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将近八两的巨款了,她还会有一堆的好皮子! 太激动,激动到她看见车上叠了十来张皮毛水滑的皮子时,她面无表情,傻楞着站在那里。 没办法,穷人乍富是这样的,她没昏倒已经算是很得体了。 这时换好皮子的一堆人跑出来,做了姜青禾敢想而不敢做的事情,在大道上人群里从皮作局一路跑到拐弯口。 在那里发出了一阵长而高“桀桀”的笑声,路过的人还以为这群穿着光板皮袄的牧民都得疯牛病了。 有蒙藏两边的女人来找姜青禾,拉着她的手,说不给皮子,但请她一定要在这里等一等。 然后一路狂奔着跑向远处,姜青禾呆呆地说:“她们要做啥?” 徐祯也微张着嘴巴摇摇头,他不知道。 在等她们回来的时间里,姜青禾已经数了好几遍巴图尔和王盛给的皮子,她数:一张羔羊皮做帽子,两张羔羊皮给蔓蔓做件袄子,这张羊皮给徐祯缝双皮靴,这张给自己。 还有这张特别大的给大花,这张给四婆做件夹袄,再给虎妮缝双手套… 她恨不得趴在这堆皮子上睡觉。 而当她真的趴在皮子上眯了会儿时,她感觉身体被很柔软却沉重,带着点淡淡羊味的东西压着,还罩了个满头。 她扒着那柔软的皮毛探出头,被惊住了,这是一条洁白顺滑的羊绒被。不是那种塞了羊毛做成的,而是一整条用绵羊羔皮熟成的皮子缝补而成的被子。 所以颜色深浅不一,但是厚重而暖和,只盖了那么短暂的一会儿,姜青禾甚至出了点汗,她冻僵的手指快速回温。 而都兰在车外笑着,“暖和吗?她们说没有那么多的好皮子能给你,又特别想谢你,就用换了砖茶的钱给你换了条被子。” “还有一件呢,你快出来看看,”她招手。 姜青禾喉咙梗着,她小心地将被子一叠再叠,那么大一团压在皮毛上面,弯腰走下来时还格外小心,甚至连连回头一看再看。 都兰赶紧伸手拉着她去看,在勒勒车上紧紧裹着的一团,姜青禾看着那露天下白得晃眼的一团,她不敢相信地问:“这也是给我的?” 都兰重重点头,旁边围着的女人叫她摸一摸,“可软和了!” 是啊,这曾是姜青禾睡在山羊毛做的沙毡上时,被扎得整夜整夜睡不着,第二天起了一身红点时,曾经梦寐以求的绵毡阿。 哪怕她的指腹粗糙,她也会记住,此刻绵毡轻柔细软的触感。 她有点恍惚,其实她已经习惯了沙毡硬邦邦的感觉,皮越发糙后,没有东西能够刺痛她了。 但现在姜青禾却被这两团柔软的被子和毯子刺到了,她甚至有点难以幻想。冬天外头积了层雪,墙上还挂着冰棱的时候,不用烧火炕,在沙毡上面铺一层绵毡,再盖着厚重而温暖的羊绒被时,大概都不愿意起床。 她不敢大声说话,怕会惊醒这场梦:“这比皮子还要好。” 这比皮子贵重太多太多了,她已经被这份具象的温暖彻底笼罩。 是每一个冬天里,只要看见就叫人心里热腾腾的慰藉。
第43章 羊肉水饺 那么一大团的羊绒被, 简直要把从后街逛了一圈回来的几人给惊呆,宋大花没敢上手,她伸长脖子瞅了又瞅,嘴里一直念叨:“娘嘞!” 虎妮也啧啧赞叹, “哪里搞来的羊毛褥子, 那么老长一张, 得要七八张皮子吧。” “十二张羊羔皮,”都兰回她,“额们在这也有皮毛把式的,这是她年前最后张羊皮褥子了,被俺们抢来了。” 她说完, 边上一群带着蒙古帽的女人爽朗笑了起来,有一个拍拍绵毡说:“这也是抢来的。” 这些玩意都得自己拿羊皮和羊毛去找匠人定做, 她们纯靠十大块砖茶下去, 把两边匠人砸昏头了, 也不说留着自用了, 收拾收拾让她们拿走。 一群大人从羊皮褥子说到了绵毡, 又谈到栽绒毯和花毡。后头这两样铺在地上色彩斑斓的毯子,在这充满灰扑扑或是土黄的家中, 要是谁家有一张毯子, 都叫人艳羡。 有女人拉着姜青禾的手说:“下回你攒着羊毛, 找额给你做花毡。” 之后姜青禾才知道, 这个女人并非正统蒙古族, 她来自哈萨克族。她们很会做花毡,有一种叫首席花毡, 能够铺满一间屋子的地板,还能做到花色斑斓、组合规律。 也许等她有了新房子, 想想还真能铺一条花毡,鲜艳的颜色总会让人心情愉快。 她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而几个小娃也钻进车子里,蹲在旁边东瞧西看,虎子想伸出他的小脏手碰一碰,挨了妞子一记打,“你瞅你埋汰的。” 虎子噘嘴,他不服气,“不黑!” 他不黑的准则是跟炭比,他至少比炭要白点。 而蔓蔓悄悄伸出手碰了下又收回手,软软的,她又耸耸鼻子深深嗅了嗅,味道有点像她常喝的羊奶。蔓蔓唔了声,小草几个娃转过头瞧她,然后她说:“想喝奶。” 二妞子倒地,小草捂脸,而蔓蔓很无辜地用大眼睛看着两人,她确实馋奶了呀。 家里最后一小袋奶块都熬成奶茶进了她的肚子里后,她好久没喝过奶了。只有每隔几天就要喝的姜茶,她都快忘记奶是什么味道的了。 姜青禾跟宋大花进车子里,拿着羊毛绳捆扎被子,把它紧紧团在一起塞进布袋里时。二妞子就说:“姨,妹妹要喝奶。” 宋大花立即瞪眼,“俺看是你馋嘴了。” 蔓蔓摇摇头,“是我想喝啦。” 姜青禾想着家里所剩无几的奶块,以及要见底的糖罐子,她看天色还早,兜里又揣着银子,她决定花出去一点。 奶块是跟一群牧民阿妈换的,一块砖茶换了一大袋杂七杂八的奶制品。上有一小团的奶饼,硬得可以砸东西的奶干,还有厚实的奶豆腐,下有小罐酥油,一包用麻绳缠紧的黄油。 换完后,都兰将最后一袋风干肉塞进蔓蔓手里,她上了勒勒车后挥挥手,“走了,明年再见。” 巴图尔已经不说啥道谢的话了,但他又想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他挠了挠脑袋说:“下回春耕让额的牛给你去刨地,还有让娃给你捡牛羊粪,打草垛。” “原来你喜欢牛羊粪阿,下回额也让娃去给你捡。” “额那边草场多的是,到时候捡了都给你。” 一个个纷纷附和。 “阿——不是啊,我…没有啊…” 但一群人说得热火朝天,彻底淹没了姜青禾的解释,她内心泪流满面,其实她是个很世俗的人,啥粪不粪的! 她更希望大家用羊崽、羊毛和皮子狠狠地、不要客气地砸她,淹没她。 当然随着勒勒车一辆辆驶离,已经无人在意她无力的解释,他们都已经深深地默认,原来这个嘴巴厉害的女歇家喜欢牛羊粪和草料。 他们要投其所好。 以至于在不久后的春初,每天都有牧民用勒勒车载着一筐筐晒干的牛羊粪,送到东头这座屋子里来,到叠满了大半个小院才停止这疯狂的送粪行为 而姜青禾年纪轻轻,虽然没成为羊大户,但是她荣登了大伙眼里的牛羊粪大户。 她只想说,这真是个极其美丽又带点味道的误会。 而现在送走了牧民,整理好羊毛褥子和绵毡。天边隐隐有阳光倾泻,从晨起天不亮到这,忙活完却已经是晌午后。 “回去不,还是去逛逛,俺以前是住镇里的那犄角旮旯里的。结果去关中一趟,地也没了,房子早塌了,就跑到湾里去开荒。”宋大花靠在车棚上碎碎念,这么多年过去,要说怀念也是有点的。 只不过她从来不去想,想也没用。 “那你带路,我们在镇上逛一圈,”姜青禾拉了拉宋大花的手臂。 说实话,除了几次大市以外,她基本没在镇子里好好逛过,最多在城门口那条路走过几回罢了,毕竟兜里没钱,又什么都想要,逛一回就心里受煎熬一回。 可她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点资产,她逛的就有底气多了,至少她现在能路过肉摊面不改色,买半扇猪肉眼都不眨,可能还是得眨那么一下。 “走啊,正好俺还记得哪家的布料子便宜,你不是说想扯点红布给蔓蔓做衣裳吗,来来来,俺带你们去,”宋大花一下来了精神,腾地站直了身子,一边拉一个往前走。 虎妮和徐祯则分别赶着车缓缓跟在后头,几个娃手拉手又蹦又跳。 镇子上的屋子大多起得很高,一溜的灰砖黑瓦木门,檐角上下错落,地面也多是灰砖,只有边缘露出些黄土地的色泽。 这一排人家每家门口悬着布帘子,大抵爱俏,帘子并不素净,艳红、橙黄、普蓝、草绿等交织着繁复的花纹。 早先她来时总觉得灰扑扑的,默认为灰是这里最大的基调,但现在阳光猛烈,颜色都显现出来。 能瞧见刷了绿漆的古窗,长势极好的细葱生在大红的陶罐里,黄蓝交织的地毯,一串串雪白的花从墙角冒出头来… 街上穿杂而过的人也别具异族风情,白帽白衣的回族男人很显眼,对面那个红帕子缠头穿粉绿宽下摆长袍的女人,一眼能瞧出来是蒙古族的。 皮作局坐落的这条街是南来北往的主道,哪怕晌午也兴盛得很,对面车马店亭子下的水槽就没歇过,前头走了一批双峰驼,后头又赶来一群绵羊,低头吸溜水喝。 可把蔓蔓看得直楞,眼睛瞪的又圆又大,她边看边“哇…”,移不开眼,小草更是惊叹地把嘴巴张得大大的,其他两个也没好多少。 这对面半条街都被车马店占了,边上一左一右分别是兽医铺和修车铺,牲畜的膻味浓重,剩下除了皮毛行、饲草店、骡马铺,旁的吃食铺子隔得很远。 大多是小贩来叫卖,有的肩上背着褡裢,或是斜挎一只红漆木箱,还有前挑筐,后挑炉的,他们的吆喝声又高又亮。 “红鸡蛋,白鸡子,小柴鸡仔子,” “量炒面来——” “辣子豆腐嘞——” “烂者香哟” 等再走过一条街,吃食摊子便多了起来,一间间支了牛毛毡挡风,也没有啥招牌,卖糖块的摆出一堆糖,卖枣糕的全是一盘一盘整块的糕,要买就现切,琳琳杂杂好多的吃食。 直把几个娃看得都走不动道。 蔓蔓摸着自个儿咕噜噜直叫的肚子,眼巴巴望着人家包水饺的摊子,她停住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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