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腿,还怕别人晓得,”姜青禾刮了一下她的脸,“羞不羞。” 蔓蔓撅嘴,换好裤子又跑出去找二妞子玩了,结果过会儿宋大花上门,笑得都露出牙花子了。 “你家蔓蔓是不是尿裤兜子了?” “你咋消息这么灵光,”姜青禾心想她可是很遵守诺言的,半句没说。 宋大花嘎嘎乐,“俺家妞子问,蔓蔓你咋换裤子了呢,你家闺女说,羊拉她裤兜子里了。” 她说完笑得更大声了,姜青禾捂脸,这傻娃。 “不说这了,赶紧收拾收拾,撕筋去,”宋大花催姜青禾,她在家可闲不住。 一连撕了几天烟叶,临到要去砍树前一天,姜青禾窝在家里没出去,昨天夜里和了一小盆面,又选了些个头大的干红枣,下锅煮沸,和进软糜子面里,上锅蒸熟做枣儿甜馍。 又蒸了一大笼软糜子窝窝,做了一大摞锅盔,姜青禾还装了一罐辣子,这是明天几人的口粮。 上山砍树不能穿布鞋,到时候弄得脚都生疮,其实最好穿皮窝子,用牛皮做的鞋,里面装草说是特别暖和,冻不着。 牛皮买不着,羊皮也没有,之前油布碎还剩下些,她就给全糊在鞋面上,加了好几层厚布头子。 最要紧带顶毡帽,穿上羊皮袄子,裤子先用绳绕一圈,再缠上厚布头一圈圈绑好,避免到时候被冻伤。 而徐祯临走前还把锯子磨了又磨,斧子也一点点磨锋利,砍小树也没什么,但真正经去伐那特粗的木头,那可是碰到一个不当,能送命的。 四婆送他们上车前,心还扑通直跳,反反复复叮嘱道:“早些回来。” 姜青禾从沙毡底下探出头,摆摆手让她早些回去。 马骡子缓缓走出去,行走在一片雾气中,从北海子穿过,直达平西草原。 远处伫立的贺旗山脉,看着那么近,可赶了一个时辰,也没走到。 徐祯停下来给马骡子喂胡萝卜,宋大花裹得很厚实,但风吹得手脚屁股发麻,她呼呼给手哈气,又搓了搓耳朵,瞟着对面那山脉说:“这山瞧着就几步路的事,咋还这么老远呢。” “还有得赶呢,早前俺和俺爹去那砍过树,鸡叫一声去的,愣是走到日头都照山了,才到那,”虎妮啃着软糜子窝窝,对此还记忆犹新。 等大家都吃了干粮垫完肚子,又拉着车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山脚。 不同于春山底下有村庄环绕,贺旗山这一侧少有人烟,以至于树木葱郁,小树苗都很少,全是大腿粗的木头。 入山口有人为修建的石梯,蜿蜒而上。 虎妮拍了拍旁边十分粗大的树干,她仰着头看那条小道,“这路是早前大伙进山建夏牧场的时候,找了不少人修的。” 一直修到了快山顶上,再往上一片白雪皑皑,压根走不上去了。 造木屋最好用红松木,住着冬暖夏凉,可这片山那么老大,一眼放去密密麻麻都是树,压根找不着。 宋大花进了山,地上到处都是枯根断枝,就跟耗子见了油缸似的,拔出腰间的柴刀,剁了几株较长的枯枝,她说:“找不到就先攘点柴。” 啥也不能耽误她捡柴花子。
第36章 骨汤挂面 进山不搂柴, 等于白进山。 宋大花甚至还带了一把筢子,五齿的柳条耙,筢子背在后面,人往前走, 枯柴荒草都会缠在耙上。再捋下来, 搓一把干草捆上, 先提溜到边上,要下山再串成一串拉下去。 贺旗山的枯枝实在太多,不像春山上的都被搂干净了,姜青禾掏出毛口袋,顺着风一抖, 埋头就是一顿搂。 “我们往上去看看有没有红松木,”徐祯拄着木棒交代声, 和大花男人沿着小道往上走了。 要是没找到松木, 用杉木做屋也成, 毕竟这地杉木更多一些。 姜青禾应了声, 又去旁边的树林子里扒拉, 山里雾气大,那掉落的枯枝被雾一浸变成湿柴了。 虎妮说:“湿柴重一点, 扛回去拆开放放, 没过几天就干了。” 反正干柴湿柴山里人都不嫌弃, 只要能烧的就是好柴。 贺旗山的树木太多, 光漆树占了一大片林子。宋大花忙拉着姜青禾往另一边走, 嘴里嘀咕着,“这树老蜇人了, 要是着了它的道,又红又肿那脸完全不能看。” 几人绕道往上走, 深山里的草木此时还有茂绿的,偶尔有几声尖锐的鸟鸣。但山风呼啸,裹挟着山顶的雪吹得人从背脊一直冷到脚趾头。 这时大花男人在上一片林子喊:“到上头来,红松找着了。” 三人也不东张西望了,埋头往上走,红松林的地上落满了松果和松针,一棵棵红松树枝干都很粗,长了起码得有百来年。 这里盛行夏不伐青,春夏是树木生长的时候。而秋冬伐木,树木里的水分在逐渐风蚀日晒中减少,干枯的树木比较容易砍伐,这时候砍伐的树不易生虫。 伐木也不是瞅准哪棵顺眼就乱砍一通,得挑,几百年的粗木不能砍,刚长出来的树苗不能砍。 还要辨别空腐木和外腐木,一个里头蛀空了,要好好挑,一个外头凭孔洞能瞧出来腐朽了。徐祯在这上头还是有些眼力劲的,他走在松塔路上,在咯吱咯吱破裂的声中,给选中的树绑一根布头。 他选的树是长在比较稀的地方,还要看看有没有鸟或松鼠做巢,树叶是否茂密,太茂密的不要。 等他挑拣完,光是松针宋大花和虎妮就搂了几个毛口袋,毕竟这玩意晒干后,可是引火最理想的干柴之一。 而姜青禾则很惊喜地捡松塔,她找了相对完整的,一掰开露出包裹着硬壳的松子。 春山上没有松树,更没有红松,虎妮也不认识这玩意,她瞟了眼问,“这能吃哈?” “能吃,老补了,”姜青禾知道东北盛产红松,贺旗山能有片林子纯属走运了,而且是结松塔的林子。 红松五十来年才结松塔,成熟期大概两年,十斤松塔才出一斤籽,可不是挺珍贵的。 “那俺多捡些,王贵你找根棍子,俺瞧树上还有不老少,你去给打下来,”宋大花头也不抬地捡着地上的松塔,不管青的褐色的,还是大的小的,全都收进袋子里,还不忘指使她男人。 大花男人去找长棍子,松塔长在顶上,太高了实在够不到,勉强只能打下几株,还引得松鼠连忙逃窜。 徐祯说:“砍了再取松塔吧,地上的先捡点。” “其他的让它生在树上吧,”姜青禾抬眼瞟了这圈自然生长的红松林,有些松塔都没长成,打下来的只有松针。 打完了松塔,明年再来可能就没了。 虎妮倒是很想爬到树上摘,无奈松树并不好爬,她只能作罢,低头用棍子四处搜罗。 好些松塔都被松鼠吃了,挑挑捡捡两麻袋,也就暂时先收手了。 “贵哥,你来和我砍一株先,”徐祯拆下毛手套放兜里,又朝姜青禾温声说:“你们走远些,免得被砸到。” 毕竟伐木中有很多意外,比如东北那边说的“坐殿”,树木全都锯透了,该往山坡下倒却没倒,反而还好好立在那,一跑一有风树木立即倒下来。 当然比较会出现的情况是“回头棒子”,林子本来就密,砍伐的树木一往下倒,剐蹭其他的树木间容易飞溅出很多树杈木头渣。 站边上都很容易被误伤,徐祯和大花男人是只露出双眼睛外,其他包裹得巨严实,谁都不能保证意外的发生。 姜青禾让他们小心点,拉着宋大花和虎妮一起往半山腰走。 等人走远后开始伐木,用来伐木的锯子是锯齿特别长的,一人拉一头,有节奏地锯,你来我往,他们先锯株中等大小的,试试看先。 锯木要先锯朝下山走的那面,再从山顶那面锯,锯透后徐祯两人立马往旁边远处跑,喊:“顺—山—倒—咧!” 大树缓慢地朝山下斜着倒去,轰地一声落地。压断不少松树的树梢子,溅起一阵尘土,有几只松鼠在几棵大树间四处逃窜。 徐祯松了口气,和大花男人又开始锯另一株树,等第二株也安稳落地后。 姜青禾走过去说:“你们小心着点,我们去那边林子瞧瞧,砍点柴先。” 本来她们三个来也不是伐木的,是木头伐完后帮着一起运到山下去,此时坐那看他们伐木也帮不上忙。 大花男人解下毡帽扇了扇汗腾腾的脑袋,往旁边处指了指说:“去那边,俺刚才过来瞧见有几株核桃树,上头的野核桃还没人摘哩。再走过去点,还有一片酸枣林,瞧着还没烂。” “快走快走,还有袋子不,”宋大花立马停下捡柴的动作,急急站起身。 “还有几个,”姜青禾从兜里拿出来,进山一趟几乎腾空了所有的麻布口袋和毛口袋。 宋大花推着她,又嚷着,“虎妮你走快些。” 往另外一边山道走,崎岖不平,要拉着树借力才能走上去,姜青禾挨在一棵树上喘气。 低头一瞧,枯叶里卧着好几个核桃,再看旁边,那几棵核桃树上挂的果子都干瘪开裂了,原来饱满的青皮,眼下四分五裂露出里头包裹的核桃。 宋大花瞧了那满地的核桃,唬了一跳,又带上笑,赶忙捡了几颗核桃。干核桃用手一捏就开,核桃肉是白生生的,她撕皮后尝了一口,脆的,有股回甘的甜。 树上长的还没掉就不行了,光捏是捏不开的,要不炒熟要不一顿猛砸。 春山也有核桃树,只不过几株罢了,每年还没熟透就被侯着的人摘走了,连掉地上的摸了个精光,每年都赶不上趟。 “今年咱们捡个够,”虎妮年年只能吃上一两个的核桃,还是别人漏的,可不叫她记在心上了。 背着筐利落地爬到核桃树上,抓住枝条抖核桃,听着核桃扑通扑通落到地上,她笑着说:“以前俺小的时候,俺娘在地上摸到几个核桃,拿回来皮都不去,放火膛子里盖一层灰。煨熟了给俺吃,可真是香得很。” “诺今儿有这么多,全都煨了叫你吃个够,”姜青禾笑着说,嘴里还嚼着去皮的鲜核桃。其实她还是爱吃炒过的核桃,口感很丰富,单论营养还是鲜核桃好,油润清香,又脆又嫩。 虎妮一边打核桃,姜青禾跟宋大花就埋头在地上捡,压根捡不完,连晌午饭都是胡乱嚼了几口馍馍,就着水吃了个肚饱。 直到半下午后,才捡了个大概,装满了几个大袋子,人挨着袋子坐下,一伸手,从指缝到整只手全都蜡黄乌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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