的孙子辈,门房口中的大公子,不就是昨日办过满月酒的钱家大公子? 正疑惑,门房下了长廊,比了个请的姿势,“少夫人这边请,指挥大人正在里面。” 指挥大人。 晏长陵? 他来这里作甚。 — 屋内晏长陵正在问话,先前那一身宽袖玉冠换了下来,又穿上了锦衣卫的飞鱼服,人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腮,一手缓缓把玩着茶盖,面上带着几丝不耐烦。 他一个在边沙杀敌的少将,只擅长作战杀敌,哪有办案的经验。 讨来的锦衣卫指挥使位置,不过是临时找了个缺,知情人谁不知道靠的是与皇帝的交情谋来的。 钱首辅不知道是什么眼光,竟相信自个儿能替他孙子讨回一个公道。 在其位便要谋其职,不想干也得干。 钱首辅极为配合,给了他在府上办案,可通传一切人的权利。 来了也有一个多时辰,钱家大公子昨夜的去向,大抵已摸清。 人是在深夜死的,送完府上最后一个宾客后是酉时末,府上已掌了灯,从此时到钱家大公子遇害之前,曾见过了两个人。 一个是金公子。 一个是钱家四公子。 两人都是见月书院的学生。 人很快被带了回来。 钱家四公子还不知道自己的兄长已经遇害,进来时见到晏长陵语气与脸色皆为不屑,阴阳怪气地道:“早听说晏世子受不了边沙的气候,辞去了将领之职,要回来在朝中谋一份安稳,如今这指挥使当得倒确实威风。” 晏长陵一笑,扬了扬他家刚奉上来的茶盏,丝毫没有谦虚,“比你钱四公子,是要威风一些。” 钱家四公子,不仅同白星南做过同窗,还曾与晏长陵,晏玉衡,陆隐见,朱锦城做过同窗。 不是如今钱家建立的见月书院。 而是专供皇家子弟,达官显贵家中子嗣就读的白鹭书院。 当年几人拉帮结派,钱家四公子见晏长陵,晏玉衡和陆隐见三人厮混在了一起,还曾一度恼怒过,说几人特意排挤他。 一次春社上,三人同书院的先生发生了争论,国公府的国公夫人瞧着热闹,还曾与首辅夫人说起此事,笑着道:“到底是姓晏,天皇贵胄,即便不读书,不做官,将来也有人在身边伺候吃喝,哪里像咱们这样的外姓人,要什么都靠都自个儿努力。” “物以类聚人以聚群,万事虽讲究缘分,但这其中也少不得家族的立场,咱们是没那个福气与晏侯府攀上交情了。” 但这世上最让人难受的,便是你以为他已经到了顶峰,接下来必然会物极必反,从此要走下坡路了。 人家并没有成为你想象中的纨绔子弟,也没能如你所愿就此败落。 有钱有权的教出来的子嗣不一定就是百无一用的脓包,有可能还比旁人起步高,更成才。 最后以晏长陵为首的三人齐齐中了进士。 反倒是朱家和钱家的两位公子不争气,朱家世子到底还算博了一个贡士的名头,而钱家公子今岁弱冠已过,唯一有过成就的便是童试。 当初国公夫人那句‘物以类聚人以聚群’倒是没有说错。 皇家书院里的名额有限,所有参加过四回科举的人,无论是谁,也无论是否考上了功名,皆不能继续复读。 是以,钱家四公子只能去自个人家里开设的书院,与小他四五岁的白星南做了同窗。 钱家四公子还沉浸在过去那些被羞辱的日子中,恼羞成怒,晏长陵已不想再搭理他了,开始盘问,说的话单刀直入,“你是何时,何故害死你兄长的,如实招来。” 钱家四公子一愣,他莫不是发疯了,“我害谁?” “钱家大公子死了,你不知道?”晏长陵冲他和善一笑,当年江宁小霸王的称号并非白来,人歪在椅子上,双腿一交叠,又摆出了就要欺负你,你能奈我何的姿态,“我劝四公子还是别装了,招了还能留个全尸,想必钱家大夫人会顾念你姨娘替钱家多延续了一份香火的份上,不把你送上公堂污名,要是不招……”晏长陵拍了拍腰间的弯刀,凉凉地道:“待进了诏狱,你这一身的东西还全不全,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原本他就极为嚣张,如今一身飞鱼服,愈发让他耀武扬威了。 钱家四公子恨得牙痒,恨不得立马弄死他,眉心几跳,终于反应过来,转头问屋内的下人,“府上谁死了?” 底下的人忙垂头禀报道:“大,大公子昨夜遇了害,四公子还不知道?” 兄长死了? 怎么可能…… 钱家四公子脸色一变,怔愣了一瞬,眸子中又划过一丝诧异,再看向晏长陵,到底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扯了扯唇角,讽刺道:“我兄长被人所害,晏世子不去追查真凶,反来我府上讨茶喝,倒像晏世子的作风。” 晏长陵但笑不语。 当着他的面饮了半盏茶,再慢悠悠地把玩着茶盖,语气轻松地吩咐沈康,“绑了,带回锦衣卫审问。” 钱家四公子一怔,对他的嚣张怒不可恕,抬手指向他,“你敢?!” “我怎么不敢了?”晏长陵示意沈康继续。 钱家四公子被沈康放手擒住,嘴里便没半点客气,“晏长陵你个狗贼!你这是在公报私仇!你简直无赖无耻!” 晏长陵起身,理了理衣袖,走到钱家四公子面前,扬唇同他道:“我就是无赖,你头一天知道?当年吃了那么多亏还不够你长点记性,见了本世子嘴巴放干净点,要不然就绕道走,千万别戳到我眼珠子……” “主子。”周清光忽然出声。 他说话,他打什么岔。 晏长陵抬起脚尖,鞋面抵住钱家四公子的下颚,“我不仅是无赖,我还心眼小,谁要是说我一句,我都能记到老,且一定会找个机会讨回来,我还心狠手辣,你猜猜我这双手,沾过多少人的血?” “少夫人。”周清光没法子,又唤了一声。 晏长陵动作一顿,转过头,便看到了门外面色微微诧异的小娘子,脑子明显空了一瞬,脚慢慢地收了回来,适才那副得意劲儿说收便收,笑着道:“吓唬吓唬你罢了,其实,我也没杀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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