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听见大家陡然加重的呼吸声,姜青禾说:“好皮子是不愁卖的,今年钉了板的皮子,肯定比去年的价格还要高一点。” 不等大家高兴,她立马泼了冷水,“但是山羊皮板,他们只收秋皮和冬皮,春夏两季是不收的,你们也知道,这种皮子凑活不了,春皮干瘦,夏皮粗糙。” “当然我明白,今年春天转场到这里,夏天又因为热病,各家囤了不少春夏两季的皮子,先熟皮子吧,到时候我给想想法子。” 山羊皮要是能染上色的话,姜青禾也能有法子,可它染不上。 牧民们也给想法子,斯钦巴日挠着头说:“卖给人家当擦脚布?” 他们每家都会用不好的山羊皮拿来当擦脚布。 顿时挨了斯日波一掌,他指着斯钦巴日:“谁家会跑过来买一块擦脚布,你会买吗?” 乌丹阿妈摇头,反正她是不买的,但她也提了建议,“做皮窝子吗?” 她说出口又自我否决,“这两种皮子都不好,做出来的皮窝子在脚上穿不了一个冬的。” “皮口袋,做皮口袋呀,”吉雅插话进来,“皮口袋又不要太好的皮子,能装面粉就成了嘛。” 姜青禾眼神一亮,“这个好,做皮口袋肯定能卖出去的。” “做羊皮水囊嘛,这个额熟得很,春夏皮没事的,”陶克大叔说。 徐祯也给出了个建议,“能做手鼓和拨浪鼓,上面钉一层羊皮。” 大伙积极给出建议,有些虽然没多大用,却叫姜青禾觉得,想法子不能自己蒙头想,得靠大家一起,这法子不就立即出来了。 他们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巴图尔过来喊了,“别说了,图雅你快来啊,祝祭要开始了。” 巴图尔要是不来喊,姜青禾真的忘记,今天阿拉格巴日长老要当祝颂人,给她的蒙古包做祝祭。 她拉起徐祯的手,都兰抱着蔓蔓小跑过来,几人碰头往蒙古包那走。 其实祝祭的时间还没到,姜青禾松了口气,站在长老旁边,阿拉格巴日长老瞧着远处蒙古包上的日头,等它渐渐下移。 才拿起专门用来献祭的九孔勺,蒙语叫洒楚礼的,尾端系着哈达,他在蒙古包外念诵着格日因业如乐。 “愿人问奥姆赛因阿木古朗,…” 长老点洒献祭接着吟唱, “时有朋友们欢聚在一起,没有春寒,夏先到,没有冬天,秋常在。” 他将洒楚礼献给神灵后,领众人进到蒙古包里头,对穹顶献祭和祝颂,姜青禾握着穹顶垂下来的绳索站在中间,阿拉格巴日长老拿起盛满酸奶的银碗和哈达,吟诵古老的祝祭词。 等吟唱结束,姜青禾端起鲜奶献祭,其他牧民也拿起食物来,阿拉格巴日长老把洁白的哈达栓在穹顶的绳索上,祝祭完成。 大伙欢呼,他们拥着姜青禾一家去往长老的蒙古包,享受今晚的盛宴。 只是可惜,羊把式昨天就走了。 乌丹阿妈熬了一锅温达茶,鲜羊奶里放入切片的手抓羊肉、砖茶末、一把炒米、一大块掰碎的奶皮子,咸香可口。 蔓蔓不喜欢喝咸奶茶,可她却只喜欢这个温达茶,尤其里头的奶皮子,浸满奶汁,咬下去那松软的口感。 长老给姜青禾一碗鲜奶,在蒙古族的习俗里,老人会在儿孙重要的时刻,比如生日或者是结婚,用鲜奶或黄油来表示祝福。 他没说话,但他在恭喜,恭喜图雅在草原上有了一个家。 其他人也纷纷叫姜青禾吃奶豆腐和奶皮子,这种乳制品又称为白食,蒙古语叫查干伊德,代表纯洁、崇高,喜事上会放奶豆腐和奶皮子两种。 当然他们不是款待姜青禾,款待是对客人的,可在他们心里,图雅是家人啊。 所以本来煮的手扒肉,要是款待客人的话,得用羊背带前腿的肉或是有四只肋骨的前腿等肉,拿给姜青禾的。 可眼下只往她盘子里割最肥最好的肉,叫她好好吃,别操心其他的。 姜青禾嘴里塞着鼓鼓囊囊的羊肉,她此时真想来碗马奶酒阿,猛猛灌上一大碗,要是她们问她为什么哭了,她就能说是酒气熏的。 不像现在,只能边吃边抬头瞅眼蒙古包的穹顶,不流眼泪,十分滑稽。 夜里大伙也舍不得离去,在草原上坐了好一会儿,听着蝈蝈的叫声,眺望布满星辰的夜空,吹着来自远方的风。 哪怕知道,明天又会在忙碌中度过,享受片刻的安宁。 渐渐地,蒙古包里的烛火熄灭了,蔓蔓刚才闹腾了好一会儿,围着她那样好的小床蹦跶了好久,此时躺在铺了草席的小床上,盖着薄外套,砸吧着嘴巴睡着了。 徐祯终于可以搂着姜青禾睡一觉了。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久的话,姜青禾闭起眼睛,听着蒙古包外呼啸的风,她缓缓睡去。 在这个新家的第一夜,她睡得格外安稳。 当清晨的风吹拂过草原,牧民们开始新一天的忙碌,姜青禾一家啧架着车驶离草原。 今天下午徐祯得去镇上衙门的工房,学习织布机、纺线车的建造。 他将童学接下来的事宜教给了三德叔,自己背着木箱,临出门前,姜青禾还从下到上打量了他一番,连鞋子都换了双新的才成。 早给他收拾了一大堆的东西,包括好几套衣裳、袜子、另一双新鞋,以及一大包的奶干奶块、红枣和锅盔还有辣酱、肉酱、腐乳等等,甚至还塞了好些钱。 要是徐祯能天天回来,她肯定不拿那么些东西,可土长去问过,前十天不在工房里做,得去很远的地方,要是学得快,再转到工房那学其他小部件的东西,诸如梭子、交杖、弹花弓等等。 姜青禾心里坠坠的,她反复交代,“里头我塞了好些吃食,夏天也耐放的,还有一包茶,你累了问灶房要点热水。” “要不碗和火镰子也给带上好了。” 徐祯叹气,“别顾着我了,我做点木活而已,家里这些活计别撑着干,实在做不完,拿钱要不拿东西找人帮忙。” 他实在不放心得很,连昨天大伙在那说话,他自己跑去割了好几筐的草料,早上回来后又忙着剁草,又拉着马骡子来回走,地里该浇的水给浇透了。 回来也不歇着,非要把今天换下来的脏衣服给洗了,还将被子给晒出去,这些他反正都干习惯了。 临出门前还抱着蔓蔓说:“爹去外头学点本事,要好几天才能回。你肯定能做好自己穿衣服穿鞋子对不对,好好吃饭,不要闹。” 蔓蔓搂着他的肩膀,甜甜保证,“我知道,我会帮娘的。我会喂小羊,喂兔子,我还可以自己洗脚的,自己吃饭,自己穿衣服穿鞋子…” 她把自己能做的事情挨个说出来,然后她眨巴着眼睛问,“那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徐祯塞给她一包糖,“你每天吃一颗,等你把糖吃完,爹也就回来了。” 这是徐祯跟姜青禾一起去买的,当时是准备买上二十种不同的糖,当然两人买不到那么多种类,杂七杂八的蜜饯也给凑了进去。 蔓蔓捧着比她脸都快大的糖袋子,立时把对爹的不舍,转移成了她每天都能吃一颗糖的喜悦。 当然去送她爹走的路上,她还是很不高兴的,皱着眉头,撅着小嘴巴。 到了衙门口,徐祯将一大袋的东西放在旁边,他跑进去前说:“苗苗你在这等等,我去问问在哪。” 没过多久,他又跑回来说:“去镇子最东边,到三里桥的工房那去,那儿到这里要两个时辰,你别去找我。” “顾好自己,别累着。” “我看着你们走,我要留在这住一个晚上再走。” 姜青禾不舍地说:“你也顾着点自己,记着好好吃,我等会儿打听打听,有没有往那去的,到时候也能捎点东西给你。” 蔓蔓紧紧抱着徐祯,眼泪哗哗的,她说:“我今天把糖吃完,爹是不是明天就能回了?” “不行,得一天吃一颗,吃完爹就回来了,”徐祯蹲下来给她擦眼泪,小声地跟她做约定。 他肯定会在糖吃完前回来,因为快吃完他还没回来,姜青禾会悄悄地放几颗进去。 最后姜青禾带着蔓蔓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路上她拆开糖袋子,里头的糖果都是包好的,让蔓蔓选了颗。 蔓蔓抽噎着,却还是将小手塞进糖袋子里,挑了一颗,她拆开麻纸,是一大块乳白色的麻糖。 有很多蜂窝孔,又香又酥,蔓蔓含着糖,她倒着走了好长一段路。 怀里抱着糖袋子,离别的不舍,都变成糖的甜蜜,她想,好甜啊,吃完爹就回来了。 在徐祯稍作休整,坐在牛车上和其他几个木匠,一起前往三里桥,在那瓦房里挑选木料,锯木头,做纺线车时。 草原上的牧民开始打草,为过冬做准备,又硝起皮子来,草原上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芒硝味。 而日子转眼过了两三日,姜青禾忙得到处打转,偶尔分心思出来,想着徐祯在那过得好不好。 蔓蔓则每天乖乖地吃一颗糖,前天吃的是南边来的花生糖,昨天是裹了糖霜的山楂球,今天又吃到了一长条的酥糖。 以前徐祯走时,她时常会不高兴,再加之眼下又在别人家里待着,姜青禾跟徐祯都怕会长久的离别,会让小孩难过。 所以用了拆糖的方式,让蔓蔓可以在盼望明天能吃到什么糖中,等待她爹的回来。 在隔天她吃到两根碧绿的冬瓜糖时,她还不知道,建了好久的童学,也正式完工了。 她即将有学可以上啦!
第97章 入学啦 童学建成已经临近夏天的尾声, 中秋也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厚重而土黄的砖,砌成了一圈包拢的围墙,不高,仅到大人腰间。 刚砌好时, 还有不少婆姨领着娃过来瞅, 也有汉子捧着碗饭菜, 手搭在墙上,盯着里头的画匠,眯着眼瞧他涂抹啥,又看三德叔那帮人,拼拼凑凑敲敲打打的在做啥。 这曾是一个来月中, 做活歇息后大伙最愉快的消遣,逐渐超过王老爹每天回来说的各村八卦和趣事。 以前都是围着墙边打转看的, 眼瞅着它建完, 大伙才从木质圆形大门走进去。 哪怕每天都“嚯”一声, 可进了里面, 还是免不了来上一句, “嚯!这哪是啥童学,比人家镇学都好嘞。” 大伙是顶地道的山毛子, 去过镇上的次数屈指可数, 更甭提啥镇学了, 可不妨碍他们会夸张地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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