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各自瞅了眼,都扑哧笑起来,一起闹着去洗手洗脸,回味着桃子的味道,真甜呀。 然后排排坐在树荫下晾手,结果瞅到了跳过来的蚂蚱,又扑上去捉蚂蚱,没捉到也不恼,转头去扑蝴蝶。 玩够了等听见开饭了,蔓蔓才顶着满头汗和一双小脏手跑过去,姜青禾瞅她那埋汰样,教给徐祯让他管管。 徐祯能说啥,给她换了汗巾和带她去洗手呗,等他俩弄完,院子里大榆树下人早就坐满了。 今天吃青除了有磨出来绿色的麦索儿,四婆还蒸了杂粮饭,青稞跟红豆混煮,红豆糯得开花,青稞饱满弹牙。 四婆种的西葫芦正嫩,炒了一大盘,姜青禾则采了菜地里的青辣椒,再不吃等红辣子熟了,青椒也过季不能吃了。 她做了青椒肉丝,剩下的则放火炉上烧,烧的青辣椒表皮发黑,逐渐蔫巴。捋下那些焦黑,青辣椒的内里照旧是绿的,放盆里倒点醋、酱和盐,那股爆出来的辣味,香得不行,特别下饭。 当然小孩受不了辣,另炖了碗水蒸蛋和烧肉。 大伙围在树下的桌边,有旷野上吹来的风驱散了热意,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犒劳农忙时节的疲惫。 吃了饭一起帮忙收拾碗筷,又哄着一道去姜青禾那磨新面,试试她新买的石碾子。 “婆,这回我磨了头茬面,再来个二面吧,”姜青禾拍拍边上鼓鼓囊囊的袋子,笑眯眯地说。 四婆也笑,打趣她,“今年你收了那老些麦子,七八亩有个十七八石,咋还省了?” “你们瞅瞅她,去年刚来这,还没田嘞,收了几斗麦子只磨一茬,那麸子俺都不舍得给鸡吃,”四婆回想时那时,脸上笑意更深,“眼下收成好了,这丫头倒抠搜起来了。” 宋大花也揶揄她,“咋滴,你往前不是说,宁叫肚里流脓,不叫嘴里受穷,怎么这会儿不吃好了。” 姜青禾说得理直气壮,“跟你们学的,我会过日子了阿,那句淡淡长流水,酽酽不到头,你懂不?” 这话说的几人拍腿大笑,要知道往前姜青禾山里的野菜也不晓得采,山货搁哪摘也不知道。一瞅她们家跟湾里人压根不同,农闲也要隔几天吃顿肉,用油更是不节省,农事上马马虎虎,一根瓜秧子上的生瓜蛋子。 可只有姜青禾知道,刚来那半年多,算不上正经过日子,习惯和生理心理都接受不了,更多的像在玩闹中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片土地。 但现在她要长久打算,她得好好过日子阿。一斗麦子出五六升头茬面,要是取了头面后再磨那叫二面,二面开始发黄,但口感也还成。 往前不管蒸馍馍还是做面条,姜青禾都用头茬面,又细又白,口感虽然比不上现代的面粉,可也算不上太差。 眼下想来,磨个二茬面,除了口感差了些,颜色偏黄外。但是能多出一两升,这一两升面就算天天吃馍馍,也能叫三口人吃上十来天。 从下地干活后,等一季麦子从秋播种到下一年春返青,夏收获的过程实在漫长,尤其经历了稻子生虫害,她真正明白什么是靠天吃饭,一年间会粮食丰产,也可能顷刻绝收。 她无法保留以前吃好喝好的想法,现在她会想,宁叫嘴巴受点亏,也要肚子能填饱,不过底线是能吃差一点点,但不能吃太差。 姜青禾看着石碾子旁的麦子,她眉眼弯弯,“磨呗,就二茬面阿,麸子也得留着了,喂猪正好。” “得嘞,”虎妮撸起袖子,“给你们露一手哈。” 推石碾子是很要技巧的活,它只能顺着推,一倒着整个碾磙就得倒下来。 而且劲使得不好,使得不到位,谷壳没碾不碎,使得太用力,那谷壳全碾进去了。 麦子放得多也不成,要是放得多堆起来,那上头米仁碾得极碎,下头的米还没碾倒,放薄薄一层也不行,那太浪费人力了,而且一碾米全碎了。 这得两个人打配合,一人推碾棍,一人帮着用小扫帚扫米,这样碾出来的米才能放石磨里磨成面粉,当然用碾子碾也成。 虎妮推着碾棍,她喊:“徐祯你们两口子都来学学,以后可得自己来碾。” 徐祯拿着装满麦子的簸箕走过来,说了句,“那拉后院那头马骡子也过来学学,以后它也得拉。” 姜青禾白了他一眼,“去你的。” 虎妮笑嘻嘻地说:“听得懂人话就拉过来呗。” 蔓蔓站在石碾子边上接了句,“骡子只会阿哼阿哼地叫。” 她给演示了下什么叫骡子叫,双手搭在腰间,脸颊鼓起,鼻子出气,哼哼了好几声。 叫大伙笑得直捂肚子,蔓蔓还一头雾水,马骡子就是这样叫的阿。 笑完后得趁着天还亮早点黏米磨面,小院里石碾子轱辘轱辘转动,石磨磨出微黄带着麦香的面粉,筛子筛掉麸子,白色尘雾扬起。 直到霞光披满整片天,又渐渐消逝,天色墨墨黑时,小院暂时恢复平静。 新面装进了皮口袋里,和晾晒好的麦子一起叠在了大轱辘车上。 等隔日起早,姜青禾给蔓蔓穿上了白色背褡子,罩了件新做的浅黄色系带外衫,重染的米黄色裤子。 她自己也换下灰布外衣,和徐祯一道穿了件毛蓝布做的衣裳,毛蓝布是去镇上买来的,染坊没有蓝靛,也没有细布,压根染不出来。 今天去草原祭敖包,不能穿得太灰扑扑,要穿的鲜亮些,红色太艳,蓝色正好。 等娘俩弄好,徐祯从四婆家借了马骡子回来,套好绳在门外喊,“苗苗,你们好了没?” 姜青禾让蔓蔓先出去,她半掩上门,晚点宋大花得过来黏米磨面,还得帮她喂下猪崽,索性就不关了。 两头马骡子拉着摞得老高的麦子,明显有些吃力,徐祯还得时不时停下来给它俩喂鲜草和黄豆。 尤其进了草原,两头马骡子低下头嚼食鲜草,不管徐祯咋扯缰绳,死活不愿意走,痛痛快快吃得这一圈草秃得露出土壤,才迈开步子往蒙古包那边赶。 等高到小腿肚的草渐渐低矮直至被碾平,新的蒙古包驻扎地到了。 不等马骡子停稳,胖胖的满都拉婶婶手里还挤着羊奶呢,一时惊喜万分,手劲大了些,挤得母羊又重又长地咩了一声,后腿蹬地。 满都拉婶婶连忙放开手,站起来抹抹手背,她没跑上前,而是跑到一座很大的蒙古包前喊,“青禾来了,麦子也来了!” 毡布被掀开,从里头齐齐探出好些脑袋。 小梅朵钻出来,又蹦又跳地喊,“真的来了。” 阿拉格巴日爷爷抚着长胡子,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是啊,不止麦子来了,牧民选出来的歇家也来了阿。 在今天这个神圣的日子,土默特部落分支的牧民祭敖包、祭神,告诉长生天,他们草场有了歇家。 他盼着,歇家能让草场牧民过上好日子。
第80章 欢宴 粮食的到来总是让人欢喜的, 可大人的高兴是有度的。她们只会摸着鼓鼓囊囊的毛口袋,一同憨厚地笑着,再说声能吃碗油炒面了。 可孩子的欢喜是做不了假的,那些今日穿得鲜亮的牧民小孩则笑嘻嘻扑在粮袋上, 他们围着大轱辘车, 唱起欢快的蒙古歌谣。 直到小梅朵戳戳皮口袋, 她问蔓蔓,“这也是麦子吗?” 蔓蔓摇摇头,她做了个手摇石磨的动作,并讲解,“是磨出来的面粉, 小梅朵姐姐你知道面粉吗?” “面粉给额们吗?”小梅朵眼神亮晶晶的。 蔓蔓重重点头,她说话添油加醋加了自己的意思, “娘说给你们, 叫阿妈们今天做给我们吃, 要吃糕糕。” 姜青禾恰好听见, 她愣了下, 戳了戳蔓蔓的脸,小坏蛋净胡说八道。 想跟小梅朵解释的, 结果小梅朵早跑到边上, 用了吃奶的劲硬拉着吉雅姐和乌丹阿妈过来, 她急急地说:“面, 面粉, 来看面粉。” “啥面粉哟,”乌丹阿妈被她拉得往前, 不解地问。 姜青禾拍拍那竖着的好几个毛口袋,“诺, 昨儿个磨的新面,给你们的。” “啥?”乌丹阿妈不敢相信,她瞪大了眼睛。 吉雅则猛地扑过去抱住了姜青禾,姜青禾差点被她扑了个趔趄,站稳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大多蒙古牧民并不爱拥抱,他们表达友好的方式虽然也热情,却很少有贴身拥抱。 吉雅是太兴奋了,她脸蛋红扑扑的,她说:“感谢你为草原为大家带来粮食。” 对于一个逐水而居,四季转场靠牛羊过活的游牧民族来说,粮食的重要不亚于牛羊马。 牛羊不能随意宰杀,羊奶也不是天天都有的,他们想要粮食,但却没法种植小麦、水稻等农作物,连种植青稞也是采取了借荒的方式。 借荒是借秋收后不耕种的荒地,大多在贺旗山脉处,他们会去借来种青稞,给户主一笔羊毛或一张皮子作为报酬。 但是他们也不怎么照料青稞地,一亩地可能连一石青稞也出不了,碰上黄毛风席卷的天气,当年的青稞收成几近于无。 只能用羊和皮毛换取价格高昂的粮食,平西草场的这群牧民很少出草原,也甚少会到镇上去,他们会去蒙边市集,但一年也只去一两次。 更依赖于驼队,希望他们能带来粮食。但除了上一年,其他时候牧民们都被压价,比如以前一头羊羔换五斗面粉,一张皮子一把挂面。 这也是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歇家的原因阿。 所以吉雅的激动,乌丹阿妈的失态,以及后面牧民阿妈和大叔们的抚摸粮袋时的神情,那都是对粮食得渴望。 姜青禾很能理解。 之后她被大伙热情地请进了最大的蒙古包内,里头用着不知名的花草装饰了角角落落,她能认出来的只有绿色的柳条。 红漆桌子上摆了一盏牛乳和一大碗酸奶,姜青禾问都兰,“这是做啥的?” 都兰打理着自己的辫子,她偏头看了眼说:“那呀,是昨天日头出来时,阿拉格巴日爷爷用来表祝福的。” 她怕姜青禾稀里糊涂,解释得清楚点,“阿拉格巴日爷爷是额们土默特小部落的头人,每年由他来往羊羔牛犊、毡房和小孩洒牛乳和酸奶,表示平安祝福。” 这是他们部落祭敖包前的仪式,一定得在日头升起时做,但祭敖包又得在日头升起前开始。 都兰又指着蒙古包内装饰的花草说:“除了蒙古包得放花草,额们栓幼畜的木桩也得缠绕呢,晚些祭了敖包你就能瞅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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