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比较意外的是,周先生的妻子赵观梅带着一部分人搞绣样,她绣的活灵活现的,有些人只学了她的五分,也绣的很不错。 反正宋大花跟虎妮都说学到真本事了,赵观梅教的刺绣真的是看家本事。 不过这份在芒种前两天先停了,因为接下来是很繁重的农忙活计。一天没歇的扎在地里做活,夜里要是再编点啥,身子压根熬不住。 不过三四十个人一起,将染的羊毛线全编完了不说,布头也织完了。 姜青禾挨个记账,不合格的东西要先挑出来,到时候根据各人做了多少分。 记得很繁琐,因为很多绳串都是不同价格的,绳编荷包、蛋兜全是,姜青禾临到夜里还在记,徐祯心疼她,帮忙一起,后面给她煮了一碗鸡蛋茶。 他没法跟着去镇上卖东西,他要带着蔓蔓,还要收拾洋芋种和番薯的种,做种做好了等插秧完就下种。 去镇上时姜青禾穿了之前的红对襟袄子白裙,穿的颜色突出,一定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土长倒是没穿那么花哨的,她穿了毛蓝的,颜色像天空的蓝,她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多少年没穿过了。” “多好看,就该这样穿。” 今天只有她们两个去卖货,准确的说是未来那么多天,也只有她俩去卖。别人都得下地阿,地里的活计耽误不得。 至于姜青禾那,大伙说了会腾出人手帮忙去插秧,种洋芋和番薯,叫她好好卖,甭操心。 她也就真的放了心。 哪怕芒种,镇里逢集的时候照样很热闹,总有不少人要来买卖东西的。 有喊着:“卖红鸡蛋嘞——” 也有说:“火腰子,艾蒿搓的嘞,点了熏蠓子” “雄黄,雄黄要不要,驱蛇驱虫的” “老鼠他舅,老鼠他舅,买点毒地老鼠毒啥鼠都成。” 土长为人正经,吆喝不出口,姜青禾拼完木头架子,将手绳、荷包、香囊一排排放好,又将装了红鸡蛋的蛋兜挂出来。 她也完全放弃羞耻,做买卖,要卖钱就得不要脸。 “走过路过都来看一看嘞,五色手绳瞧一瞧,两根才要一个钱!” “荷包香囊哟,买香囊荷包送干艾蒿一包!都来瞅瞅,多大一包,地里的鲜艾蒿晒的,驱虫最好。” “啥属相荷包都有嘞,戴上五毒不侵。” “买红鸡蛋送蛋兜,挂在小娃身上,今年暑气不侵阿——” 她的词反正没有重样的,也没有多新奇多夸张的叫卖语,光是买荷包送干艾蒿,买鸡蛋还送蛋兜就够吸引人了。 尤其她架子做的高,大伙那卖的东西都矮矮的铺在地上,她挂出来的一眼能叫人瞧见,颜色没有灰的,又很鲜亮。 一下叫那些妇人看直了眼,时新花样。 全都拥了过来,一声叠在另一声上问,“这多少钱?” “瞧着真不孬阿,带着显得手俏,来十个,俺有钱!” “这别给她,给俺,哎呀,还有不?” 姜青禾想过生意会很好,但没想过会这么好,忙得脚不沾地,头发汗淋淋的,恨不得长出七八双手来接钱。 她还得说:“俺们都是春山湾那来的,开了个染坊,要是有要染啥的,就来染,也便当。” 这句话说了起码不下百遍。 中途补了好几次货,卖到半下午,卖了将近一大半货,等人散得差不多,才发觉自己中午就垫了个馍馍。 土长的肚子咕噜噜直叫,姜青禾也捂着肚子,两人看着一木桶的钱,忍着饿又哈哈笑了起来。 赶到湾里数了半天的钱。 “五两七钱又六十三,”姜青禾喃喃自语。 “没数错?”土长揉揉脸,她越震惊越没有表情。 姜青禾点头,她数了三遍,都是这个数。 一时屋里只剩下拍桌子的大喊声。 天呐,真叫人不敢相信,甚至她们手头还积压着一半的东西没卖出去。 两人一夜没睡好,第二天照旧鸡叫一声就出发,这次没逢集不太好卖。 她们就走街串巷地卖,土长赶着车,姜青禾吆喝,每每都得说一声,春山湾开了个染坊,遇到有兴趣的就挨个给她看染的布头。 走街一连卖了两天,撑到第三天又有个集市,东西一下全抛出去了! 但是姜青禾也彻底说不了话,她的嗓子疼得要命,强撑着卖完就熄火了。 数钱数到十两多,激动时也只能发出低哑的赫赫声。 没办法,她说不出话了。 “别说了,养几天,”土长拍拍她,对着钱傻乐呵。 这笔钱没急着发,等大家插完了秧,洋芋和番薯全都下种后,五月四号的那天下午,才跟各家支会了。 来湾里大槐树下领钱。 这下彻底砸懵了大伙,清醒过来又欢呼,她们的声音几乎响彻每一间房屋,每一片土地。 上面都充斥着:发钱了!赚钱了!
第68章 黄米粽子 大家带了凳子来的, 可没有哪几人坐得住,前头的站着。后面看不到的就踩在凳子上,搭着别人的肩头,脸上神情高兴间又透露着焦急。 有的忍不住跺脚, “咋还没到俺啊。” “俺等的心跟火里头烧着了一样。” 土长翻着名字, 她挨个喊, “李大莲,李大莲上来领钱!” “来嘞,俺在这,前头的让让,”李大莲使劲扒开前头的人, 一脸喜气地钻了出来。 姜青禾从桌子下拿出个沉甸甸的毛口袋,放在桌子上。按着记账时算的说:“卖羊毛给染坊七十五个钱, 编绳五十, 荷包八十五, 蛋兜六十一, 两百七十一个钱, 自己上旁边数数钱对不对。” 她喉咙燎焦得很,交代完喝了口婆婆丁泡的茶, 苦得她直皱眉, 嗓子疼喝这个很有用, 苦也是真的。 可李大莲粗嗓子大喉咙一声喊, 吓得她差点一个哆嗦将茶给打翻。 “啥, 娘嘞,多少?” “两百七十一阿, ”姜青禾咽了下口水回她。 李大莲她这会儿倒晓得要小声了,手往钱袋子上摸了摸:“真给俺的?害, 俺还没挣过这么老些钱嘞。” 年年搓麻绳、种树苗子、撕烟叶,磨得人手生疼,起泡开裂,可最多最多也就赚五十来个子,那都叫人乐得找不着北了。 夜里还得细细数个三五遍,恨不得抱着钱袋子睡,说句难听的,是钱都串在肠子上了。 可这趟的活计,大伙说说笑笑,做的高兴还不磨手,闲了编会儿也不累人,却赚了这老些。 李大莲她狠狠吸了下鼻子,然后冲旁边喊,“娃他爹,你还站那傻楞着干啥,来数钱啊!” “也就才一两个钱,还数个啥子,”她男人从人群里慢吞吞走出来,然后见到敞口一堆的麻钱,他掐了把自己,“爹嘞,你抢钱庄去了不成。” 他以为这些娘们能挣个五六十个钱顶天了。 “滚滚滚,”李大莲搂着钱袋子,避着众人找了个地方数钱。 领了钱的好些都跟她一样,她们一听那个数就喊天爷。那些特别拼的能拿到三四百个钱,揣着钱袋子当场滚下泪来。 有了这笔钱,农忙也能吃顿肉了。 闹了半天,土长才接着往下喊:“黑蛋,黑蛋过来。” “可算到俺了,”黑蛋立即蹿上来,边上还有他干瘦矮小的老娘,扒着那桌板边缘问:“俺儿赚了几个子阿?有三十个不?” “哪止阿,”姜青禾微笑,一行行报了下来,“编绳六十九,香囊一百二,蛋兜三十六,这是二百二十五,” 黑蛋他娘激动得要打摆子,黑蛋赶紧扶着她,却听姜青禾还念道:“教大伙编绳五十,做香囊一百五,这是额外给你的,诺,四百二十五个钱,收着吧。” 四百来个麻钱属实不轻,姜青禾一手还拽不动,两只手才能拎起来。她站起身将钱袋子放在桌上,拍拍黑蛋的肩头,“买点好的,娘俩补补。” 黑蛋楞楞点头,还没回过神呢。 黑蛋他娘抹了把眼泪,本来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一个钱掰成两个花,没成想儿子还能有这运道。 “明天给你做甜馍馍吃,”黑蛋他娘说。 黑蛋将那一堆钱包在自己衣裳里,怔怔地说好,没走几步差点跌个大跟头。 也没人笑他,大伙都在各个角落背着人的地方,数着钱傻乐呢。 最后才轮到了赵观梅,她跟她儿子一道来的,姜青禾带了笑说:“编绳四十五、香囊六十三,荷包是一百二十九,外加嫂子你教大伙刺绣,另有两百个钱,总不好叫你白教。” “四百三十七,嫂子你收好。” 那么老大一堆钱跟座小山似的杵在桌上,赵观梅懵了,看向她儿子,她儿子挠头,“给俺娘的?” “这还有别人叫赵观梅的吗?”姜青禾说笑。 “太多了,太多了,”赵观梅连忙推拒。 要知道她平日一个月编筐最多也就赚个三四十,这会儿见着那么多钱,她心砰砰直跳,拽着她儿子的衣服。 临走前拿上钱袋子,还不放心要再多问一句,“真没算错?” “没错的,嫂子你拿回去数数对不对,” “哎哎,好好,俺这就去数。” 等她也拿了钱去数,现在大槐树周边这一圈,连墙根底下都零零散散蹲了人,一家子头凑头在那数钱。 时不时能听见老婆子说:“俺闺女真能干,你个小子呲牙乐个啥,半个钱都没赚来。” 又或者是汉子的自嘲,以及不可思议,啥时候女人编个绳,玩个花样都能赚那老些了,一边高兴一边怀疑。 忍不住抬头望天,这世道真不一样了。 这钱发得差不多了,当初没参加的眼红耳热,都堵在桌边问土长,“这还有的做不?” “俺当时真是昏了头了,没说拿回家做点,土长,你可不能不管阿…” 虽然她们不知道别人赚了多少,可那么一大袋,总也看得出来不老少,她们悔得要命,后槽牙都咬碎了。 土长对事不对人,她趁着大伙还没走,喊了一嗓子,“这么多天苦是苦了点,钱拿到手后别老往外嘚瑟,农忙天也割点肉,吃点油汪的补补肠子。” “至于没赶上趟的,问下回还有这活计的,当然还有,等大伙农忙完了,养的羊春毛剪了自然有活。” 姜青禾推推她,小声提醒,“染料。” “对,还有染料,那个槐米染坊要收了,鲜的两斤给五个钱哈,家里头要是种了红花、蓝草,染坊也收,只要能染的,姜黄、黄栌啥都收。” 但土长声音倏地严厉接着说:“想去春山里头采槐米,挖姜黄赚钱都成,但是谁要是敢嚯嚯林子,乱采乱挖,俺指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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