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除了干活的人忙,姜青禾也忙着做饭,但还好做活的人只用包匠人来做活时的饭,其他到时候工钱多算两个子,这让她松快不少。 粉条子在湾里人家买,鸡鸭也在湾里找养鸡鸭的买上几只,谁家干菜晒得还有多,一两个钱一大把。 最划算的是换黄豆,换了好些,发了豆芽是一盘菜,晚上泡开去四婆家磨成豆浆,做成豆腐,这个时候天气照旧冷得很。 做好的豆腐放一夜成了冻豆腐,炖汤或是和粉条子一起煮放点,豆腐全是孔眼,里头灌满了汤汁,滋味别提多好了。 以及还哄伴去了北海子捞鱼,过了冬的鱼肉质更鲜美,只可惜个头不算大,但下油热炸,或是炖汤也算是道鲜味很足的菜。 如此熬过了十来日,造房时二三十人忙活,很快到了上梁的那一日。 上梁在造房里是忽视不得的大事,不像起工架马喝杯酒,烧几个菜请几个匠人吃一桌。 这得在早早选了日子,定好后告诉相熟的亲友过来,还得去买一块大红的布头,到时候得披红。 所以姜青禾早前几天就去叫人了,细细一算她这一年来认识的人也有几个。诸如土长、王盛、毛姨,她还请了枣花婶、毛杏,虽然这两位平日来往不多,但在湾里面平时碰面都得打招呼,也有相互帮忙的时候。 只是她有点遗憾的是,像苗阿婆、巴图尔、都兰几个都没在,不然也是高低要请来热闹下的。 上梁那一日,虎妮和宋大花早早来帮忙,手里提着东西。 宋大花将明显往下坠的篮子放在桌子上,她甩了甩手,笑着说:“上梁是要给礼的,别说你不要,没这个道理。俺家你也晓得,打算今年也起座小院,银钱腾不出手,就拿了三十个六鸡鸭蛋。” 造房期间其他时候吃饭都不用送礼,但上梁和入住新房,是必须得送礼的,要不米面豆油、三十六个麻钱或是三十六个鸡鸭蛋都成。 鸡鸭蛋得染红成红鸡子、红鸭蛋,不染也成,用筷子沾了朱砂戳一个圆点,有个吉利意思就成。 宋大花觉得染红鸡蛋不好,就送了戳红点的鸡鸭蛋。她家也没养鸡鸭,这些是她给人家做活一个一个换来的。 姜青禾没推,这得收,还得记在红纸上。这种人情礼,下回都是要还的。 “她的收了,俺的也要收,”虎妮拿出两吊用草绳串起来的麻钱子,捧在手里放桌上。 “妮嘞,你给多少哇,”宋大花惊诧,这一瞧明显多于三十六个钱数。 “俺娘八十八,俺六十六,凑个吉利数,”虎妮把钱推到姜青禾面前,“俺跟俺娘分开的,虽说俺们一家人,可也得算两份账。” 姜青禾哪能不知道,她们是怕她到处要用钱,才找了个由头借上梁送钱。 不过她也确实缺钱,除了砖头这一大笔钱数出去外,还有泥瓦匠、三德叔等等要付的工钱,以及其他零散要用的祭祀贡品等等。 当然她最近虽然没啥机会赚大钱,但小钱也三五时有进账,之前除夕时有人请她写对联,也不知道在湾里咋说的。 开春路好走后,时常有人拿了红纸或是其他纸请她写点结亲时的吉利话,这种不能白做,一般两个钱,也有大方的给八个钱,多写几张。 甚至居然还有人正儿八经要请她去商量婚事,一般在这男女双方上门相看过后,备礼请媒保亲,到商议成亲日期的阶段。 还有最重要的一步要走,即女方家里会请口舌利落的长辈去争,不仅要争彩礼,争利益,更是争脸面,叫婆家不敢看轻女方随意磋磨。 这件事姜青禾兴趣极大,甚至为她开拓了新的道路,虽然她做了充足功课和准备,由于对方婆家挺敬佩能读书识字的,基本该争的利益都争了,但她也没发挥太多作用。 不过却得到了无比丰厚的报酬,一大包杂七杂八混在一起的糖块糕点,一小方红绸布,以及八百八十八个麻钱。 反正把她给惊呆了,干这种活计比费劲口舌,绞尽脑汁赚的还要多。也可能是因为人家还有个快要出嫁的女儿,下回也想请她去,才给了这么老些。 所以她缺钱,但是又没那么缺。 不过虎妮给了,她也不能推,这笔钱她估摸着等年中四婆六十大岁的时候,可以还回去。 三人又各自忙活灶台上的事,没过多久王盛登了门,他终于将自个儿的胡子给刮了,瞧着年轻了些。 笑呵呵想冲几人招手,一抬起发现两手都沉甸甸的,他提着篮子上前,“没啥好带的,一袋米、一袋面外加一桶豆,给你搁这了嗷,俺去瞧瞧你这屋子起的咋样了。” 说完一溜烟跑走了,压根不管跟他一块来的土长。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叫她这个土长来看上梁,她一般去都拿八十八个钱,太少丢她作为土长的面子。 她将老沉一串递到姜青禾的手上,“收着吧。” 紧接着又说:“过些天湾里要烧窑你知道吧,俺们这也有瓦窑,正巧有其他几户人家也想翻新瓦片。” “你要是想要瓦的话,可以定一窑,至于钱可以先欠着,到时候从你给湾里记账或者是其他做工账面上退。” “好啊,”姜青禾巴不得。 宋大花闻言十分感兴趣,“那砖呢,也能从湾里先拿再还不?” “灰瓦砌一间屋子顶天二两银子,砖不成,起码得交一半银子,”土长也晓得她家的底细,也肯给她出个主意,“你可以去挖土,倒时候攒着,等闲下来时烧窑拿着土去找窑工,这样你付点钱给窑工和湾里就成。” 宋大花一听是个办法啊,又寻了土长一番问询。 等枣花婶和毛杏一起来时,宋大花还说个不停,这下屋里你一言,我一语,十分热闹。 直到后院响起鞭炮声,大伙才不说了,姜青禾跟宋大花搬着一笼蒸好的上梁馍馍去了后院。 一座大而阔的木框架上,横梁那挂了两张红对联,还贴了横批。三德叔站在中间,旁边有根很粗的木头,是樟树,躯干直还香。 他给木头缠了一圈红布。 嘴里念念有词,等他说完后,徐祯和另外几个小伙就在上头拉大梁,拉上去后。 又得放两串鞭炮,然后往梁的方向抛上梁馍馍,其他上梁馍馍分给了来看的娃,这种沾了红点的馍馍吃了,说是能平安长大。 上完梁后,小娃们眼巴巴地看着上面,都等着从梁上抛糖块下来。 徐祯拿了个装满各色糖块的布袋子,松开袋口,从上面缓缓将糖倒下来。 小娃一窝蜂跑上去抢,期间羊蛋一屁股撞开了虎子,二妞子拉着衣裳接,毛杏的娃趴在小草旁边,咯咯直笑。 只有蔓蔓仰着头看天,唔了声,然后大喊:“天上下糖雨啦!” “傻嘞,”二妞子嫌弃地撇撇嘴,剥开一粒糖塞进蔓蔓嘴里,她说:“还不快抢。” 那天这么几个娃都得到了一衣兜满满当当的糖块,嘴里含着,兜里塞着。 一直在说:“上梁大吉,上梁大吉。” 至于上梁大吉是啥,不知道,他们只知道,糖可真好吃哇。 他们只想,真希望天天有人造新房,天天有上梁。
第49章 住新房【中】 上梁后, 大家热热闹闹吃了顿饭。还得安桁条、椽子,砌墙等等。 看着一座房子从只有大概的框架,到它一点点成型,期间的情绪实在没有办法言说。 所以姜青禾全都记在了纸上, 钉成一本, 封皮写着房子事记。 诸如二月十八日, 她写,原先只有几根孤零零的柱子,风在房子里四处乱窜,今天砌了到顶的土坯墙。 不过徐祯说这是表墙,他怕我听不懂, 还特意换了个词,说是内墙。 单单一层木头不隔热, 先砌个表墙, 到时候再做木头墙, 夏天也不会太热。 又比如二月二十三日, 姜青禾写, 今天是重要的日子,房子封顶盖瓦了! 他们手艺人管封顶叫苫背, 在盖瓦前先铺望板, 再上一层泥浆。没办法, 冬天实在太冷, 抹浆才能保温, 不像南边连板都可以没有,直接上瓦。 徐祯他说苫背他得牢牢盯着, 务必得抹严实再盖瓦。问他为啥,他憋了个词, 说是会尿檐。(他让我把这词划掉,多有意思啊,不划~) 他扭捏地解释,尿檐是建筑学俗话,意思是古建筑是木结构或砖木,苫背没抹瓷实,雨水会漏下来。 早这么说,我早懂了。 瓦是湾里瓦窑烧出来的灰瓦,用黏土烧的,很结实轻易坏不了,外形普普通通中规中矩。 还做了廊檐水槽子,对着底下的渗水沟,能从水眼洞排到屋后去。 姜青禾愤愤地写下,天杀的徐祯,拿了一大桶水上屋檐想倒槽里,结果没拿稳,一晃手给底下来了场倾盆大雨。 蔓蔓抹着湿漉漉的脸说,“下的柱柱雨。” 柱柱雨是雨流紧密如柱,姜青禾又气又好笑抹着头上的水,这才是经典的局部有雨。 她写的时候,徐祯还搁那笑,气得姜青禾又给他一手肘。 房子事记中也有趣事,比如二月二十六日。 泥瓦匠来铺地砖,顺带给灶房那屋砌个火塘。凹进去的四方塘口,到时候下头搁点灰,直接架木头生火。 泥瓦匠的小徒弟说师傅爱吃烧鹅,前一天托人买了两只。结果泥瓦匠看到后又恼又忍不住笑,指着牙给大伙瞧,一瞧,满口牙只剩两三个了。 他说:“俺个豁牙老汉吃啥烧鹅,指定是那小子作怪,看俺不打死他。” 抓了他小徒弟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打的那十来岁的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还不忘抓着烧鹅啃,说:“婶,这家烧鹅没城东那家好吃。” 又叫泥瓦匠一顿好骂,小徒弟委委屈屈地挨训,但烧鹅是一口没落下。 不过泥瓦匠总过意不去,抓着徒弟每每天不亮就背着瓦作工具,上门来砌砖。 所以三月第一日,黄土地换新衣,全都砌上一层厚实的砖。泥瓦匠手艺好,砖铺的密密实实,平平整整。 而且他只给厅堂和睡房铺青砖,其他地方一律土基砖,晚些还说墁院子时给做点拼砖花样。 事记也有没写的,跟房子无关,在农历三月里,迎来了清明节。 这个节日湾里人除了上坟烧纸外,也有踏青,可惜三月草芽只冒了尖,四野枯黄叠新绿,并没啥好游玩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22 首页 上一页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