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啊,”徐祯点头,话语直白,“有锯子和钻子的话,现在就能给你做。” 姜青禾从徐祯身后探出头,“别给钱哈,我们这交情,做个木蹄掌而已,让他给你多做点。” 领头的半点没被惊喜到,他摸着自己褐衣下的手臂,毛毛的。 尤其听到姜青禾笑眯眯地说:“要起场了是不,今天我做顿面,给你们尝尝呗。” 他更是汗毛直竖,两人打过交道好几次了,都差不多摸清了对方啥性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妹子你有话就说,哥这人虽说风里来雨里去,戈壁滩鬼门关都闯过,可你这一套还是怪渗人的。” 姜青禾笑容僵在脸上,她就该直截了当的,磨刀嚯嚯向猪羊,直接宰。 “是有件事要谈,等你们尝尝才好开这个口阿。” “那你还是直说吧,”领头的怕一吃找不着北,吃人的嘴软啊。 他为了不直白拒绝,搜刮肚肠还找出了句夸人的词,“你是拨吊子舌头,转环子嘴,能说会道得很。” 嘛玩意,姜青禾发现跟他打交道好痛苦。 她取了包袱里的蘑菇粉,领头的接过来,抖了抖,没打开,他嚷道:“啥玩意。” “你转一转就开了,”姜青禾给他展示了一遍,有个能旋开的,费时费力,后面都做了盖子口能掀开,露出里面钻了洞的盖面,粉一倒就能出来。 姜青禾倒了点在手上说:“山里蘑菇磨的粉,特别香,不管煮二合面条,还是面片子或拌汤,加点盐撒把粉,准香迷糊了。” 领头的不为所动阿,他个大老粗,好不好吃都能凑活,绞尽脑汁想如何委婉拒绝。 “山野地头的东西很难卖出特别好的价格,”骑马先生接过话说,他又伸出手问,“能瞧瞧这个瓶子吗?” 姜青禾也不气馁,把瓶子递给他,骑马先生开了盖,试了试能不能流畅地把粉末倒出来。 他沉思了会儿,才说:“进来谈谈吧。” “你可千万别腚子一热,就想买哈,”领头的跟在旁边一直嘀咕。 姜青禾一听还有回旋的余地,立马揣了包袱进帐篷,留下徐祯一个人苦哈哈在外面锯木头。 “俺们不要粉。” 姜青禾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这么直白的拒绝,她差点没放稳包袱,当场“阿”了一声,那找她谈啥诺。 骑马先生笑了声,“你要是想当歇家的话,也算条路子,只不过还不够沉稳。咋能别人拒绝,就把神情摆到眉眼上。” “而且你要做买卖,得费劲去找客主,这粉像俺们这种行客,也许会买,但是俺们吃啥都成,不挑味道。你最好就是卖给南边的贩子,卖给酒楼。” “在这里你想赚点钱,至少够自己衣食无忧的话。你得先知道人家要啥,再琢磨你有啥。蒙人想要茶叶,湾里人要盐,庄稼汉爱抽旱烟,女人喜欢花俏的衣裳。” “山洼子里的山货,就算你把它说的天花乱坠,它也卖不出绸缎的价,可茶和水烟就能。” 骑马先生原本是不会说这么多的,别人能不能赚钱关他啥事。可跟姜青禾打交道那么久,他觉得人谈吐举止很不错,能值得提点一二。 帮她忙也记着,不是口头上说说的,不吝啬在这里就很难得的,他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姜青禾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不过说起歇家,她觉得自己跟真正能大包大揽的歇家,完全够不上边,她最多最多能当个说客。 但骑马先生的话,除了让她开窍一点外也让她开始沉思,做事头一榔头西一榔头,没找准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真正想要换到的是什么。 这还是得慢慢琢磨啊。 姜青禾并不挫败,反而很真诚地连声道谢。 “那来说说这个瓶子,粉不要,但瓶子很好,你可能不知道好在哪里。” 姜青禾确实摸不着头脑啊,她说:“不知道。” 领头的也凑过来小声说:“俺也一样。” 骑马先生取了包碾碎的黄烟叶子,展开麻纸包放在桌子上,又拿了镇里男人抽旱烟最常用的布袋子,这种叫烟包,最后抢过领头的腰间别的旱烟筒。 “哎,”领头的也只能喊这一声,弱小又无助,他还刚想点火抽点来着。 “大伙平常要吃烟的话,都是手撮一把,揉揉往里放,会有渣子掉下来,要是用纸卷烟丝来抽,掉的就更多了。” 骑马先生给姜青禾示范了一把手抓烟丝,扑簌簌掉下来很多粉末。然后他把空瓶子里装上烟丝,那些黄烟丝很细短,很顺畅能从孔洞里出来。 “这个瓶子能卖给烟行,但给改,改成一个大口出烟丝,能怼着烟锅子口进烟丝那种。” 姜青禾一拍大腿,她嘶了声,要不说人咋不能赚到认知以外的钱,这完全在她的知识盲区外啊。 她突然灵光乍现,慌忙找出炭笔,又拿了张瓤瓤子开始画,那种下宽细口的款式,只要再加个木塞就成。 而且开取烟丝也方便,只要把上头那个口给取下来,想要装回去就再摁进去。 她把徐祯也叫进来,三人都围在他身边看打磨出这个瓶口,连晌午过了也没管,任凭肚子在唱空城计。 最后出了成品,方方正正一个小瓶,取下活塞,怼着烟锅子,烟丝顺畅地往里进,不想倒太多,就一抖一抖地倒。 领头的摸着这个爱不释手,他半点不害臊地说:“你们懂解手后,又想吃一口旱烟的苦吗。” 姜青禾面无表情,她并没有那么想懂。 埋汰玩意。 最后这个瓶子经由骑马先生介绍,卖给烟行,他们骆驼客每年都帮着烟行运送水烟往南边,关系很亲近。 但是这瓶子本身也没有多少的技术含量,买断啥方子跟说玩话一样,只不过相当于是从烟行手里领到了这份活计。 瓶子在家做,每个瓶子三个麻钱,百个一付,签了契,每月要两百个瓶。 相当于一个月能有六百个钱的固定收入,在这地别小看六百个钱的购买力,湾里大多数家里,三四个月都赚不了一两银。 这笔钱,也意味着两人离房子又近了一步。 姜青禾拉着徐祯的手说:“只是你要辛苦点了。” 徐祯回握她的手,在奔向富裕的路上,总要相互扶持,共同努力的。 领头的还交代说:“这活要做得上心,别瞅烟行只出烟叶烟丝,他们也有木工活的,做得好,下回有活不就找你了。” 姜青禾真不知道咋感谢了,其实当时她也就只想卖点蘑菇粉,没想到蘑菇粉一点没卖出去,倒是被买椟还珠了。 “承你们的情,要不我还是出一成的利,”姜青禾还没说完,被骑马先生笑着打断,“你要真想谢俺们,做顿饭交交束脩就行。” 毕竟从他们这里学了点东西,钱这玩意他们都不缺。而且拿了钱,人情可就没了,还不如欠个人情,万一以后有事要相求呢。 姜青禾把这事牢牢记心里,特意在起场那一天请两人来家,给他们整治了一桌饭菜。揣着钱去湾里买了只土鸡,那大娘每天给它放出去吃食,长得特别肥。 但肉也真的老,要在锅里炖很久,熬出来的鸡汤油黄的,皮肉都煮得差不多,往汤里放泡开的干蘑菇。 本来鸡汤就香,干蘑煮开后吸足了汤汁,又嫩又滑,老汤浓稠。跟她吃过的东北的小鸡炖蘑菇不相上下,干榛蘑和小鸡炖出来的滋味也特鲜香。 她炒了一碟子黄豆芽,一盘胡萝卜炒肉片,外加蒸了锅麻腐包子。 前些日子搓的麻籽,姜青禾领了一小袋,跟别人学了咋吃,有炒着剥粒的,也有做成麻腐包子的。 麻籽晒干后,用石磨碾碎,捏成团反复在水里揉搓,姜青禾还过筛了好几次,才起锅将麻腐倒进去,一锅白白的浆。 小火慢熬,姜青禾一直盯着看,哪里沸腾了点,她就舀勺水点一点,一锅浆渐渐凝成一团,很像豆腐。加点盐,一小撮葱花,炒成馅就能包了。 除了做包子,湾里女人还会擀点小麦皮,揉成个大圆,再放馅捏成半圆的,抹一点点油去煎,这种叫麻腐盒子,吃的就是那股香。 麻腐包子蒸好后很香,蔓蔓第一个尝的,她咬开包子,馅就顺着开口流下来,她张嘴去接,嚼了嚼,“一点也不麻。” “为什么叫麻麻包子,”她不解。 “这叫麻腐。” 蔓蔓跟着念了一遍,她没搞懂。 上桌吃饭时,照旧叫错,她喊骑马先生吃包子,“吃麻包子。” 又悄悄贴近他耳朵边说:“我吃了,不麻的。” 把他逗乐了,离开前还抱蔓蔓骑了骆驼,她坐在骆驼的驼峰中间,小手轻轻摸了摸骆驼的毛,好光滑。 骑马先生牵着骆驼走了一段,问她,“怕不怕?” 蔓蔓摇头,她两手张开,要他抱下来。 下来后才摸摸骆驼说:“好骆驼,我有那么一点点重,不骑你。” 可她不知道啊,骆驼每天能背起三百多斤的东西,一直走啊走。 “这是饼子、锅盔,蘑菇粉你们也带点,还有干蘑菇,路上带着吃,路上小心着点,”姜青禾拿出这两天收拾的一袋东西,都没啥值钱的。 好几罐蘑菇粉,干蘑菇也给了一大包,还有从山里摘的枸杞子,自家做的梅干菜、萝卜丝。 骆驼今晚就得起场,一般他们骆驼客会在夜里赶路。 “每年来这地,都是孤零零走的,没人送过啥东西,”领头的抱着东西,以为他会来点煽情的,结果他说:“妹子阿,下回哥再来,你能给俺整顿烤全羊不?” 姜青禾赶紧挥手让他走。 两人骑上骆驼后,回头说了句,“有缘再见。” “一路平安。” 夜里的风大,两人挥着手告别,不紧不慢骑着骆驼缓缓走进黑夜,他们唱着,“一两驼毛百斤草,骆驼客靠它养老小,驼峰鞍子骑到老,一辈子不知道啥味道。” 等深夜,戈壁滩会响起阵阵驼铃,驼队奔波在黄沙里,穿过广阔无边的草原,离开塞北的关口,来年待到青草蔓发,又会回到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上来。 蔓蔓问,“叔叔会带着骆驼回来吗?” 姜青禾解开他们留下的包裹,除了之前说换的海货,一包包解开,有一捆捆干海带,还有一摞紫菜干,剩下的是一包虾干,夹着一袋小鱼干,还有一包蜜饯糖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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