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方早就知道他的意图,今夜的目标也只对准了白星南。 周清光暗骂了一声,紧握手中弯刀,正打算杀出一条血路,突然一片火光自头顶上亮起,一瞬点亮了整个巷子。 巷子内的人皆停了下来。 等底下的人看清时,屋顶上不知何时已密密麻麻蹲满了弓箭手,手中的弓箭对着底下的一众死士。 随后一人自对面的瓦片上缓缓地站了起来,扫了一眼底下的狼藉,嘴里‘啧’出一声,漫不经心道:“干什么呢,这大半夜,不给人留活口了?” 周清光认得这货。 这不就是主子说的那死人脸,裴潺吗。 — 晏长陵与白明霁出宫后,径直去了钱家,求见钱首辅。 知道他们今夜会来,钱首辅早就备好了茶具,坐在屋内正泡着茶等,钱家大爷也在,听小厮禀报两人来了,亲自起身迎了出去,丧子之痛让这位父亲在短短两日之内消瘦了许多,拱手同晏长陵道:“这两日晏指挥辛苦了,家父已等候多时了,请吧。” 晏长陵点头回礼,带着白明霁一道走了进去。 适才在宫中听皇帝说起钱首辅的形貌,晏长陵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如今亲自一见,不由一怔。 虽说这次回来并没有见过他,但半年前有见过,那时精神面貌都还不错,一头发丝还余了一半黑,这会子坐在蒲团上,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大氅,满头雪白,已不见半点青丝。 竟是苍老到了这等地步。 听到动静声到了跟前,钱首辅方才抬头,对晏长陵和白明霁抬手比划了一下,“晏世子,少夫人坐吧。” 仆人备了坐,两人坐在钱首辅对面。 钱首辅亲自拿起茶夹,从瓷缸内夹出烫好的青瓷茶杯,放在了两人跟前,这一番动作,费了他不少力气,一只手明显在抖。 晏长陵伸手去接,“晚辈来吧。” 钱首辅一笑,没给他,“趁着老夫还能动,就让老夫人多动动。” 晏长陵没再勉强,“叨扰首辅大人了。” 钱首辅笑笑,面容一团慈祥,“老夫先前目睹了世子的少将风采,早想单独相邀品一回茶,没想到在今夜这等场合相见。” 晏长陵含笑,看着他颤颤巍巍地往自己跟前的杯子内添茶,“该晚辈前来造访。” 钱首辅又往白明霁杯子内注入茶水。 之前也曾在宫中见过白明霁,太后极为看重她,瞧上的应该是她身上的那股韧劲儿,笑了笑道:“白大娘子姿容绝色,性情率真,能与世子相配,确乃天造地设一对。” 白明霁微微俯身回了一礼。 寒暄完,饮完了一杯茶,几人才说到正事上。 晏长陵乃钱首辅亲自点名,来替钱大公子追查真凶之人,明日一早大公子便要下葬了,查到了哪一步,总该有个交代,钱首辅拉了拉肩上的大氅,问道:“晏世子今夜前来,想必是有结果了?” 晏长陵没应,而是垂头从袖筒内拿出了二十年前梁家的案宗,放在了木几上,从头说起,“钱大公子遇害那夜,晚辈已经问过其身边的小厮,除了见过金公子和贵府的四公子之外,还曾出去见过一位前来送满月礼的宾客,回来后,大公子的行为便有些异常,遣退了身边的小厮,独自一人待在书房内,直至凌晨,被人发现,死在了书房外的长廊上,胸口被利刃所刺,一刀毙命。” 随着晏长陵对大公子死因的重新回顾,屋内死一般地沉寂。 白明霁目光轻轻一瞥,看了一眼旁边的钱大爷,见其面容苍白,神色沉痛地闭上了眼睛,却没去打断晏长陵所说的话。 晏长陵继续道:“金公子与四公子,晚辈已审问过,没有作案的时辰和证据,最有嫌疑的便是这位后来的送礼之人。” 晏长陵把木几上的卷宗,缓缓地推给了钱首辅,“此人姓梁,名为梁钟,二十年前乃首辅的学生,后因科举舞弊,自绝于地牢,首辅不知对此人还有没有印象?” 钱首辅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意外,倒是盯着桌上的案宗时,目光颤了颤,想伸手去拿,顿了顿又忍着了。 这当头,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随后一名小厮匆匆走进来,俯身在钱大爷耳边低语了一阵,钱大爷脸色一变,看向钱首辅。 钱首辅下颚微扬,让他先回去。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情急之事,钱大爷顾不得同跟前的客人打招呼,当场起身,疾步走了出去。 没等晏长陵出声询问,钱首辅便接着他适才的话,回答道:“记得,此人乃我门下的学生。” 晏长陵只瞧了一眼钱大爷消失的背影,便回过了头,也没主动去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继续自己的问话,“那时,大人还并非首辅。” 钱首辅点头一笑,“是啊,我资质愚笨,迟迟考不中功名,最终也只能困在一间书院之内,一面教书一面赶考。” 晏长陵又道:“据卷宗上的记载,梁进士与钱首辅,应该是参加了同一届殿试,首辅大人高中,而您最为得意的弟子却因为两张答卷上都出现了他的名字,被判为舞弊,从此名声狼藉,家破人亡。” 外面有了凌乱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 钱首辅沉默了片刻后,没有否认,“没错。” 晏长陵又问道:“首辅觉得梁钟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话时,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 先是周清光,一条胳膊还在淌着血,拖着一位半死不活的死士进来,另一只手里的刀尖,却对准了刚走出去的钱大爷喉咙。 钱大爷被他逼得退进了屋内。 再是刑部侍郎裴潺,搀扶着满身伤痕的白星南,看向晏长陵,一扬头,笑道:“晏指挥,又欠我一回了。” 晏长陵:…… 钱首辅对这一切,没有多大的意外,也没有惧怕,面上只露出了莫大的遗憾,叹息地闭上了眼睛。 白明霁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此时也只看到了满身是血的白星南,眼皮子突突两跳。 他彷佛永远都是在受伤。 起身冲过去,一把从裴潺手里接过了他,咬牙质问道:“你可有哪一回,见了我,能完好无损?” 白星南倒在她肩膀上,勉强撑着眼睛,抱歉道:“对不起,阿姐。”
第39章 到底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废物’动用上死士,这一身的伤,是没准备留活口了。 白明霁看向依旧坐在那,稳如泰山的钱首辅,脸色一沉,冷声问道:“府上可有大夫。” 钱首辅良久才睁眼,抬头同钱大爷道:“把屋里的药箱拿出来吧,里面有金疮药,先与二位止血。” 这是不打算放人走,也不打算放人出去了。 适才几人进来的同时,所有的房门都已经关上了。 钱大爷早就面如死灰,抬头看向周清光手里的弯刀。 到了这一步,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周清光的一只胳膊慢慢地放了下来。 钱大爷转身去屋内取出药箱。 白明霁扶着白星南坐在一旁地上,待钱大爷取来药箱后,找到了里面的金疮药,并没有立马给白星南用,而是从周清光手里夺过弯刀,一刀割在了那名半死不活的死士身上,再揭开药瓶,把瓶内的药粉洒在他伤口上。 此举,便是不再相信钱家人。 钱首辅面色维持着平静,今夜发生的一切,彷佛都不会让他内心惊起半丝波动。 对面的晏长陵在片刻的沉思后,也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问适才还没问完的话,“请问钱首辅,梁钟此人,是个怎样的人?” 钱首辅一头白发坐在那,精神比适才好了许多,目光在适才进来的几人身上流转了一番,似乎在寻找些什么。 至于晏长陵所说的那个人,几乎没去多回忆,名字刻在他脑子里已多年,是愧疚,是噩梦,纠缠了二十年,脱口便能说出来,“此人乃我最得意的门生,天资聪慧,文韬武略,才学不在我之下。” 晏长陵又问:“钱首辅认为凭梁钟的品行,他会舞弊吗?” 钱首辅听着他的询问,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对面几人的身上,尤其是白星南,像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不像。 年纪不符。 换了口气,钱首辅摇头回答了晏长陵的话,“不论结局如何,旁人是如何评价他的,我是始终不信,他会舞弊。” 此话钱首辅是盯着白星南说的。 可此时白星南脸色苍白,躺在地上,半点力气都没了,面色如何,也瞧不出来。 适才的药洒上去,死士身上伤口并没有出现恶化,见没有毒,白明霁撕开白星南身上被血染红的布料,洒上药粉,再用白纱替他包扎好。 处理完了白星南,又朝周清光走去。 周清光吊着一只胳膊,瘫坐在一边,见她要与自己包扎,慌乱地看向自家主子,面色尴尬,“嫂子,我,我自己来……” 话还没说话,白明霁已上手,撕开了他破烂的衣袖。 晏长陵懒得看,收回视线,没再耽搁,“承蒙首辅抬爱,将此案交于晚辈,晚辈不敢辜负您的期望,现如今已查出了大公子之死的真相,但结果,恐怕并非钱首辅所愿。” 钱首辅目光收回来,再次落在他脸上,道:“是吗,还请晏世子告之。” “晚辈还是说出杀害大公子的真凶吧,好给钱首辅一个交代。”晏长陵说完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钱家大爷,同他道:“那夜大公子所见之人,并非只有三人,他的父亲,钱大人,你也见过他吧?” 见钱大爷面色本就难看了,闻言愈发苍白。 晏长陵惋惜地叹了一声,“本也天衣无缝,没有证人,没有动机,谁又会怀疑到你这个生父头上,但偏偏不巧,大少奶奶那夜前去找过大公子,虽说没有看到钱大爷你,是如何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的,却无意之中听到了你们父子俩发生着争吵。” 从适才裴潺带着白家二公子进来的那一瞬,钱大爷便知道钱家的这一场劫难,到底还是来了。 而这几日伪装出来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下去,面如黄蜡,身子摇摇晃晃一阵,伸手堪堪扶住了跟前的抱柱。 晏长陵又问他,“能让大爷,忍痛杀了自己最有出息,且刚得了麒麟儿的亲生之子,想必一定是有比他命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不知钱大人,能否告诉晏某,那日大公子所收的礼物到底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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